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大火,強敵來襲,加上這些早有準備,選擇的時機正是明心觀弟子外出遊曆之時,觀內皆都是一些沒有遊曆資格的低階弟子,以及維護日常的雜役弟子。


    如今為數不多的守備弟子,已然悉數被擒,而對於門派幾乎沒有什麽歸屬感的新進弟子見狀,此時也是紛紛逃竄。卻有大部分弟子,還未來得及逃下山去,便被山中火勢吞沒,一命嗚呼。


    老觀主心知大勢已去,無奈自己學藝不精,加上已然上了年歲,根本無力一人獨戰數十名強敵。與其搭上這些弟子的性命,倒不如與這道觀付之一炬,共赴黃泉。


    因此在打發了眾多弟子之後,其便獨自一人進入祖師廟堂,回味平生,無意之間打碎了一項祖師留下的老物件。


    老觀主此時心若死灰,自是無心理會這些身外之物,雖然他年少之時,也曾好奇過這物件到底有何奇妙之處,但如今隨著道觀被大火吞噬,這老物件當場碎裂,終於為這份好奇畫上了終點。


    老觀主緩緩閉上雙眼,似是不想再理會窗外之事,隻待自己的終點來臨之時。可是卻不想等了許久,自己已然回味了這一生過往,乃至對於弟子的期望與道觀未來的憧憬之後,殿外的火勢,卻仍舊沒有進入殿中,這讓老觀主不禁有些愣神。


    但讓一個心死之人短時間內找回求生欲,卻不是一件簡單之事,因此老觀主如行屍走肉一般,在祖師殿內徘徊數久,方才在門外一聲驚呼之下,緩過心神。


    “師父!有..有...”


    門外呼聲至此,並未斷絕,隻是有字過後,便再沒了後話。老觀主心神回轉之後,不禁擔心起幸存弟子來,快步走出祖師殿,第一時間便找到了那名正在呼喊自己的弟子。


    “你們怎麽又回來了?”


    一眼之下,方才發現雖然出聲的隻有一人,但眼前所站著的,卻有十數人之多。其中大多是雜役弟子,身上衣物雜亂不堪,有的身上更是有灼傷痕跡,但此刻卻站在為首之人身後,強忍傷痛,一言不發。


    “師父,您老人家快看周圍,這火...”


    老觀主聞聲之下,這才來得及朝周圍看去,然而一看之下,卻是發現原本被熊熊大火燃燒的道觀,如今早已熄滅。雖然一目望去,四下已是斷壁殘垣,但卻著實找不到一絲火焰,地上更是沒有一點水漬。


    “你剛才說..有什麽?”


    見師父緩緩開口,為首的光頭男子麵色微沉,而後語氣凝重地開口道:


    “師父,我們剛才下山時,發現山腰的大火也已熄滅,可是山路之上,卻已經屍橫遍野。有些是同門師兄弟,卻也有那些歹人,我們更是在路上遇到一名癲狂而死的歹人,據他所說,山下的人都已經....”


    說到這裏,光頭男子像是想到了什麽可怕之事一般,不禁打了一個冷顫。而其身後卻有一人,似是同樣想起了某件驚悚之事,但心理素質顯然不如光頭男子,已是大聲喊道:


    “死了..死了!他們都死了!我們出不去...他們進不來...外麵的人..都死了!”


    原本眾人噤若寒蟬,便是因為同樣看到了這恐怖的一幕,此時無人開口,即是默契,也是隱忍。可如今此人開口之下,宣泄了自己的恐懼,然而這股恐懼,卻如湖水落石一般,濺起無數漣漪,感染周圍眾人。


    一時間道觀之中,盡是鬼哭狼嚎,更有大聲呼救之人。仿佛在這道觀之中,便是最為安全的所在,而一路壓抑的恐懼,也終於能在這裏,宣泄而出。


    “到底怎麽了?”


    老觀主身為武道三境,心性自然要比這些隻會粗淺功夫的普通弟子強上許多,此刻看向尚且能保持鎮定的光頭男子,出聲發問。而光頭男子,則是回身看了一眼身後已然多半失去理智的眾人,幾步來到老觀主身前,輕聲道:


    “師父,我們進去說吧。”


    “嗯。”


    老觀主雖然疑惑,但也能猜到徒弟這樣做,是為了避免恐慌加劇,於是便帶著他進入了祖師殿中。而此時光頭男子,則是忽然間雙膝跪地,低頭便叩,同時開口道:


    “師父!我們之前棄道觀而去,全然是因為強敵難阻,若一味留下,隻能犧牲更多。我們也想帶著您老人家一同離去,可您不願,這才離去的。請師父看在我們多年苦勞的份上,饒了我們的性命!”


    頃刻之間,地麵之上已被這光頭男子,磕出了一片血跡,待老觀主反應過來,將對方扶起之時,光頭男子已然去了半條性命。


    “你們下山之後,究竟看到了什麽,一一道來!”


    老觀主此時恢複心神,麵對這傻徒弟,心中有些無名火起。然而眼前的光頭男子聽到他這樣說,還以為他是故意裝作不知,實則是殺定了自己等人,嚇得趕忙又要跪拜,一副不惜磕死在此,也不想再麵對山下之事一般。


    “哎...我並非明知故問,到底發生何事,你且一一道來,興許還能活命。”


    輕歎一聲過後,老觀主抬手一指,便將眼前這傻徒弟封住穴道,使得其動彈不得。而後者足足用了十息功夫,方才稍稍緩和心境,此時看向眼前一副仙風道骨模樣的師父,緩緩出聲道:


    “師父..那些事,當真不是你叫人做的?”


