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場?哼...我看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吧?”


    白發老者聞言眉頭一挑,再度看向藏身於人群之後的虎堂之主,視線卻似能夠穿透人群一般,直接落在一人身上。此人此時側躺在一張木床之上,膀大腰圓滿臉橫肉,雙眼目光如炬,腰間佩戴長短兩把彎刀,右臂之上紋著一隻猛虎栩栩如生。


    “誒,老師這是什麽話?難道真要因為他傷了人,就要剝奪他的資格?不不不,這樣恐怕不妥。”


    老者這一次沒有打斷此人的言語,隻是在聽了一半之時,麵上便浮現起一絲冷笑。而就在此時,老者身旁的影堂男子,此刻卻是忽然抱了抱拳,而後輕聲開口道:


    “陸老,虎堂主肯讓我繼續參加比試便好。”


    老者聞言瞥了此人一眼,而後卻是將目光重新落在虎堂主身上,嘴角微微一咧,隨即開口之間,鋒芒畢露:


    “既然你不要麵子,那我也沒有必要繼續給你留麵子。你好好看看自己這些門生,在場的有幾個算是武道武夫,又有幾人接近武道二境?先前他已得罪過你們虎堂的人,若繼續比試下去,對敵場麵如何可想而知。


    可你捫心自問靠著這一群,連武道二境都未觸及的雜魚,對上武道三境之人...哼,除非以命換傷,不然可有半點希望戰勝此子?”


    “砰..”


    老者話音落定,一聲悶響同時傳出,卻是木床之上的虎堂主雙足落地起身之聲。而此聲方才響起,原本堵在其麵前的人群,便立時極有默契地左右散開。


    “老師,那按照您老人家的意思,該如何處理此事啊?”


    虎堂主雖然語氣依舊尊敬眼前老者,可是聲音之中卻帶著幾分微恙。因為老者所言非虛,自己的虎堂雖然人數眾多,可論及巔峰戰力,或是個人文武,卻是不堪入目,根本比不得精兵戰術的影堂和專研陣法機關的樞堂。


    若非自己一人乃是武道四境巔峰,距離五境隻有一步之遙,武道修為壓過影堂主一籌,恐怕自己的虎堂門生,真要給人跑腿打雜,將養豬種田的事物進行到底了。


    “既然你們這些參與的後生晚輩之中,根本找不到一個二境武夫,我看這魁首之位不如直接定了,剩下的人去爭第二吧。”


    老者此言一出,在場參賽的其餘虎堂之人,如被當眾打臉,心下怒極,卻怒不敢言,紛紛看向老大。而虎堂主聞言,與老師多年相識,心知其為何如此開口,可無奈天資卓越之人,早已被影堂選走,自己這一堂之中,大多是資質平庸,但願勤能補拙之人。


    然而勤固能補拙,但若天才同樣勤勞,拙者若想追趕,除去勤勞之外,便需要機緣。可如今眾人在這出雲山定居,根本無法下山外出,又何談機緣之說?


    老師平日很少上山,因此上山之時,隻看到自己弄出這些莫名比賽,卻不看不到自己真正的用意,覺得自己玩物喪誌。所以才會如此譏諷,恨鐵不成,自己斷不會曲解。畢竟類似今日之法,當初老師早已多次用在自己老爹的身上。


    “你們...”


    虎堂主掃眼眾人,欲言又止,麵上雖然神色不改,心下卻是有些黯然。而此一幕落入老者眼中,卻讓其無奈搖頭,他並不覺得自己話有任何過火,眼下這些虎堂門生,著實實力太差了一些,需要一些刺激。


    果然他們雖然需要刺激,但也隻是刺激而已,不需要過多的打壓與絕望。所以自己才會要求將這影堂小子直接晉級為魁首,免去其與虎堂門生正麵對抗的機會,如此一來眾人心中或許會記恨此人,或許會將之當做假想之敵...


