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你此言是何意啊?”


    丹鬆真人眼見三師妹一反常態,立時察覺此事並不單純,至於二師弟心中所想,他其實心中早已有數。之所以沒有將此事提起,便是因為那位曲兒前輩心思莫測,若萬一鋌而走險,得不償失。


    故而在丹鬆真人看來,那位曲兒前輩身份不凡,定不會一直呆在殘陽宮內。待到其離去的那一日,師妹所學,自然便是殘陽宮所學,屆時自然是殘陽宮崛起之時。


    根本無需在此時撕破臉皮,更沒有必要與師妹如此針鋒相對。


    “寸有所長,尺有所短,師兄隻知殘陽神訣可以讓人修為進步神速,卻可曾想過此種功法,若是無需付出代價便可輕易修煉,殘陽宮先輩又為何會沒落衰敗至如今呢?”


    這一番言語,極不像是師妹楚寧月能可說出,二長老方顯深諳此理,此時麵上雖然盛怒依舊,心中卻已開始思量。而這時丹鬆真人亦繼續開口,問道:


    “需要付出何種代價?”


    隻是其話音方落,楚寧月卻並未立時回答,而是反問一句...


    “師兄可知殘陽宮近數百年來,包括師尊在內的眾多前人,皆紛紛止步於玄丹之境,甚至未達玄丹圓滿,便皆會隕落於破境之時?”


    此言一出,一語驚心,丹鬆真人亦是麵色微變,麵上一直帶著的笑容,此時也斂去數分。因為當年師尊破境失敗,隕落之事,於他心底一直耿耿於懷。


    因為師尊之天資遠超自己,更是將殘陽宮功法進一步完善,否則自己不可能到達半步分海之境。隻是至今回想起來,自己仍舊能夠清楚的記得當日師尊油盡燈枯之時,曾對自己交代的三件事。


    除開複興殘陽宮,以及後山的秘密之外,讓自己最為不解的,便是要自己一生不可衝擊分海境玄關。


    “為何?”


    正當丹鬆真人陷入沉思之際,二長老方顯率先發問,雖然隻有兩字,但此時的語氣,較之方才已然平靜了許多,似是刻意壓製情緒。


    “因為殘陽宮如今所習之殘陽訣並非祖紅玉師傳承的正統功法,而是由曆代掌教修改所成,功法已失原本品階,更是殘缺不全。”


    “你...”


    二長老聞言一字出口,麵上再生慍怒之色,隻是其此刻心中卻是清晰無比。之所以故作此態,不過是對師妹施壓,以確保對方所言非虛,並非是為了轉移話題,而胡亂編織。


    “如此說...師妹如今所習之功法,莫非便是當年祖師傳承的正統?”


    丹鬆真人適時開口,卻非空穴來風,而是早有猜測。因為他與二長老方顯不同,後者所修雖亦是殘陽訣,卻是以殘陽訣入修士之道,而後主修陣道功法,以殘陽訣為輔助。


    可是丹鬆真人一身修為,卻盡數來自於此殘陽訣,故而對此功法所修成的術力極為敏感。而三長老所習功法,雖看似與殘陽訣並無太多差別,可實際上卻存在許多細節變化,這一點一直讓丹鬆真人心中頗為疑惑。


    如今聽到師妹親口說出此種秘密,當即便想到這一種可能。而下一刻,便見師妹默默點頭,心中所懸之石,立時石沉入海。可隨即另一個疑惑,卻自心底翻湧而出。


    “不對,若師妹所習功法才是殘陽宮正統,那為何曆代掌教皆會修改功法?形成如今的殘陽訣?”


    隻是其此問剛剛出口,便想到師妹方才所言之代價,此刻立時清醒。而其此言聽入二師弟方顯耳中,卻大有引導思路,為師妹掩護之意。


    不過方顯長老心中亦知,師兄絕不會以此等宗門大事為玩笑,更不會置殘陽宮千年基業於不顧。所以此事,聽聽師妹所言,亦無不可。


    “三師妹,你有什麽話,便在此刻直說吧。”


    二長老沉聲開口,語氣頗為平靜,卻是找了一張太師椅坐下,似乎心神頗為不穩。


    “據前輩所言,紅玉祖師離開宗門之時,的確留下殘陽神訣之傳承。隻是此功法為祖師契合自身所創,後世之人無此天資,強行修煉大多會在中途夭折。


    故而持續百年之後,終有一位掌教開始質疑此功法,於是便將其中部分容易致人隕落的凶險行氣方式修改,保存大致修行體係不變,這才使得宗門得以延續。


    可是即便是修改過後,修煉至一定境界,卻又會再度遭遇瓶頸。因此曆任掌教,才會花費無數時間與代價,將此功法不斷修繕,使得絕大部分弟子皆可修煉。


    但卻也因為與祖師當年所創功法察覺愈大,故而失去原有威力,直至今時今日,此功法早已不是最初的殘陽神訣。”


