“果然是你,放開他們。”


    長劍的主人不是李少明,正是林家客卿柳師,而他此時長劍架在黑袍小風肩頭,人卻距離他兩步之外。被威脅的人此時麵帶微笑,毫不緊張,反倒是這個威脅人的人,此時眉頭緊鎖,麵色鐵青。


    “哦?柳師想要救人?”


    小風開口之時,語氣故作詢問,他方才便察覺自己控製識能,從二人體內探知意識空間的時間,似乎過久了一些。若是這兩人每一次都需要如此久的時間方才在記憶中身死,那麽他們的實力便不會下降的如此之快。


    小風在灌輸識能之前,的確已經仔細感知過周圍眾人的情況,也的確確認了柳師同樣陷入昏迷之中。而如今回響起來,自己剛剛施展識能探測二人意識世界之時,所看的景象是直接從山腳跳躍到了山洞,這種速度才應該是原本重演的速度。


    可是自那一次空間破碎之後,自己所見的景象便是連綿不絕,一直到了紅衣少女與那黑衣人同歸於盡,事無巨細,這的確有悖常理。小風從來關注的皆不是三人當年究竟發生何事,而是在意讓自己看到這一幕的,究竟是那一道異種氣勁,還是另有他人。


    “你要如何對付張李兩家老夫不管,甚至你要對林家動手老夫也可袖手旁觀,隻是你若想對我徒兒下手,即便玉石俱焚,老夫也不得不出手拚上一次!”


    柳師說話之間威脅之意雖強,但他似乎說話時很沒有底氣,又或者說將黑袍小風看得太高。小風此時依舊麵帶微笑,抬手伸出兩根手指,朝著對方的劍身搭去,接著開口道:


    “我若說..自己也是為了救人,柳師相信麽?”


    此言一出,柳師稍稍一愣,而此時小風的手指,也已經搭在了劍身之上,隻是他哪裏會什麽武功,若對方真有殺心,他的手指無疑是螳臂當車。可此刻,柳師卻緩緩主動將劍從他的肩頭拿下,仿佛是被這兩根手指蕩開一般,算是回應了他的話。


    “這麽說,之前的異種氣勁已被柳師解決了?”


    小風沒有收回按在張楚與少女玲兒身上的手,此時開口發問的同時,一心三用,分神之下感知二者體內意識世界變化。黝黑少年此刻昏迷不醒,他的意識世界之中雖然一片黑暗,但卻仍舊能聽到聲音。


    那些蒙麵死士,果然如他計算的那般,見黑衣人墜下山崖,立即運功為他和素衣少年療傷。隻是方才過了沒有多久,空間內便傳來了一聲大喝,還有一句極為響亮的:


    “爾等宵小,竟敢在天機城地域放肆!”


    聲音雖有些耳熟,但他卻並不關心,因為在那之後,黝黑少年的意識空間之內便隻剩下了打鬥之聲,到了最後,一股強大的內力忽然灌入其體內,他再度睜開雙眼,所見的卻是一名身穿鎧甲的中年男子,而素衣少年就在自己身旁,毒已被逼退。


    隻是素衣少年醒來的第一個反應,卻是盯著黝黑少年,質問他紅衣少女如今身在何處。黝黑少年看了一眼懸崖,默不作聲,而他根本不知道素衣少年其實早就知道,此行上山身後有兩波人尾隨。


    而他也已經猜到這些人目的不純,一波是林家之人,而另一波則八成是張家之人。隻是他心中尚存僥幸,同樣也是對好友的信任,他覺得也許黑炭根本不知道這些人的存在,就算他知道也不會利用這些人對自己兩人發難。


    可是如今他醒來之後,朝著周圍掃眼看去,卻看到那些蒙麵死士,如今皆已身死,他曾暗中見過張家的死士,所以認得他們的標記。此時見這些人盡數死在這裏,而黝黑少年默不作聲,以素衣少年的心思,很簡單便想通了一切。


    若他心中無鬼,若他問心無愧,這些人身為他張家下屬,又怎會被滅口於此。素衣少年沒有說話,緩緩起身看了黝黑少年一眼,而後一瘸一拐的走到那名身穿鎧甲的中年男子麵前深深一拜,最後一瘸一拐的朝著山下走去,夕陽西下,而其心中已沒了三人同行。


    黝黑少年目送好友離去,知道今日之後,三人不複,起身之間看向身穿盔甲的中年男子,抱拳之間,長揖不起....


