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小風進入冥想狀態,而這一次冥想,持續的時間卻是極長。在外人看來,他如今不過是在打坐修煉,閉目凝神,卻根本不知,他的意識已不在這片空間之內。


    早已是不知去了哪裏,正進行著一場,不可回溯,不可重來,生死一念之間的遊戲。唯有通過考驗,他才能取回自己這副身體的控製權,否則這具軀體,便會從此成為行屍走肉。


    而他原本的意識,將會被直接送往西大陸,那個他原本應該出現在的所在....


    同一時間...


    諸葛瑜與少年達成共識,在帶後者警惕的目光下,諸葛瑜同樣找了一顆大樹旁坐下,正對著前方不遠處的黑袍小風。然而此時其眼神卻並未落在眼前之人身上,而是在觀察帶刀少年。


    看著對方那種三分警惕三分狐疑三分不解的眼神,諸葛瑜腦海之中,卻是想起了一些陳年往事。她兩世為人,擁有全部的記憶,然而這些記憶之中,卻很少有閑情逸致,觀察一個人。


    上一世中,她專心修煉,無心旁物,身旁更是沒有什麽親朋好友。若說一生之中可曾有過什麽歡娛之事,便是當年自己被人算計,重傷墮境,為一名三流門派之中的外門女弟子所救。


    迫於元功受損嚴重,無奈之下,陰差陽錯成了那小門派的外門弟子,度過了三年時光。那三年之中,發生了許多事,卻是她一生之中,少有的經曆。


    這小門派雖然放在丹青天下尚不能算是入流的門派,可是卻與其他大派不同,門中弟子無論內門亦或外門,皆都是團結一心各司其職,並沒有其他門派之中的爭鬥不休。某種程度上來說,到算是這方天地之中,一處淨土。


    後來一次外出曆練,那名女弟子與她同時被一名女長老看中,帶在身側。那名女弟子十分歡喜,覺得自己時來運轉,終於有望躋身內門,殊不知這一場曆練,卻是這三流門派掌門,無奈之下與另一門派的一場賭約。


    臨行前,這位女弟子徹夜未眠,卻是與她講了許多關此次曆練之事,生怕她行差踏錯,招來性命之憂。經過一年的相處,她早已習慣了這個話多的丫頭,加上這一年來她從未開口說話,此時更是笑而不語。


    那一日,夕陽西下時分,眾人同樣也是身處一片樹林之內,陽光照在樹葉之上,襯得一片耀眼光芒,仿佛黃金萬裏。林中,一行人曆練圓滿,滿載而歸,而那名女長老,已答應回轉宗門之後,便將兩人收入內門。


    那名女弟子聽了這些話,自然喜不自勝,而諸葛瑜自然不會因為成為三流門派的內門弟子,便有任何欣喜。可那時看著眼前少女的笑容,她卻也由衷覺得高興,那是她第一次為別人感到高興。


    然而入夜時分,一行人行至宗門之下,入眼的卻並非是前來迎接的長老,而是空無一人把守的山門。帶隊的女長老看出不對,回身吩咐眾人暫且藏身在周圍不要妄動,而她則是帶著兩名親傳弟子,決定先上山查看一番。


    那名當初救了諸葛瑜的女弟子雖然很想與長老同行,但也知道自己的實力不足,可能隻是負累,所以並未多言,隻是在心中默默祈禱,一切平安無事。


    可那時的諸葛瑜,受損元功已恢複三成,眼前這些人看不出的事,她卻是一目了然。此時眾人雖然山腳,她卻能感覺到山中血氣翻湧,料想門中此時隻怕已生變故。


    隻是還好,自己最為在意之人就在自己身旁,她原本所修是太上忘情,本就不該有什麽朋友,如今有了一個朋友,她已十分知足。因而在她尚未打開多久的心門之中,隻容納得下那名女弟子一名朋友。


    至於其他門中之人,若當真是發生了什麽變故,她若能相助自會出手,可若是一切已成定局,她卻也不會有半點傷心。


    帶隊長老與兩名親傳去了許久,卻始終沒有任何回音,其餘弟子按照長老離去之時所安排,皆都在身在山門附近。沒有人比他們更加熟悉自家山門周圍,可有什麽藏身之處,可是他們此時雖然藏得住身,卻無法藏住心。


    隨著時間不斷流逝,這些弟子心中,亦開始為宗門與師者們擔心起來。


    諸葛瑜站在隊伍之中,而她的手一直握在那名女弟子的手上,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對方心境變化。而那時,那名少女已生出了親身上山查看的念頭,諸葛瑜感覺到了她的心思,終於開口,說出了這一年之中,第一句話:


    “沒事的,我在這裏。”


    女弟子聞言,震驚無比,畢竟無論是誰,與一人朝夕相處一年之久,她從未開口說話,自然而然便會覺得她是天生如此。可是如今,對方卻忽然開口說話,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一些。


    雖然她的聲音不大,可是周圍寂靜無比,她的話就算輕如銀針落地,此刻卻也唯是擲地有聲。周圍眾同門立時皆都將目光投向了這一方,而其中一名對那女子一直上心的內門男弟子,此時忽然朝著兩人走了過來。


    諸葛瑜看得出來,對方此時看自己的眼神十分複雜,其中不乏警惕與戒備之意。其心中早已料到這一切,而此時她也不願與人解釋,隻是牽住了身旁之人的手,隨即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之中,化作一道流光,朝著山門之上飛射而去。


    不過半息功夫,兩人已出現在山頂廣場之上,廣場中仍舊空無一人,隻是空氣中的血氣更加濃厚。廣場周圍原本用於照明的晶石,此時已大多碎裂在地,周圍一片漆黑無比,正好兩人藏身其中,無人發覺。


    此時宗門之中,一目望去,唯有祖師殿中燈光依舊。諸葛瑜心知此時的祖師殿內,隻怕已是一片慘狀,這些情景自己看得多了,早已習慣,但身旁的少女不同,不應該讓她看到這些血腥場麵。


    “你...是誰?”