    楚寧月所言半真半假,其中真者自然是自曲兒口中得知,而假的則是其結合自身判斷,和所知訊息內化所致。距離真相,已然有了幾分出入。


    而其之所以如此做,便是不想兩位師兄太過深入此事,以二師兄的心性,若執著於此事,無外乎兩種結局。其一便是殘陽宮複興一時,而後懷璧其罪。其二則是其種下心魔,耿耿於懷。


    無論是哪一種結局,皆非自己所願,唯有使得他們知難而退,方才可以終結此事。


    “那你呢,你又是如何一路修煉此功法,至今暢行無阻的?”


    方顯長老此言方才出口,心中卻是有些後悔,因為這句話,未免有些傷人。不過轉念之間,其便覺得自己是在為了殘陽宮千年基業索求真相,故而狠下心來。


    至於丹鬆真人,如今雖然有心回護,可是卻也知曉今日之事既然已經說破,若沒有一個結果的話,注定無法善終。


    卻未想到,師妹並未因此傷心,反而反問一句:


    “兩位師兄可能看出我如今是什麽修為?”


    丹鬆與方顯兩人對視一眼,不明其意,後者雖然想要知曉真相,但也並不急於一時,前者則是率先開口:


    “看師妹如今的氣息,修為應是已至玄丹初期了。”


    楚寧月並未回答,隻是沉默搖頭,並非其刻意在此時賣關子,而是唯有如此,才能讓兩位師兄驚訝,方才能看重看清此事。


    “難道你此次下山,另有機緣,非但破入紫府玄丹,更是踏入中期了?”


    眼見二師兄方顯開口,楚寧月再度搖頭,不過卻未等兩人再行猜測,而是口出驚人之語:


    “我隻是轉脈境。”


    “嗯?”


    方顯長老聞言立時起身,他自然清楚師妹不會在此事之上欺騙自己兩人,可是師妹的氣息無論如何試探,皆與玄丹修士無異,又如何會隻是區區轉脈之境?


    隻是還未及其細思,楚寧月便再度開口,其本意可並非是彰顯殘陽神訣之神通,隻是想要虛與委蛇。


    “若要修此功法,必須以殘陽訣根基散功重修,而修至轉脈巔峰,便會引發初劫,生死未知。”


    楚寧月說話間斬釘截鐵,眼中更是帶著一絲無奈之色,而此言落定,丹鬆真人立時眉頭緊皺,出聲道:


    “師妹,你明知此功法有此弊端,又為何執意修煉,可是那人....”


    “修煉功法之事,皆是我自己所願,與曲兒前輩無關,與其一生碌碌無為,倒不如放手一搏。”


    “哼,好個與其一生碌碌無為,不如放手一搏。怎麽?在你三長老眼中,我殘陽宮上下,除你之外,便再無一人心中明白這個道理了?”


    二長老並非不明事理之人,可是他此刻心中卻另有所慮,故而行事激進。加之在他看來,雖然散功重修極為凶險,自己也不能為了宗門崛起,便強迫眾弟子如此行事。


    但若將此功法之利害陳述於眾人,到時願者自取便好,他便不信偌大的殘陽宮之內,隻有這資質低下的丫頭一人,能可習得師妹的功法。


    更何況,此功法本就是殘陽宮祖師所傳,雖不知為何會落在那位曲兒前輩手中,但最終用於殘陽宮,自是理所應當,正常不過。


    “師兄以為,散功重修當真如此簡單?”


    楚寧月再度開口,卻是望向丹鬆真人,眼中不禁浮現起一絲歉然,因為她其實很是清楚,大師兄為何修為倒退。那日若非大師兄強行催動半步分海之力,鎮壓住自己周身靈氣,加之曲兒前輩暗中出手的話...


    自己隻怕散功之時,便會隕落當場,根本沒有重修的機會。


    “既是放手一搏,自當做好隨時身隕的準備。”


    然而二長老方顯,卻似乎已然忘卻當日其散功重修的細節,仍舊固執己見。楚寧月心中暗歎一聲,隨即說出一句不該由她說出的話,正是:


    “當日若無大師兄以自身修為為代價,替我擋去大半反噬,我必死無疑。試問即便有殘陽宮弟子自願散功重修,又有何人助他們渡過生死玄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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