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聞言眉頭微皺,因為對方的關注點,實在有些一言難盡。不過好在自己的話,本就不是對她說的,她如此作答,也算完美。關鍵還是要看自己老大,如何反應。


    “咳嗯..”


    就在此時,虎堂主所在方位,卻忽然輕咳一聲,聲若洪鍾,除了這位虎堂主外,再無其他可能。而此聲傳出的同時,原本擋在其前的人群再度分開,而兩女入眼者,除了虎堂主之外,卻還有其麵前燃著得一根細香。


    如今這一炷香已燃去了一半,而虎堂主則是睜開雙眼看了看那一炷香,隨即便又閉上了雙眼,同樣是在打啞謎。三姑娘雖然跟隨這位老大許菊,但若說這位老大的心性,她其實也算不上了解,因此也不知他言下何意。


    可是楚月此時麵上卻是露出無奈的笑容,看向眼前高挑女子,隨即淡淡出聲道:


    “我現在是無力再戰了,起身離開也是難事,你若不急的話,不如陪我等上一會兒,我很好奇這一炷香燃盡之後,會發生什麽。”


    對於楚月如此坦誠,三姑娘微微挑眉,而後卻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不過她卻有一種預感,便是那一炷香燃盡之後所發生的事,定然不是什麽好事。


    不多時,一炷香將要燃盡,場地之上的兩女始終沒有動作,而那名虎堂主更是一副入睡的模樣,三人皆趨於靜止。然而周圍圍觀之人,心中卻是大為疑惑。


    眼下那影堂小子已被這外人重傷抬下救治,而這名外人如今的樣子,也的確如她說的那般無力再戰。三姑娘明明隻要輕輕發力,便能夠取下此戰勝利,可是卻偏偏等在一旁,無所動容。


    至於老大的行為便更加古怪,居然坐視兩女至此,實在於往日裏雷厲風行的性格大為不同,不知是在等待什麽。


    “哢噠...”


    就在此時,一聲輕響傳出,燃香終於殆盡,香頭落入塵埃之中。而閉目凝神的兩女,也同時睜開了雙眼,彼此對視之下,心中皆在觀察周圍變化。


    “太慢了。”


    與此同時,看上去早已熟睡的虎堂主,此刻卻忽然起身,口中吐出三字的同時,腰間一柄長刀赫然上手。而下一刻整個人自木床之上一躍而起,如蓄銳已足的猛虎一般,朝著兩女撲食而去。


    楚月神識加身,眼見這位虎堂主朝此方襲來,心下卻沒有半分驚訝,無論是其爆發出的速度還是出手的原因。楚月雖不知武道中人境界劃分與每一個境界之間的差距,卻曾聽師尊說起過武道點滴。


    師尊曾說,武道一脈與體修之道相合,武道四境之下皆如螻蟻,六境之上方能與修士一戰。隻是六境玄關,非世俗人力可破,因此南玄州近千年以來從未有過六境武夫,至於修體修者,雖然大有人在,但卻從未聽過這些體修是以武入道。


    像是小元山封印之中,自己所遇的那位以武入道,凝聚天道金印的東方將軍,可謂罕有古人,後稀來者。


    因此楚月並不覺得,在這玄霜國度之中,真有六境武夫存在。因此打眼之間,楚月便判斷出這位虎堂主爆發出的速度,大約與開元境初期修士全力一擊相差無幾,故而其武道境界,應該最多四境。


    “嗯?”


    可就在楚月準備動用為數不多,無需靈氣便能催動的幾張防禦符籙之時,卻是發現此人朝此襲來的刀勢猛然一轉。原本針對自己的一刀,卻是忽然間朝著自己對麵的三姑娘斬去。


    她自然知道對方不可能對自己人下什麽殺手,所以並未出聲提醒。而那位三姑娘,則是在老大變換刀勢的瞬間,便感覺到一股殺意,迎麵襲來。


    “老大你...”