    剛剛從震驚之中恢複過來的女弟子,此時已來不及因為上一刻還在山腳,這一刻卻出現在山頂而再度震驚,此時她心中唯一想要問的,便隻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


    諸葛瑜低頭看向這個比自己矮小許多的少女,臉上卻出現一抹笑容,她知道其實眼前少女隻是被嚇壞了,與山下那些人並不一樣,因為以她這樣的小腦瓜,是不會去想自己是不是其他門派派來的奸細這種事的。


    “原本的我,應該在許多人心中,並不是什麽好人。你隻需知道,現在的我,是你的朋友就好了。”


    “你...”


    少女雖是外門弟子,卻算得上靈心慧質,否則也不會被內門長老看中,打算破格提升為內門弟子。因而她修為雖然低下,眼力卻不輸給內門弟子,況且方才身旁之人所施展的速度,已然超出了宗門中那位極為擅長遁術的大長老。


    諸葛瑜看出對方心思,卻也不會像對外人那樣惜字如金,此時既然已經選擇開口,便不介意將自己的事,告訴眼前之人。至於接下來,那祖師殿中可能發生的事,她卻並不在意,所以自然也不會覺得自己是在拖延時間。


    “一年前,我受旁人算計,在一次秘境之中重傷逃脫。那人怕我不死,日後後患無窮,所以一路追殺。隻是他並未想到,我一向不喜歡將全部實力暴露人前,所以他對我的實力估算有些偏差。


    終於,在我逃至此山附近之時,付出一些代價,將那人成功斬殺。隻是因為傷勢過重,加上以秘法對敵,因此看上去與單靈脈雜根弟子無異。


    你將我帶回門中的前六個月,我其實與重傷的普通凡夫俗子沒有任何區別,若非你悉心照顧,恐怕即便日後恢複,實力也會大大受損。”


    一旁少女聽得入神,因為她也是真心在乎這個自己當初費了半日功夫,才從後山背回來的朋友。而那天自己因為背著她,丟失了師者所布置的任務,回去之後還被罰了一天不準吃飯。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吃飯沒有事,但受重傷的人不能不吃飯。所以她便趁著夜色去外門廚房偷菜,也是那一天結識到了之前帶隊的那名女長老,雖然至今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已經辟穀的長老會出現在外門廚房之中,手裏還端著一碗陽春麵。


    隻是陽春麵長老明明說過互相保密,不會因為今天這件事罰她,可第二天她還是被外門管事罰站了半日,又罰了半日不準吃飯。於是接下來的一個月裏,少女仿佛進入了死循環一般,白天受罰,晚上偷菜,白天再受罰,晚上再偷菜。


    而這一個月中,那名長老再也沒有出現在廚房,而少女則是已經忘了這位長老的存在。隻是從此之後,宗門外門之中,便流傳著出現了偷吃賊的傳聞。


    不過因為掌管廚房的管事性格怪癖,覺得半夜有人來偷吃剩菜,是對他廚房眾位廚子廚藝的肯定,所以非但沒有上報給宗門,甚至晚上偶爾還會做上幾頓好的,刻意放在鍋內。


    隻是他卻發現,那個偷菜賊,似乎隻對剩菜下手,從不去碰這些新菜,這讓他十分不解。直到,有一天他晚上做完新菜後,自家養的大黃狗忍不住偷吃了兩口,於是他便將剩菜放在鍋中。


    誰知第二天早上,鍋內的剩菜,已然不見,廚房管事哭笑不得。於是在外門廚房之中,這位神秘的偷菜賊,又多了一個傳奇稱號,至於這個稱號究竟是什麽,隻有廚房之人清楚,隻是每每說出這個稱號的時候,總會開懷大笑,而一旁的大黃狗,汪汪直叫。


    一個月轉瞬即逝,少女依舊重複著白天被罰,晚上偷菜的日常。可就在這一夜,那已經快要被她遺忘的內門長老,卻忽然又出現在而來廚房之內,仍舊是端著一碗陽春麵...


    “你這丫頭,竟又來偷吃?”


    這一次內門長老並未與少女對視良久,而是強勢發問。少女十分惶恐,正要拜倒認錯之時,這位長老卻忽然素手一抬,一道勁風將少女托了起來,麵上的嚴肅神情消失一空,笑道:


    “本座親手做的,要不要來點兒?”


    少女看著陽春麵長老臉上笑容如花,下意識的便要點頭,可是頭才剛剛落下,卻立時反應過來,趕緊將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一般。長老將自己手中的陽春麵放在桌上,而後又取了一隻碗,盛上一碗麵,而後遞到了少女手中。


    少女既不敢接,卻又不敢不接,隻得接過這碗陽春麵,看著眼前麵上毫無怒意的長老,聞著手中香氣四溢的陽春麵,心中終於放下心來片刻。可就在這時,長老忽然話鋒一轉,聲音幽幽的傳出,卻是一句少女最怕聽到的話:


    “這一個月來,他們口中說的偷菜賊,就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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