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白發老嫗抬手便朝楚寧月抓去。一股莫大牽引之力,將楚寧月拉扯到其身前,同時抬起如稚童一般的那隻手,朝著楚寧月額頭按去。


    麵對這隻手,楚寧月心底隱約感覺到了一絲不安,即便她已看穿此人的修為,卻還是覺得若真被這隻手按住,定然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七寸、五寸、三寸....


    老嫗的手,距離楚寧月眉心,已隻餘下三寸距離,楚寧月已能感覺到,老嫗這隻手的詭異之處,那是一種對於生機極度渴求的吸奪之力。不過好在,這老嫗隻有凝氣後期修為,如果再高一些,事情恐怕當真要超出自己的預料。


    可正當老嫗即將觸碰楚寧月,而後者即將使用那符籙,偷襲老嫗之時。老嫗的手,卻忽然停了下來,因為她發現了一件事,一件在她看來十分詭異的事。


    那便是這位國師大人,眼中竟是出現了一絲擔憂之色,他在擔憂什麽?難道是擔憂自己?不會,他當然不是在擔憂自己!


    那他.....


    就在老嫗分神的瞬間,楚寧月拿準時機,已然抬手,手中流火翻湧,直朝距離其三寸的手臂而去。另一手則持著那張符籙,術力灌入其內,打開了其中的禁製,朝老嫗胸前按去。


    起初的楚寧月,還想從這老嫗口中獲取一些情報,所以在猶豫是否要直接下殺手。可是就在方才一瞬之間,她從這老嫗身上,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這完全改變了她的念頭。


    這氣息,是玄霜聖主!不...準確說,是玄霜聖主座下的妖物。


    可是,如今玄霜聖主已經伏誅,那些妖物沒了它的力量支持,早已潰散。加之乾炎宗如今已經重視到玄霜國之事,這些低階妖物,如何還敢出來作祟?


    事出反常必有妖,既是妖物,自己出手之間,便不需任何留情。否則,或許根本無法斬殺此妖,反而會走漏風聲。


    “國師!你竟敢算計我!你難道不顧宗門上下性命了麽?!”


    老嫗開口之間,周身便已泛起一陣綠色光霧,朝著石室方向便蔓延而去,遮擋視線神識。楚寧月對這一招頗為熟悉,知道此妖物是想要逃走,也猜到了李無術為何一直等在一旁。


    所以,她此刻沒有猶豫,而是繼續出手,雖然沒能抓住老嫗的手臂,但是那一道偷襲所用的符籙,卻是切切實實地貼在了老嫗身上,發出一陣轟鳴之聲。


    與此同時,李無術似是早有準備,其此刻一指點向綠霧中心,隨後身後數張符籙翻湧而出,瞬間增長數倍,將整個石室地牢圍得水泄不通,隱約間形成一道法陣。


    老嫗所化的綠霧,不斷撞擊法陣,卻傳來陣陣嘶吼之音,因為這些綠霧根本無法衝破法陣半分。而李無術的一指,如今卻已落在綠霧中心,使得周圍綠霧瞬間朝著那一點匯聚而去。


    頃刻之間,一道隻有拳頭大小的人影,便在那一點凝聚而出,這正是老嫗的元魂所在。但此刻,她卻被李無術以術力加持符陣牢牢困死,生機迅速流逝,說不出半個字來。


    眼見大局已定,楚寧月看向一旁被高高吊起的女子,心念一轉間,兩道風刃便將鎖鏈震斷。右手輕輕一扶,便將其攬在懷中,同時自儲物空間內取出一件殘陽宮弟子服。


    隨著一陣由術法製造的白光浮現,楚寧月不知用了什麽辦法,將這件弟子服,穿在了女子身上。而後帶著她身形一閃,便來到了李無術身旁,因為她知道,李無術即將發動一種範圍術法。


    而自己若是那老嫗,最後的機會,便是以此女性命要挾兩人,或許便有一線生機。


    可是此方空間之內,卻忽然響起老嫗的聲音,帶著幾分狂傲之意:


    “國師,你以為你封得住此方空間,便能真正破解我的不死之身了麽?!癡心妄想!”


    不死之身四字入耳,李無術眼中卻露出一絲鄙夷之色,而下一刻,困住四周空間的符陣,便瞬間朝著綠霧中心的虛影聚攏而去。短短半息之間,便讓整個空間之內的綠霧,匯聚到了方寸之地。


    而之前那道隻有拳頭大小的人影,也變得凝實增長了許多。


    “妖人,在沒有把握之前,最好不要說大話。”


    李無術淡淡開口,卻是沒有給老嫗留下遺言的機會,當即操控陣法聚合,另一手中長劍突兀浮現,而後激射而出,輕易便貫穿了那道人影的眉心。


    這老嫗連最後一聲慘呼也未來得及發出,便已身死當場....