    但卻不會因為直接麵對,因為實力碾壓,而產生難以追趕的絕望之意。初生牛犢不怕虎,在這些虎堂小輩眼中,隻知武道中人比起一般戰陣殺敵之術更強,可是武道二三境與一境的察覺,卻並不明顯。


    而這種無知有時若是利用得好,便會是一把利器。至於身後的影堂小子,看似老者為其極力掩護,實則在老者眼中,他不過是一個工具而已,刺激虎堂之人的工具。


    “既然老師如此說...”


    虎堂主看似短暫沉默,卻是在掃視周圍圍觀之人,試圖從中找到自己虎堂之中那幾名精銳。可是想想也知道注定徒勞,因為他們幾個向來不喜歡捧自己的場,像是圍觀這等事多半是不會來的。


    然而就在他準備放棄,應著老者的話繼續開口之時,卻是忽然眼中精光一閃,隨即穿過人群,看向此刻場地之外,方才被打出場外的兩把太師椅上。


    而此時太師椅上,已然多了兩道身影,其中一人赫然是自己堂中為數不多的三境之一,而另一人卻是有些眼生,或者說不該出現在在此,不過下一刻,他便看到此人腿上的傷勢。再看自己的愛將之時,便猜出了七七八八。


    當即有了底氣,續著方才的話開口道:


    “既然老師如此說,這些一境的小子的確是不用上場了,也沒有上場丟人的必要。不過二境之上,還是可以切磋一二的,老師以為然否?”


    老者聞言一愣,隨即順著其目光朝場地外看去,一眼之下便先看到了坐在左側太師椅上的高挑女子。而其一眼之下,便看出此女乃是剛剛踏入三境,可那影堂小子卻根基紮實無比,此二人相鬥,誰不會輸得太過難看,但勝負已定,關鍵還在另外一人...


    老者將目光落在高挑女子對麵的太師椅上,看到此刻穿著與眾不同的楚月,先是有些意外,隨即便朝其麵孔仔細打量而去。然而這一眼過後,其口中卻是忽然驚呼一聲。


    “啊?!”


    聲音出口,老者立即意識到自己失態,卻不知為何,忽然間轉過身去,下意識用手遮住了自己臉。虎堂主從未看到老師如此作態,心下立時一驚,當即一個縱躍便落在了老者身旁,將之扶住。


    老者抬起右臂,將其掙脫,然後搖了搖頭道:


    “我累了,先進去休息了。”


    “來人!送老師入營休息!”


    虎堂主與老者相識三十餘載,不敢說十分了解這位老師,卻知其七分習性。老師剛剛與自己說累之時的語氣,自自己記事以來便不曾有過,充滿無力與神傷。


    雖然自己不知發生何事,也很想弄清此事,但卻不會選擇在此詢問,當即順了老師的意思,令人將之送入營地深處。


    虎堂主目送老師離去,卻有一種感覺,便是一直很老卻又不老的老師,如今忽然間滄桑許多,年邁許多。走入人群之中,卻是揮手將身後兩人揮退,而後孤身一人,朝著營地深處而去。


    那兩人不敢違背命令,又不敢得罪老者,隻得跟在十丈之外,隱約間聽到老者自言自語,隻是聲音不似以往那般毋庸置疑,反而給人一種風中殘燭,大限將至的感覺。


    “不可能...絕不會...百年已過,物是人非...我已成了這副模樣...是你麽...長..”


    聽至此處,兩人隻見前方老者忽然腳步一陣踉蹌,而後仰麵倒地,趕忙上前攙扶。可一時之間,卻是不敢上報此事,怕引火燒身,兩人對視之下,終是選擇將老者送入營地深處休息,而後裝作無事離開。


    ...


    同一時間,營地廣場之上,原本的六個區域,已然合六為一。而場地之上,則再無其他閑雜人等,隻餘下三人三椅。兩女一男,如今坐在太師椅上,其中一人麵色凝重正是高挑女子,因為她方才雖然沒有聽完全程,但也知道老大的用意。


    三境之人除極少數留在虎堂之外,皆早已被影堂吸納,因此眼前這影堂之人,勢必早已踏足三境,而自己隻是剛剛突破不足半月。不過武道中人交手,除境界之外還有諸多變數,倒也並非毫無勝算。


    隻是此時高挑女子的心境卻被影堂男子壓了一籌,因為前者背負虎堂尊嚴,不得不全力以赴,穩中求勝。而後者如今,則是一副立於不敗之地的模樣,心下根本沒有凝重之意,好像這魁首之位,已是自己囊中之物。


    至於唯一的變數....