    三字剛剛出口,猛虎已然落地,雙手持刀大開大合,一刀便朝三姑娘天門斬去,在周圍旁觀之人看來,這一刀絲毫沒有留情,便像是老大得了失心瘋一般,對自己人出手如此狠辣。


    三姑娘見狀,若不起身離開太師椅,恐已躲閃不及,可她在心底卻不信老大真會對自己下重手,所以並未起身,而是將手中木劍一橫,朝著刀身架去。


    “嗤..”


    刀與劍交接瞬間,一聲過後,木劍應聲而斷,而刀身雖已停止,一刀所含氣浪卻未曾停歇,瞬間便落在三姑娘肩頭,將之衣袖劃出三道血痕。


    “老大瘋了麽,對自己人下如此狠手!”


    周圍圍觀之人見狀,當即驚呼出聲,實在是沒有想到,他剛一出手,竟不是針對那名外人,而是攻向自己人,而且第一刀便見了紅。可是受此一刀的三姑娘,因為親身感受,卻是知道老大手下留情。


    然而下一刻,她卻是忽然間意識到老大為何如此,當即出聲提醒之時,卻見老大的刀,已然翻轉,朝身後橫斬而去。而這一次其揮刀之時,勁力卻沒有半點收斂,儼然一副戰陣殺敵之勢。


    “小..”


    心字尚未出口,便見眼前女字帶著座椅,朝後倒飛而出,隻是落地之時四平八穩,不像身受重創的樣子。而老大的刀,更是停在了原本距離此女三寸之位,並未真的一刀斬下。


    虎堂主此舉,落入周圍之人眼中,自是古怪非常,為何對此女留情,卻對自己人下手如此狠辣。可是隻有楚月與這位虎堂主清楚,方才那一刀之間,發生何事。


    這虎堂主方才斬向三姑娘之時,一刀看似凶猛毫不留情,實則在接觸瞬間力道回收七分,否則以鐵刀對木劍,便是毫無內力的兩人,也絕不會讓木劍斷的如此“輕易”。


    可是其斬向楚月之時,刀法卻無半點收斂,方才一刀更是著實斬在了防禦符籙之上。楚月將身上所剩三道符籙同時用出,所締結的防禦光幕,卻在這一斬之下登時破碎,產生的無形氣浪,將她整個人送了出去,這才規避掉刀浪後續的傷害。


    而這位虎堂主的一刀,根本不是主動停在了三寸之際,而是被符籙阻擋,難以寸進。其雖將光幕破除,此時右手虎口卻也陣陣發麻,此刻收刀入鞘,左手背在身後,袍袖之中卻已在滴血。


    “老大,你這是何意?”


    三姑娘不解老大為何要如此做,這實在與老大之前的風格截然不同,便是想要殺一個人,也根本無需使用此等手段才是。虎堂主看向高挑女子,卻是裝作不懂,答非所問道:


    “你們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仍舊沒有分出勝負,難道你們一日不動手,眾人便要一日陪你們等下去麽?既然你們不動手,便讓我來加快進程,接下來我會依次攻擊你們兩人,留到最後者,便...”


    虎堂主說話之時背對楚月,因此並未看到其動作,同樣也不在意她的反應。隻是他的話尚未說完,便看到眼前圍觀之人怪異的眼神,當即回頭望去,卻見楚月,已然站在了場地之外。


    “嗯,閣下刀法精湛,方才一刀,已將我送出場外,所以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


    楚月如今站在場外,按照之前的規定,她如今已經落敗,而此比賽的最終魁首,自然便是這位三姑娘。隻是不知為何,魁首已定,可場上之人卻沒有半點喜悅,就連圍觀之人,也都看出老大此時麵色陰沉。


    “老大,既然塵埃已定,我剛才就想說,此女是我在山腰帶回的修士,行為與之前那些人大為不同,所以想要帶上來給老大看看,甄別一番其身份,是否與那些人無關。”


    三姑娘自太師椅上坐起,卻對自己肩頭輕傷渾不在意,此刻開口之間,看向楚月,說的話也算中正。然而下一刻,虎堂主陰沉的麵色卻忽然一變,看向楚月之時,眼中閃過一絲複雜,而後沉聲道:


    “此女確是修士無疑,方才的一刀已然見證。隻是此女的修為,至少也在開元之上,絕非一般小人物,如若輕放,恐對我出雲不利。更何況此女身份未明,動機未明,安全起見,來人..將之押入地牢,聽候發落!”


