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心之語入耳,此時化名楚月的三長老眉頭微皺,隻因自己與這轉脈女修實在沒有什麽交集,除了這毫無交流的一路之外,便隻有其與殘陽宮親傳弟子對陣之時的片刻觀察。


    可雖是如此,聽了這些話後,卻還是讓楚月生出一種落差感,總覺得眼前之人似乎與之前有所不同。興許是因為當日她們一行人明明是來殘陽宮求援,可如今到了此處,所做之事卻不像是求援之人該有的行為。


    “那如今,你可看出來了?”


    麵對靈泉之中,此刻忽然開口的轉脈女修,楚月自是不會有半點擔憂。且不說她能當麵說出方才那句話,必定心中另有所求,單是其修為,雖能施展之前那種合擊手段,可是即便任由對方施展,也不可能強過神水劍樓之人。


    因此楚月認為自己此刻處於不敗之地,既然不敗,而對方態度又有所反複,她自然不會再和顏悅色下去,因此出口之時,聲音有些冷厲。


    “道友不必動怒,這些事之後你都會知曉,而且我也絕不會讓道友空手而歸。”


    轉脈女修在一句誅心過後,麵上卻掛起了一絲笑容,開口之間自靈泉之中起身而出,此刻其身上的傷勢已然好了大半,衣裳半濕之下,曲線隱約可見,大有一副循循善誘的意味。


    隻是楚月曾為百年玄丹,即便她不是女子,見了對方這一幕,也隻會在心中更加防備對方,絕不會心生憐憫之意。而如今她見了對方這副模樣,心下不禁生出了幾分不快。


    “你們帶我來此,若我真見財起意,想要殺人奪寶,正如你之前所說,這其實不難。但若我真是這種人,你這個賭,是否賭注有些過大了?所以,還是言歸正傳吧,帶我來此,究竟為了什麽?”


    轉脈女修聞言,麵上的一絲笑容逐漸擴大,倒是有了幾分真摯之意,不似方才那般虛假。但是這其中原因,她卻絕對不會告訴楚月,不是因為擔心告知對方之後,會產生何種影響,而是這些話,真的不知如何開口。


    原因很簡單,她們一行人當初前往殘陽宮求援,並未想到最後肯出手的,隻有一名轉脈修士。更加沒有想到的是,自己臨時所作出的決定,最後弄巧成拙,受到秘法反噬,昏迷了三日。


    如此一來,眼前這一名轉脈修士,變成了此行最後的稻草。雖然她看起來實力很強,但卻終歸隻是一個人,因而抱著這種懷疑的態度,使得轉脈女修生出了考驗對方一番的心思,卻忘了自己是求援之人,而非雇主。


    “我知道道友一定有許多疑問,這些事一言兩語之間解釋不清,稍後還請隨我外出一趟,一看便知。”


    說罷,轉脈女修起身朝著洞府深處走去,不多時便已換上了一件新衣,而其如今的形象,比之方才倒是要端莊了許多。而其現身之後,轉身看向其餘同行的修士,卻是柔聲開口,隻是聲音雖柔,言語卻毋庸置疑:


    “你們留在這裏修養,無事不可外出,若有事可以傳音紙鶴尋我。至於秘境之事,我稍後自會和這位道友前去處理,你們隻需安心修養,若有餘力亦可前往播山鎮關注一下其他人的動向。”


    “是!”


    其話音方落,洞府之中的其餘十二名修士,立時齊齊應聲,所表現出的一幕,卻不像是師弟師妹對師姐,而更像是下屬對上級。而下一刻,轉脈女修對著楚月微微頷首,隨即走到了其身旁,卻是開口說道:


    “道友可敢隨我單獨外出?”


    可敢二字入耳,楚月側目看了對方一眼,而後點了點頭,並非言語。後者則是帶著其朝洞府深處而去,留下靈泉一旁打坐的十二名修士,麵麵相覷。


    這處洞府之中,道路兩側的藍水晶似乎取之不盡,楚月跟隨在轉脈女修之後,於這洞府之內轉了許久。即便她記憶力不錯,終也還是為這些彎折的道路所伏,心下不由得懷疑對方是刻意如此,想讓自己忘記來時的路。


    “到了。”


    終於,隨著轉脈女修輕聲開口,楚月收回神識,眼前所見處,卻是一塊由藍水晶構造而成的牆壁。此時仔細望去,卻見牆壁之上隱約刻畫著一幅圖案,而這副圖案則與當初進入通道之時,牆壁之上的圖案極為神似,隻是似乎更為複雜一些。


    轉脈女修抬起右手,卻是伸到了楚月麵前,見其平靜地看著自己,當即又是一笑開口道:


    “道友既已隨我深入此處,不妨再將手借我一用如何?”


