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們並不知道,自己離去之後,法舟之下,血色之中,一名身形矮小的少女,此刻奮力起身,握住手中長劍。她望著如今已經氣絕身亡的懸劍門宗主,隨後又望向方才白發老嫗隕滅的方位,最終自言自語道:


    “師父,這是我最後一次如此稱呼你,因為你們拋棄了自己的宗門,而從此世間再無懸劍門。不過你放心,作為懸劍門最後的弟子,我終有一日會為你們報仇,雖然不是現在,但在將來,一定會!”


    說罷,少女眼角一滴淚水流下,卻已分不清是淚水,還是血水....


    ....


    半日後,懸劍峰東北方百裏之外,一座荒山之上,明月高懸。一目望去,荒山之上,霧氣縈繞,更有飛鳥時不時發出一些怪叫之聲,頗有幾分詭異。


    山中為數不多的幾顆古樹,也早已枯萎大半,在其中行走,隻覺無數殘枝遮天蔽日,更添心中幾分鬱結之氣。


    林內,兩道人影飛速穿梭,雖是並列而行,但每一個人身後,卻皆都背著另外一人。


    “師兄,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那人的目標似乎是我,讓我來引開他,你趁機帶著紅兒離開此地。”


    “說什麽胡話,我若真這樣做了,回去如何向大師兄交代?”


    兩道人影的速度,越發緩慢,因為此刻兩人所耗的靈氣,無法得到補充,實力每用一分,便會弱上一分。經曆半日追殺,兩人如今所能發揮的實力,已經不足凝氣中期。


    而且,那追殺之人來得十分詭異,而且一路上無論自己兩人如何躲閃,總能被其發現。若不是那人本身的修為,隻有凝氣境中期的話,恐怕自己兩人,早已身死。


    按照常理,在這種情形之下,兩人與其一路逃走,倒不如反戈一擊。畢竟對方也隻是凝氣境中期修為,與之一戰,並非完全沒有勝算。可是,這人雖然修為不高,身上卻有無數符籙,本身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楚寧月與方顯長老,曾三次聯手算計對方,布下殺招,卻被對方以符籙一一化解,毫發無損。經曆三次殺招之後,楚寧月兩人因為耗損嚴重,實力大減,飛劍更是被破,無奈之下,才逃入這荒山之中。


    兩人此刻,雖然是在被人追殺,不該思考其他,但心中還是不禁回想起先前那一幕,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司空晉醒來之後,修為境界比自己兩人還要低,為何他在蘇醒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脫離自己兩人,抓著佝僂老者,朝著另一個方向逃走。


    更加不知,為何他剛剛離去,身後這神秘人便追殺而來,而且一路苦追,似乎靈氣源源不斷,未受絲毫影響。


    “方才你已見過了,此人出手之時,顯然對我有所保留,但起初對你出手,卻招招索命。可後來他在聽到我喊你師兄之後,便不再對你下殺手,這說明此人多半認得我,或者說他的目標是生擒我。


    師兄,你應該清楚,此刻唯有你先脫逃,才有機會找人來救我。否則我們繼續如此下去,隻能被他將靈氣耗盡,屆時一個都跑不了,還會搭上紅兒和昭兒。”


    楚寧月自知自己若用常理,定是無法說動師兄棄自己離去,尤其是在這種生死未知的關頭。所以她此刻開口之時,已試圖引導師兄的思維,唯有讓他覺得自己離開,是救師妹的唯一辦法,他才有一絲可能,真的如此做。


    隻是,方顯長老如今,顯然就是一副充耳不聞的架勢。無論楚寧月說什麽,他都不會在此刻拋下師妹,即便他知道自己這樣做,並不明智。但有時候,理智並不能決定一切。


    “你若執意留下送死,我也並無他法。但若你出了什麽事,我定然會與那人拚命,即便他到時無意殺我,我也會與他同歸於盡!如此一來,你不僅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還要害了我!”


    楚寧月心念一轉,知曉此刻師兄是鐵了心要留下來,既然道理說不通,那便隻能用這個辦法。必須要讓他清楚,他留下來並不是在幫自己,而是在害自己,隻有他離開,自己才能活。


    “哼...憑這點計倆,你便想將我激走?師妹,你可真是天真呐。”


    二長老方顯冷哼一聲,白了身旁的師妹一眼,不過後者卻知曉,他此刻心境已動。如果他毫無波動,就不會開口說這句話,所以接下來,便是關鍵。


    “你難道忘了紅兒和昭兒的身份?你難道忘了大師兄的修為已廢?如若她們兩人再死在這裏,殘陽宮會落得如何處境?司空晉又會如何對待殘陽宮?!屆時,師兄今日的一意孤行,害的便不隻是你我性命,還要搭上整個殘陽宮。


    你這樣做,對得起大師兄麽,對得起殘陽宮麽,對得起無數無辜弟子的性命麽?師兄...你該醒醒了!”


