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此言當真?”


    眼見少年堂主開口之時,尚帶三分琢磨之意,國師立時出聲發問。不過其雖然看似大出意外之喜,實則卻並不盡信對方所言。因為若是宗門之內,當真有長老來到此處,自己沒有理由到了現在才會得知。


    “那位上師如今便在王宮之中,調查關於妖人之事,若國師不信的話,自可前往一觀。”


    此言一出,國師心中倒生了幾分動搖,卻並非是因為眼前之人所說的內容,而是其說這些話時,態度上的忽然轉變,似是胸有成竹,斬釘截鐵。


    而如若真是宗門長老,自己作為現任監察弟子,理應第一時間前去拜會。可王宮之地,對於如今的自己來說,卻無異是龍潭虎穴,倘若輕易前往,那自己倒是枉為這十餘年的玄霜國師了。


    “依道友看來,這位前輩是否真是我乾炎宗之人呢?”


    少年堂主聞言微微抬頭,心中卻是知曉,對方並不相信自己的言語,這是要自己給出證明。而下一刻,少年堂主麵上的笑容再度浮現而出,緊接著手中白光一閃,一枚玉符出現在掌中。


    “那位上師是否是貴宗之人我亦不知,不過看其當日對持此玉符之人的態度,料想應該頗有淵源。”


    說話間,少年堂主便將玉符放在桌案之上,而此玉符正是當日玄霜公主上山之時所持,可如今為何會出現在他的手中,卻是無人知曉。恐怕便是楚月與李無術本人來此,也同樣不會清楚,此玉符為何到了他的手上。


    然而一直沉默不語的玄霜左相,此時看清玉符之後,卻是給了國師一個眼神,而後點了點頭道:


    “這的確是王室之中的那一枚傳國玉符,老夫當年曾有幸見過一次,更險些因此招惹一番禍端,因此記憶猶新。”


    話音方落,國師忽然起身,而後麵上出現一絲興奮之意,朝著眼前之人施了一禮後開口道:


    “如此看來,道友所言屬實,那人真是我宗門長老了。既是如此,自當拜見一番,不知道有可否引見?”


    少年堂主回禮同時,心中如何不知對方此舉,並非當真相信自己所言,其此刻心中必然已生動搖,但卻並不確定自己所言屬實,更加不確定玄遠軍此番前來尋求同盟,是否是宗門授意而為,因此想要借此轉移話題。


    “之前我奉上師之命,與之分頭行動,相約今日巳時於王宮之內會麵。既然國師有意同行,那自然太好不過,也免了我到時需要費一番周折才能進入宮闈。”


    “如此,便有勞道友了。”


    國師聞言一笑,似是十分欣喜,可心中卻是不解,為何對方會順著自己的意思,就此對結盟之事避而不談。不過欲談結盟之事,自己卻務必要清楚宗門之意,倘若先前沒有宗門長老這一插曲,自己當然可以做主,可如今卻不得不考慮其中關聯。


    “國師客氣,至於聯盟之事...等稍後見過上師之後,再談不遲。不過你我並無上師那般修為,若想瞞過妖人耳目進宮的話,恐怕還需左相相助。”


    如若少年堂主並未增添這一句,國師心中疑慮,恐怕終成猜忌。不過有了這句話後,其卻是覺得事情合理了許多。至於左相,早前便與自己達成共識,與老元帥裏應外合,一同討伐妖人。


    如今隻是安排兩人進宮,此事自然不在話下。


    而下一刻,玄霜左相也果然出聲應下,總算覺得自己在這場對談之中,占有了一席之地。隨即起身朝著二人微微頷首,接著開口道:


    “此事簡單,便交由老夫處理,隻是到時恐怕要委屈二位一番。”


    “好說。”


    塔樓之上密談已盡,片刻之後,玄霜左相自塔樓而下,身後則多出兩名寒甲軍裝扮的護衛,五官皆隱藏在麵罩之下,看不清容貌。隨即一行三人,直朝王宮而去,一路之上自然暢通無阻。


    不多時,三人便至宮門之前,而守門之人一見是左相前來,自然不敢阻攔。如今王都之中,大多皆是左相黨羽,凡是異己亦或表明清君側之人,皆已遭受誅殺。


    因此如今的朝臣之中,便是以“不作為”的左相為首,其中雖然亦有表麵臣服聖主,實則暗中謀劃之輩,但王宮守衛,卻大部分皆已是左相之人。


    當然左相雖然於朝堂之中頗為神通廣大,可卻終究卻是臣子身份,雖能掌控王宮大半守衛,卻獨獨無法將手伸向王上所在寢宮半分。若非如此的話,玄霜公主此時,早已不在出雲山。


    左相帶著兩名護衛進宮之後,一路朝王上寢宮方向而去,而路上所遇護衛,皆是莫敢不從。直到寢宮區域,方才被禁軍將領攔下,一番詢問之下,方才肯放行,不過卻是浪費了許多時間。