    此言一出,楚月當即眼神微微一變,隻因她覺得眼前這女子的思維,似乎有些怪異。從方才開始,她的一切舉動,似乎都有取死之道,倘若自己是一名疑心較重之人,又或者殺伐果斷之輩,那她的這副舉動,便是在生死之間不斷試探。


    楚月將手放在了對方手中,而後者則是微微一愣,隨即伸出左手按在了牆壁之上,而下一刻一道熟悉的潔白光幕便直接籠罩了二人,隻是瞬息之間,兩人眼前的光景便又是一變。


    然而這一次,楚月卻未釋放出神識觀察周圍情況,因為根本無需這樣做,眼前的情形已是一目了然。此刻兩人現身在一處密林之中,一顆巨大古樹之下,而古樹周圍則生著無數數丈高的未知樹木。


    此時此刻,距離古樹最近的六顆樹木之上,分別站著六名身穿各色服飾的男子,而這些人則是有著一個共同之處,便是頭戴黑色麵具,看著剛剛現身而出的兩名女子,虎視眈眈。


    “嗯?”


    楚月見狀雙眼一凝,口中輕疑之間,已是催動元力,一把朝著其身邊的轉脈女修抓去。因為她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這個殘陽宮長老,竟會以這種方式,被人引入埋伏之中,著實太過丟臉,可以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然而此時站在楚月身旁,看著其一手抓向自己咽喉的轉脈女修,卻是一動不動,開口說出兩字:


    “道友...”


    話音方出,楚月的手已然扼在了其咽喉之處,若不是她一開始便沒想殺了對方,隻想擒息對方,隻怕此時轉脈女修不死也要重傷。


    而就在這兩字入耳的同時,楚月卻也發現了周圍樹木之上,那些蒙麵的修士,此刻並未出手救援,而是站在原地,繼續目露凶光。雖然因為距離太遠,楚月看不到他們之中有人此時眼中泛著戲謔之色,但還是察覺到了異樣,於是手下一鬆。


    也就在這時,轉脈女修壓力一輕之間,麵不改色的接著方才的話開口道:


    “他們不是我的人。”


    楚月看向轉脈女修,卻見對方此時未有半點慌張之色,甚至對於周圍的埋伏,也是一副早有意料的模樣,此刻不由得開始懷疑起對方的話來。可還未等轉脈女修開口解釋,西南方一顆高樹之上的男子,便已搶先一步笑道:


    “哈哈哈,我當你們這一脈找到了什麽有力的幫手,想不到卻是一顆定時炸彈。商夢雲,你們這一脈除了你和那老妖婆之外,不過都是一群不入流的廢物,要我說早就不該存在於世了。識時務者為俊傑,之前的建議仍舊有效,若你肯嫁入我白家...”


    然而其話尚未說完,另一個粗重的聲音便已響起,而此人開口之間,雖看似隻是嘀咕一句,卻是動用了術力加持,因此出聲瞬間,便將之前那人的言語蓋了過去。


    “切,我就說了不用戴這什麽鬼麵具,因為總有白癡會忍不住暴露身份。”


    “你說誰是白癡?!”


    最初說話的男子不但話被對方打斷,更是聽到了這白家禁忌的兩字,當即火冒三丈,露出屬於莽夫的特質。而後來開口的男子,對此似乎不以為意,話不繞人地繼續開口道:


    “要是殺人之前,不想讓對方做個冤死鬼也就罷了,可暴露了身份又不敢殺人滅口,明明饞著人家,卻一門心思讓別人做自己嫂子。我真是無法理解這種心思,難道說某些人的家族真就信奉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所以衣服可以換著穿,嘶...”


    話音方落,一旁的高樹之上,一道青芒便已飛逝而出,朝著另一個方向急速斬去。可青芒還未到達既定的高樹,樹下便閃起一陣金光,直接將青芒擋住,迅速吞噬殆盡。


    而後來說話的男子接下這一招之後,正準備開口反唇相譏,另外一個沉重的聲音,卻忽然響起。


    “兩位,莫要忘了我們來此的目的,可不要讓外人看了笑話。”


    此人話一出口,方才還針鋒相對的兩人,此刻立時暫息幹戈,顯然對於此人很是忌憚。而此刻隨著這個插曲流逝而過,楚月抓在轉脈女修,身上的手,也早已放下。


    “你早知道他們會設伏於此?”