    與此同時,柳師聞聲,稍作遲疑,卻是緩緩開口問道:


    “我不知你說的什麽異種氣勁,隻知我們中了困心之術,便猜測此地留有陣法。”


    張楚因異種氣勁締結的意識空間徹底破碎,而久久不見輪回複始之相,小風知道這一次他並未在記憶中身死,所以不久之後,應該便能醒來,隻是他的心結會更重一些。


    此時收回按在他身上的手臂,因為心神恢複了三分之一,小風立時便開口問出了一個關鍵:


    “所以你已經醒來很久了,對麽?”


    “不錯,我方才強行破開心境,蘇醒之後便見你在對他們出手,而那時我剛剛蘇醒,功力尚不足一成,因此我便以自身所學,試圖解開兩人困心之境,卻未想到剛剛施展,便遭遇了抵抗。”


    柳師的說話時語速很慢,而他所說的遠不止小風所問的那樣簡單。前者有條不紊,而後者背對著他,笑而不語。小風知道,柳師所說的不是假話,而他現在對自己也並未全然信任,他之所以說這麽多話,其實還是在拖延時間。


    因為如今的他功力依舊沒有恢複,連握劍都有些勉強,所以他才一直用這種方式拖延自己。他以為這樣一來,他便能慢慢恢複實力,而自己因為與他說話,就算真的有歹意也無法繼續對兩人出手。


    不得不說,柳師想的的確很多,也不是一個無智之人,可惜小風真的無意對付眼前之人,這赤魂林之行他也許會與人為敵,那那個人絕不是天機城三大家族,而是幕後操縱一切的黑手,又或者退而求其次,對付諸葛世家。


    “玲兒...”


    就在這時,張楚的口中忽然呢喃出聲,立時吸引了柳師的注意力,因為在他看來,既然張楚已經蘇醒,那麽眼前之人也許真的是在救人,自己的徒兒可能距離蘇醒也會不遠。


    可就在他想到這一點時,心下卻忽然一驚,口中輕呼一聲:


    “不好!此地還有別人!”


    柳師開口同時,一個閃身來到小風身旁,此時他的心境可謂十分複雜,他一麵擔憂此地還有潛藏之人暗中出手,一麵又要防著小風人麵獸心,這個師父實在做得很難。


    而小風對此,卻隻是無奈搖了搖頭,輕聲開口道:


    “放心,這裏沒有別人。方才與你對抗的不是我,應當是那道異種氣勁。而如今你會對我出手,若我所料不差,應是你在與它交手時站了下風,不得不中斷所學,此時又認為我是好人,所以便覺得這裏還有旁人,其實不然。”


    柳師聞言身形不動,隻是他卻默默的將注意力分出了七成放在黑袍小風身上,原本擔憂暗中有人出手的他,此時卻在一瞬之間,錯誤的揣測起了身後之人的用心,可謂關心則亂。


    小風見狀,知道柳師一時半刻不會對自己下手,而這樣一來,自己也終於可以全神貫注於少女玲兒的意識空間。因為他知道,方才柳師與那異種氣勁交手,定然已經打草驚蛇,它不會感知不到後繼無緣,此時隻能破釜沉舟。