    楚月看著眼前男子,眼中卻無半點起伏,便像是在看一出戲劇一般,更似是忘了自己便是戲中一角。然而就在兩名虎堂之人上前,準備聽命行事之際,一個蒼老的聲音,卻忽然自人群之後響起。


    “虎堂主好大的威風啊,就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虎堂之主可以越過其他兩堂首領,直接處置其他兩堂之人了?”


    虎堂主聞言眉頭微皺,因為這正是自己老師的聲音,至於老師言下之意,很自然地便被其理解成了,為那影堂小子打抱不平,興師問罪。不過這樣也好,此女留著終究是個禍害,不如便趁這個機會....


    “啊?這...這是..”


    正當虎堂主思索之時,周圍之人卻忽然間升起陣陣喧嘩,引得其注意。可當其隨著眾人目光,朝著老者的方向望去之時,卻同樣為之一愣,輕呼道:


    “老師,你這是做什麽?!”


    人群之後,老者緩步而來,隻是往日身形佝僂的他,如今卻行得端正,站得筆直。而往日裏一身粗布麻衣的他,今天更是將封存已久的一套官服穿了起來。


    此官服並無特殊之處,也非大富大貴,隻是簡單的綠袍綠冠,若是有哪裏出眾,便是比周圍這些獵戶裝扮的虎堂之人整潔許多。然而周圍圍觀之人不知此官服含義,這位虎堂主卻是知曉,立時心情十分沉重,更是有些害怕老師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們愣著做什麽?還不將此女帶下去!”


    似是感覺到老師將要說何等嚴重之事,虎堂主立時輕斥一聲楚月身旁的兩人,而這兩人見狀,正想朝楚月肩頭按去,卻聽老者忽然厲聲道:


    “放肆!同樣的話,你可是要我說兩遍?”


    “老師,您老人家...”


    虎堂主實在不知,老師為何之前神色異樣匆匆離開,而如今更是將此官服穿了出來,而且自稱為“我”而非“老夫”。相處數十年,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點滴變化,卻足以讓他看出此事嚴重。


    虎堂主雖然不知老師今日為何如此變化,卻隻出雲山今日有何不同,此刻眼神淡漠地朝楚月望去,這也是為什麽他方才心底裏一直想要斬殺此女的原因,便是有一種直覺告訴自己,此女不能留。


    “你祖父臨終之時難道沒有交代過你,待此官服開封之日,我與你祖孫三代師生之誼便就此終結。此後你我之間再無師生,唯有....”


    老者言至此處,雙眼微眯,卻並未將最後關鍵當眾說出。而虎堂主聞言,心下劇震,祖父與父親臨終之言,他如何會忘。可是茲事體大,老師今日又太過突兀,實在讓他一時間難以招架。


    眼前一幕,落入楚月眼中,便如戲劇之中又添變數,看戲之人,自然樂在其中。早已懶得去理會,這些人在自己麵前演此一出,究竟意欲何為,如今所行之事,隻餘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老者沉默半息,而後緩緩轉身,留給虎堂主一個背影,隨即淡淡開口,可出口之聲,卻再非年邁老者,而是中年之音:


    “午將軍,既然你還記得,此時便退下吧。”


    周圍之人見狀,當即大惑不解,若非老者剛剛自營內而出,當著眾人的麵有此變化,恐怕真要有人懷疑,此老者乃是妖物所化,並非陸老本人。


    卻未見,此刻站在老者身後的虎堂主,聽聞對方如此聲音,眼中浮現出的卻是一絲驚恐之色。因為他還是稚童之時,便聽過這個聲音,曾對祖父下令,而正是因為這個命令,自己這一支的命運,才被改變....


    一時之間,腦海之中思緒萬千,雙手緩緩抬起,疊於胸前,拇指相對,而後朝著老者的背影深深一拜,口吐兩字:


    “領命。”


    而待其抬首之時,周身草莽氣息煙消雲散,如被醍醐灌頂,麵色沉重,不怒自威...


    “眾人,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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