    而就在左相以為,他們三人所要去的乃是王上寢宮之時,卻得到了一個意外的答案。原來他們最終的目的並非是王上寢宮,而是乾元殿前,不過借路於此。


    可是自己如今已在人前出現,若不去寢宮拜謁一番,極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做一番文章,引得那位聖主起疑。因此在途徑一處轉角之時,三人便已分道揚鑣,由左相一人前往寢宮拜見王上,而其餘兩人則是朝著乾元殿而去。


    然而三人看似天衣無縫,胸有成竹,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方才於塔樓之上密談的一切,加之進宮之後的一舉一動,皆都落入一人眼中,而不自知。


    此時玄霜北城,一名身形幹瘦的老者,正緩緩朝著前方踱步而走,抬頭看向王宮方位。而當其轉入街頭一個死角之後,卻再也沒有出來,身形消失無蹤。


    ....


    同一時間,玄霜王都東方百裏之外,一道流光似是劃破天際,朝著王都方向疾馳而來,正是楚月。其之前自老嫗口中得知乾元殿下深淵之秘,此時疾奔而來,自是想要阻止悲劇發生。


    雖說她並不在意那少年堂主與李無術的死活,甚至並不確定他們二人一定會前往王宮查探,但之前畢竟是自己給出了信息,而如今信息有誤,力所能及之下,若不去查看一番,於道心不合。


    而楚月之前的修為,一直壓製在突破瓶頸之上,之前出雲山做戲一番,看似被人打斷渡劫破境,功敗垂成。實則卻是不再壓製修為,一步踏過早已隨時可以突破的瓶頸,讓自身真正踏足轉脈之境。


    而其因為修煉殘陽神訣的緣故,如今的修為與真元,已不在一般玄丹修士之下。雖未來得及參悟神訣,掌握此境可施展的術法,但一身原本散功重修之前便已習得的遁術,此時卻是發揮全功。


    因而此時其速度比之從前,仍要快上數倍,加之玄霜國境內靈氣匱乏,空中更無任何於修士而言的阻力,因此固然出雲山與玄霜王都相隔甚遠,當真全速趕路,一個時辰之內,仍是可以趕到。


    楚月深知,自己不僅隻是信息有誤,更是有所誤判,她本以為自己可以借助雷劫破境之名,引那聖主前來出雲山攪局。卻未想到對方隻是派來一名老嫗,阻礙自己破境,卻並未親至。


    這其中自然有可能是因為那位聖主當真與李無術兩敗俱傷,因此無法離開王都半步,但也有可能是自己根本沒有讓對方感覺到危險,亦或是當日李無術的話不可盡信,雲層之上的一戰,結果無人知曉。


    “嗯?”


    就在此時,楚月所施展的遁術忽然一滯,而後眉頭輕皺。因為其忽然間差距到一股術力,出現在前方不遠的天空之上。而自己方才以神識查探之下,卻並未看到空中有任何異樣,一股莫名的危機感,此時不禁縈繞心頭。


    “小公主,你當年所為,害得我們好慘呐!”


    一聲傳音自前方空中響起,似幽鬼索命,聲音淒厲無比。而下一刻,一團紫霧忽然間自前方彌漫而出,霧中一道身影緩緩浮現,楚月見狀眉頭微皺,神識立時籠罩對方,可卻無法看穿對方修為。


    “寧月公主,你自然不會認得我,可是無論你化作何種模樣,我卻始終認得你,記得你當年是如何害死我師叔師姐的!”


    隨著聲音響起,紫霧緩緩消散,卻現出一張猙獰麵孔,此人半身燒傷,身形佝僂,有些不人不鬼。若非說話的聲音,恐怕根本無法看出這是一名中年女子。


    “是你?”


    寧月公主四字入耳,楚月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吐出兩字。因為此人雖然麵目可憎,但其卻已認出此人的身份,故而對方能夠識破自己的身份,她並不覺得絲毫意外。


    而至於當年之事,她早已看淡,更何況當年的三女之所以身死,自己雖然有所助力,但關鍵者卻是陸沉舟。加之當年三女已然身死,如今眼前之人故事重提,不過是想攻心而已,此種計策,她自然不會上當。


    而此人的身份,她心中已有幾分猜測....


    “今日我還有事在身,你若能追得上,盡可一試。”


    楚月話音落時,身形忽然朝下空而去,隨即流光一轉,便已疾馳而去。玄丹境遁術施展之下,瞬息之間,已在百丈之外。


    佝僂女子站在半空,身形抽搐不已,猙獰麵孔之上帶起一絲詭異笑容,而後重新消散,化作紫霧四散而去....


    “玄霜也好,楚玄也罷,既然生於此處,早晚都會淪為人間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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