    而正因為它後繼無援,陣法已破,無法再次讓少女玲兒進入當年的記憶所構成的意識空間,此次記憶之中如若少女玲兒再次身死,那麽她將很難再醒來。


    所以當下才是最為關鍵之時,也是與破釜沉舟的異種氣勁之間的最終戰。隻是這一次,卻又與之前在自己意識空間內交手大有不同,因為這裏是少女玲兒的意識空間。


    自己當時一心求活,自可隨心所欲,而少女此時的心境,卻是一心求死。小風現在就像是一名軍師王佐之才,然而主公一心求死,如今大敵將至,自己調兵過多會逼死主公,而調兵太少又無法克敵,正是..決戰時刻。


    而小風深知自己不得天時地利,當機立斷引了一道精純識能灌入眼前之人體內,而這一刻開始,小風可以做的便不再隻是觀察這個意識世界,而是有了改變的能力,隻是同樣,也有了被攻擊的可能...


    同一時間,紅衣少女與黑衣人已墜下山崖,一顆參天大樹之上,此時“掛”著兩人,隻是這其中卻沒有黑衣人的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灰袍中年人。


    少女玲兒被掛在樹枝之上,已經昏迷不醒,但卻並無性命之憂,而中年男子此刻卻是坐在樹冠之上,好似是在練什麽特殊功法,方才正到了關鍵時刻,卻被從天而降的兩人打斷。


    此時中年男子雙手下垂,衣物之上尚存血漬,而右手之上血跡未幹,此時恨恨的看著眼前不遠處熟睡的紅衣少女,同時眼神餘光瞥向樹下的一灘死物。


    方才危機之間,他一掌朝著離他最近的黑衣人拍去,直接將原本也會掛在大樹之上的對方,拍出了大樹的距離。其結果便是自己功法中斷,氣血逆衝,而那黑衣人高空墜地,此時慘不忍睹,好在有樹葉遮擋,若不仔細去看,便不會看到觸目驚心的一幕。


    中年男子麵對方才從天而降的兩人,他所想的其實很簡單,那便是一巴掌拍死兩人。可惜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他隻來得及拍出一掌,便已走氣岔勁,無法再出手一次。


    若此刻眼神能夠殺人,恐怕昏迷的少女已被他殺了無數次,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和中年男子對於近在咫尺的敵人,卻束手無策的無奈越發強烈,反倒讓他漸漸放下憤怒,此刻看著眼前不遠處的少女,覺得有些眼熟起來...


    不多時,紅衣少女緩緩睜開雙眼,入眼所見的皆是一片碧綠叢林,她發現自己此刻正被掛在一顆參天大樹之上,而大樹之下的不遠處,便有一座湖泊,其中遊魚戲水之聲不絕於耳。


    紅衣少女試圖起身,然而剛剛移動半分,便覺雙腿一陣劇痛傳來,瞬間的疼痛讓她察覺自己並不到到了傳說中的仙家福地,也不是下了九幽煉獄,而是沒有死,因為死人不會感覺得到痛苦。


    “你醒了?”


    就在這時,前方的灰袍中年男子緩緩出聲,聲音之中帶著幾分威嚴。然而紅衣少女此時雖說剛剛死裏逃生,但她卻因剛剛經曆的一幕,求生意誌已斷,一個求死之人根本不會害怕什麽,此刻冷冷的看向灰袍中年男子,視線相對,宛如在看一個死物。


    “放肆!”


    灰袍中年人似是發覺少女的眼神中,對自己盡是輕蔑之意,此時心頭怒火攀升,隻覺得自己堂堂聖教長老,如今虎落平陽也就罷了,還被這樣一名小姑娘輕視,實在有損威嚴,可是他如今卻是無能為力。


    然而就在這時,意識空間之外,黑袍小風卻忽然轉頭看向柳師,眉頭微皺之間,問道:


    “你收徒的時候,可是在斷崖之下?”


    柳師聞言一愣,可隨即便想到對方應該是看到了什麽,稍作遲疑之後,搖了搖頭,以傳音的方式說出了一個讓小風意外的答案,雖是答非所問,卻已囊括其中:


    “玲兒七歲那年,是我將她送入了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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