    兩人交談之間,雖皆在傳音,但楚寧月最後這句話,卻是鏗鏘有力,不比直接開口,弱上幾分。她此刻正是拿準師兄心中有所動搖,所以才會在此時,將殘陽宮的立場搬了上來。


    因為她知道,兩位師兄最看重殘陽宮,如果真要找一個理由,可以說服師兄放棄自己,那這個理由,便隻能是殘陽宮。


    “你為何要逼我?”


    方顯長老聞聲開口,語氣低沉,聽到他這樣說,楚寧月已知他心中動搖,亦知自己的計策奏效。當即便將自己背上的蕭紅玉,一把推給了對方,而後接著道:


    “不是我在逼你,而是你在逼我!若你此刻離開,我還有一線生機,但若你執意留下,那師妹為了保全殘陽宮大局,就隻有以死明誌了!”


    話音方落,楚寧月踏地而起,不再向前,而是朝著身後追擊之人反攻而去。如此做法,讓那追擊之人微微一愣,顯然沒有想到對方會這樣做,於是便又祭出符籙抵擋攻擊。


    可如此一來,他所能調動的靈氣有限,自然就無法維持遁術,隻得停留下來。另一旁的方顯長老,此刻則是看著楚寧月的背影,心如刀絞,大局和同門,自己做何選擇?


    “你若再不走,師妹便隻有一條路了!”


    這句話,楚寧月並未再傳音,而是喊出口來,她如此做,自然不是為了給追擊之人提醒,而是想要敲山震虎。因為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周身靈氣瞬間狂暴數分,這儼然是與人同歸於盡的法子,想要自爆修為。


    眼見師妹如此,二長老麵色驟變,疾呼一聲:


    “我走..我走!”


    四字出口,方顯長老猛然轉身,看向天海道庭兩女的同時,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如若今日沒有她們在,自己就不必拋棄師妹,不必顧全這所謂的大局,但眼下,自己隻能走....


    眼見師兄離去,楚寧月趕忙停下凝聚術力,她雖然知道自己今天,多半無法全身而退,所以才會逼師兄離開。不過她卻還不至於,當真以死相逼,如若師兄最終堅持不走,那她也隻能全力一戰,倒是不會真的選擇自爆。


    更何況,以自己如今的凝氣境中期的實力,即便是自爆修為,也根本破不開眼前之人的防禦,注定徒勞無功,平白送上性命。這可不是楚寧月,能夠做出來的愚蠢之事。


    而那戴著麵具的追擊之人,此刻則是站在原地,安靜地望著楚寧月,對於離去的方顯長老,沒有絲毫在意。似乎在他看來,對方根本無足輕重,隻要留下眼前此女,便足夠了。


    “你認得我?”


    麵對眼前的神秘人,楚寧月自知無力一戰,既逃不脫,也無法破開對方防禦。不過眼下也不是一無所得,至少可以確定,自己心中猜想無誤,此人的目標的確是自己,而不是二師兄。


    於是她此刻,索性選擇不再浪費修為逃竄,而是淡淡出聲。既然她已確定,對方不會殺自己,那不如便從對方的身上,得到一些信息。卻不想下一刻,一路沒有說話的神秘人,開口之時,竟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楚道友,我曾以為你我今生不會再相見,卻未想到,今日會以這種方式...當真天意弄人。”


    “是你?!”


    楚寧月聞言,眉頭微皺,心下亦是一驚。而下一刻,眼前的神秘男子,卻是將麵具摘了下來,露出的麵容,果然如她記憶之中的一般無二。


    “原來楚道友還記得我,既如此,想必你一定很想知道,我為何會在此,又為何要追楚道友吧?”


    神秘男子開口之時,語氣頗為平靜,聲音溫文爾雅,眼底卻藏著一絲莫名的喜悅。不過楚寧月此刻,看著這張熟悉的麵孔,心中盡是複雜與茫然,倒是沒有注意到,對方眼底的那一絲喜悅。


    更加猜不到,眼前之人對自己,是抱著何種心思。。。。


    “的確不知,你欠我一個解釋。”


    眼見心中女子,在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後,並未與自己兵刃相向,神秘男子麵上浮現起一絲微笑。甚至這一刻,浮現起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覺得也許日後,自己與她還能如當時一般同進退。


    隻可惜,他卻不知自己在對方心中,始終隻是一個路人,從來沒有放在心上。楚寧月此時心中的複雜與茫然,全然是不解,以眼前之人的身份和立場為何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麵,而不是關心他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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