    “說!”


    老觀主此時隻覺的氣鬱難消,心中十分焦急,卻又無法言說,隻能化作一字出口。而下一刻,他便在眼前男子的講述之中,眼神變換數次,最終解開身前之人的穴道,自己卻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一言不發。


    原來這群人下山之後,本想著逃竄而去,可是才剛剛到達山腰,便見周圍大火忽然熄滅。眾人正陷入一陣茫然之時,便見數十名黑衣人,追趕三名之前下山的護觀弟子,朝自己這方趕來。


    這些抱著逃命心思的人,立時便慌了陣腳,以他們的武功,斷然敵不過這些黑衣人。一時間大多數人皆選擇四散而走,對同門視而不見,更有一些居心叵測之人,竟是對著那三名護觀弟子丟出了暗器,拖延他們逃跑的進程。


    想要讓他們無法逃脫,借此達到斷後的目的。


    這些護觀弟子,麵對前方的同門師弟,自然是毫無防備,輕而易舉便被射來的暗器擊中。憤怒之餘,便已然被身後的追兵趕上,可正當他們決定與這些人拚死一戰之時,卻發現這些黑衣人根本對自己不管不顧。


    其中更是有一名黑衣人,與護觀弟子擦身而過之間,直接被對方斬斷一臂,卻根本頭也不回,直朝山上而去,這讓眾人十分不解。可是就在這數十名黑衣人,到達了山腰,距離那些自上山逃竄而下的弟子,隻有數丈之遙時,卻忽然間停下了腳步。


    準確說,並不是他們止步不前,而像是撞在了一堵牆壁之上,有的人立時頭破血流,有的人則是險些昏迷,而有的人則隻是被阻擋在外,麵上盡是驚恐之色。


    原本下山逃亡的眾人見狀,此時大惑不解,而其中有一些大膽之人,也開始良心發現,思考起要不要出手,救助一下那三名護觀師兄。可就在他們猶豫之間,山下卻忽然間刮起一陣狂風,而狂風席卷過處,飛沙走石,花葉紛飛。


    眼見狂風忽起,下山逃亡的眾弟子,隻是稍稍一愣,可那數十名黑衣人以及三名護觀弟子見狀,卻是麵露驚恐之色,不顧傷勢原地爬起,便朝著那一堵無形牆壁撞去,似是即便撞得頭破血流,也要拚這一絲希望,進入其中。


    見這些人忽然像是發瘋了一般,朝自己方向衝來,卻被阻擋在無形壁障之外,無法寸進一步,麵上盡是猙獰與恐懼之色。這些在牆壁之內的眾人,無不麵色慘白,一時間竟是忘記移動。


    而就在這時,狂風夾雜的花葉,忽然間朝著靠後的三名護觀弟子而去,三人瞬間便被花葉籠罩,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可就在下一刻,一陣慘嚎之聲卻忽然自山間響起,花葉四散而落,卻已盡如血色楓紅...


    三名護觀弟子,死狀淒慘萬分,周身布滿上百道柳葉傷狀傷口,卻已無朱紅湧現,至於一地紅楓...


    數十名黑衣人見狀,此時更是心膽俱裂,朝著前方拚命撞去,可無論如何撞擊,都無法撼動那無形壁障分毫。而那些飄舞在空中的花葉,此時卻像是一隻饑餓的猛獸一般,剛剛享用完前菜打開胃口,此時又一次將目標,放在了這些人的身上。


    瞬息之間,數十人盡數被花葉包裹其內,而這一次根本未來得及發出慘嚎之聲,便已化作一地血色落葉。可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些黑衣人的屍身,並未出現在地麵之上,而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眼見這些人頃刻之間,便盡數死在自己眼前,原本自山上逃亡而下的眾人,心智差者早已陷入癲狂之中,便是尚能保持幾分鎮定之人,此時也因為此等場麵,一時間難以移動分毫。


    然而就在這時,這些人的耳中,卻忽然間同時響起一個冷漠的聲音,似是同時自四麵八方響起一般。


    “放火燒山,罪不容誅,賜爾等鮮血流盡而死,葬於夜空。”


    話音方落,一陣鏡麵破碎之聲接連響起,而後幸存眾人便見眼前天空之上,之前消失的無數黑衣人屍身,此時憑空浮現,如雨一般朝著他們便砸落下來。


    而下一刻,一個同樣冷漠地聲音,卻自截然相反的方向傳來,入耳瞬間,卻使得這些處於心境崩潰邊緣的人,神台一陣清明。


    “十息功夫,自證清白,回到明心觀內,可保性命。十息過後,依罪論處,決不輕饒。”


    而此話音方落,一股柔風卻忽然自周圍刮來,包裹在之前無數下山逃亡之人的身體之上,強行將這些的方向改變,朝著山頂推去。而凡是順應此力而行之人,速度皆有大幅提升,逆此力而行者,卻是寸步難行。


    直至十息過後,山中再度響起一陣傳音...


    “護山不利,罪不至死,臨陣脫逃,罪加一等,當誅。賜爾等萬刃加身,葬於厚土。”


    話聲方落,山中勁風忽起,山腰紅楓舞動,再度朝山上席卷而去,宛如蝗蟲過境,寸草不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虛空極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粽子也會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粽子也會飛並收藏虛空極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