    楚月看向眼前頸間仍有自己手印,卻表現的不卑不亢的女子,淡淡地出聲發問。而後者則是點了點頭,對此不置可否。隻是未等楚月再行詢問,其便先她一步笑著說道:


    “之前我說過,自己想要確定道友的品行,而現在,則是想要確定道友的實力。”


    楚月見對方如此一說,當即眉頭微皺,而在半息過後,卻是將心底一個想不通的問題,索性問了出來: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求援者,而我沒有幫助你的義務。你做了這些事,真不怕我轉身就走,不再理會這些破事?”


    轉脈女修聞言微微一笑,隻因對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機,實在很是微妙。若放在平時,她隻會答上一句“因為道友不會這樣做。”可到了現在,她卻不得不坦然以對,雖然這樣做,更加容易弄巧成拙。


    “所以我更要賭,賭這一場結局。”


    楚月聞言雙眼一凝,再度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她知道對方在說什麽,停頓半息過後,方才開口問道:


    “我還是那個問題,你不覺得自己賭得有些大了麽?萬一你輸了,那又該如何?”


    轉脈女修抬頭之間,眼神變得堅定無比,可這一次開口間,卻是將話說的明白了一些:


    “我之前賭你是個好人,現在賭你有實力在身,我之所以會賭,不是因為大膽,而是因為輸的下場和不賭的下場相比之間算不了什麽。之前我所賭的是道友的人品,現在我要賭的,卻不單是道友的實力。”


    “還有呢?”


    楚月此時看向周圍高樹之上的六名修士,雖然無法判斷出這些人的準確修為,但至少他們之中沒有玄丹,如此一來自己大半還是處於不敗之地,因此此刻開口之間,也是滿足一些自己的好奇之心。


    轉脈女修聞言會心一笑,而後認真地開口,自有幾分豪情之意,卻也有幾分太過自我:


    “賭我商夢雲今日與你並肩一戰,此戰若勝,戰後你不會棄我而去,而是成為朋友。”


    聽到對方這樣的言語,楚月眉頭輕佻,開口之間未言先笑,隻是這笑聲卻聽不出來是真心還是譏諷:


    “嗬....其實我並不願意和瘋子做朋友。但我很好奇,此戰若敗,你又當如何?”


    商夢雲抬起右手,斜指上空,神色堅決,卻在半息過後,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一般,收回了手,朝著楚月淒然一笑道:


    “若戰敗,你必死,而我會有兩個選擇。”


    楚月並未言語,她很好奇對方想要如何應對當下之局,準確地說,她想要知道這個瘋丫頭到底瘋到了什麽程度。而在楚月的注視之下,商夢雲淡淡出聲,似是說出的話無關緊要,可其當著眾人的麵,說出的話,卻又是誅心之語:


    “第一個選擇,我當場自盡,陪你一起死。”


    楚月聞聲再度輕笑一聲,依舊不知真心還是譏諷,隻是一笑過後,卻主動開口問道:


    “第二個選擇呢?是嫁入白家麽?”


    “嗯。”


    商夢雲當著眾人的麵,在楚月質疑的眼神中點了點頭,後者立時神色變換,露出了一絲鄙夷之色。似是在說,你到了這種時候,還要做這些事,說出這兩個固定答案的選擇。


    隻是商夢雲在點頭過後,卻又接著開口說了一句更為驚心動魄的話:


    “或是一日,又或一年,殺了白家傳人之後,再自盡。”


    楚月未曾想到,對方這第二個選擇,竟也如此瘋狂,無論對方所言是真是假,她是否真的會這樣做,這一戰,自己都不會用生命做賭注,以此為代價滿足好奇心。


    終是在沉默半息過後,楚月忽然間笑出聲來,而後雙眼一凝,緊接著緩緩抬起右手,周身真元再度匯聚,同時開口:


    “其實..我也有兩個選擇。”


    “什麽選擇?”


    商夢雲此時心境通達,視周圍高樹之上的修士如無物,眼中隻有眼前一人,輕聲開口,帶著幾分好奇。


    “第一個選擇,贏下此戰,然後與你合作,成為朋友。”


    商夢雲聞言,麵上出現一抹笑容,雖然她知道對方接下來的話,必定與這一句自己說過的話相差極大,但她還是願意聽一聽對方第二個選擇。此刻不單是她想要聽這個選擇,周圍高樹之上的修士,也同樣想知道。


    於是,楚月抬起的右手,此刻卻忽然間瞬移般地出現在了商夢雲麵前,再度扼在了其咽喉之上,而後淡淡地開口道:


    “第二個選擇,殺了你,和他們合作,我一樣可以得到想要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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