    “哎...”


    楚月輕歎一聲,她實在不理解這些人的思路,自己一個外人,而且對於他們來說還是身份不明之人,竟就這般讓自己參賽?而且還是命人直接將自己抬了進來,根本沒有給自己拒絕的機會。


    楚月雖然無奈,但卻也想看看這些人究竟意欲何為,所以並非拒絕,卻也不代表她真會親自動手參與此事。可當其朝著高挑女子投去詢問目光之時,對方卻不加回應,不知是沒有察覺,還是太過在意眼前勝負。


    不過這種背負一門榮譽之事,自己卻再為了解不過,先有自己的大師兄丹鬆,後有小元山商夢雲,如今世俗王國之中的山寨營地,也是如此...


    楚月無奈思索之後,決定給高挑女子一些提醒,算是一個順水人情。畢竟自己如何離開此處,如何弄清玄霜國境內發生之事,還需眼前之人協助。


    於是,楚月緩緩轉頭,瞥了影堂男子一眼,卻見對方也正仔細打量自己,當即隨口道:


    “嗯,三境下品武夫,左袖之中藏有機括,腰間藏有軟劍,心口藏有護心鏡,衣內穿有軟甲,可抵擋一境武者全力攻擊。隻可惜...嗯...”


    言至此處,楚月話音為之一頓,那名影堂男子此時則有些意外,卻是看向了高挑女子,眼下之意,是以為這些信息是其告知此外人,有幾分怪罪之意。


    然而高挑女子,麵色雖然未改,心下卻是有些震驚,因為自己雖然知道影堂之人裝備精良,但腰間軟劍與護心鏡之時,自己卻也不知。可身旁女子卻憑借觀察,便看出其全副武裝,看來修士即便是沒有修為缺乏靈氣,也同樣不可小覷。


    “可惜什麽?姑娘不妨繼續說下去,或許真能亂我心境。”


    影堂男子見楚月久久沒有後話,當即出聲詢問,卻是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和對方可能之為。卻不知楚月之所以沒有開口,是因為她覺得自己用這法子相助高挑女子,是否有些過分,畢竟揭人傷疤,總歸不好。


    可此時聽聞此男子如此開口,當即麵上露出一絲微笑,那一絲疑慮卻是消散,當即出聲道:


    “隻可惜,雖擅暗器之術,但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若被近身隻能憑借軟甲招架。呼吸看似平穩且輕,實則肺傷在身,內功更是...一言難盡。”


    楚月說完這些話後,便見此男子麵色微寒,眼神冰冷,心下輕歎一聲,世俗之人心境修為實在太差。而那絕殺的一句話,顯然已無需...


    “姑娘既然還有話說不妨一次說完,免得等下動手之後再無機會,悔之晚矣。”


    然而男子再度開口之時,語氣雖然平淡,卻是敵意十足,儼然有威脅之勢。楚月緩緩轉頭,看向高挑女子,卻是再度開口,似有反轉:


    “其實你也並非毫無可取之處...”


    “哦?那姑娘倒是說來聽聽,做錯的事雖然要付出代價,但卻未必要付出太多。”


    男子以為自己的話使對方心悸,當即再度開闊,卻有幾分淩人之勢。而一旁的高挑女子,此時卻是冷哼一聲,插口道:


    “多說無益,等下手底下見真章!”


    然而男子卻根本不理會她的話,仍舊看著楚月...


    “你確定要聽?”


    “當然。”


    “好...”


    楚月緩緩轉頭,看向男子,接著一副隨意的模樣開口道:


    “你的輕身之術在三境武夫之中可屬上乘,便是比之一些習練霸道功法的四境武夫,也不遑多讓。但我要說的可取之處,卻不是因為你的輕身之術,而是..”


    言至此處,話音稍稍一頓,楚月抬頭看向那名虎堂之主,隨即吐出誅心之語:


    “你以殘缺之身煉至如此輕功,所要付出心力勢必遠超他人,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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