    做完這一切的李無術,並沒有第一時間撤去符陣,反而又著手布置了一道符陣。楚寧月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卻是發現他的修為雖然也隻有凝氣中期,但是無論如何施法,修為都不會耗損。


    不像自己與二師兄,在踏足玄霜過地界後,每用一次功法,實力都會下降一分。否則,她也不必被李無術追得毫無還手之力。


    “你要帶我見的人便是她麽?”


    楚寧月淡淡開口,看向懷中昏迷不醒的女子,察覺到對方生機完整,甚至略高於同階武者,但是氣息卻孱弱不堪。想起之前那老嫗是如何對待她的,縱使楚寧月與她並無什麽交情,也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同時也更加好奇,究竟是什麽信念,支撐她活到如今。因為楚寧月剛剛救下她時便已發現,她雖然被困在此地,但是體內武者內勁仍在,即便無法脫逃,卻還是有自盡之力的。


    但是,她並沒有選擇自盡,而是在這暗無天日的環境中,掙紮生存下來。這意味著,事情背後,必有自己無法理解的隱情。


    李無術沒有說話,但他此時的眼神卻頗為複雜,期望之中,帶著幾分忐忑與不安。似是想要確定什麽東西,但又擔心所得的結果,與自己期望的不同。


    “她何時會醒來?”


    見對方默不作聲,楚寧月知道自己多半是猜得不錯,同時也想到,李無術此刻的沉默,多半與這女子有關。可是,以自己如今的神識,隻能確定此女沒有性命之憂,可若要得知對方昏迷不醒的原因,卻是有些困難。


    在情報上,李無術顯然比自己掌握更多先機,與其費力思考,不如直接詢問。


    “那妖物每日....”


    這一次,李無術沒有沉默,隻是他的話說到這裏,微微一頓,眼神中同樣閃過一絲不忍。半息過後,方才接著道:


    “總之,她如今雖無傷勢在身,但心境卻處在崩塌邊緣。”


    雖然李無術沒有明說,但楚寧月卻猜得到是怎樣一回事。自己方才分明看到,老嫗先對此女出手攻擊,而後又施展術法為其恢複,讓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樣一來,即便她沒有受傷,心智與精神,也會飽受煎熬。此刻她雖看上去完好無損,精神上卻已千瘡百孔,全然是憑借心底那一絲不知是什麽東西的信念支撐。


    見她這般模樣,楚寧月心底產生了一絲共鳴,讓她不禁思考,若是有一日自己與她的處境相當,會不會為了殘陽宮大局而活下去。加之之前,自己對她的印象便不錯,所以決定在此方事了之後,問她一個問題。


    若她的答案讓自己滿意,那自己或許可以帶她離開。二師兄那邊,也該再收一個弟子了....


    念及此處,楚寧月朝自己腰間的葫蘆看去,因為此物,正是二師兄新收,也是如今唯一的弟子,商夢雲所贈。當日商夢雲不告而別,雖然後來曾傳訊說她已經安然,但是卻遲遲未回殘陽宮。


    當初是自己將她救回殘陽宮,同時也在她師尊臨終之前,答應照看於她。可是自己回到殘陽宮後,因為事情不斷,一直沒有怎麽關注過她,直至她離開殘陽宮,自己都未....


    “咳....”


    就在此時,一聲輕咳,將楚寧月的心思拉扯到當下。感覺到身旁之人氣息的變化,楚寧月立即出聲道:


    “你醒了?”


    她當然不是在問廢話,而是想要告知對方自己的存在,隻是她卻不知道自己這隨口的三個字,對於此女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麽。


    “嗯?”


    楚寧月輕疑一聲,因為她發現身旁女子此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但是卻遲遲沒有睜開雙眼。這種感覺,就好似是夢魘之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肯鬆手。


    若是放在尋常之時,被她如此握著倒也不會有什麽事,可是如今楚寧月修為隻有凝氣初期。可是這女子,卻是一名深藏不露的武道四境,在對方此刻全力“施展”之下,楚寧月的手,著實有些吃不消。


    武道四境雖然在修士眼中仍舊是螻蟻,但是虛丹之下卻無人敢近身接武道四境一擊。因為武道四境的攻擊力,已經相當於轉脈境修士,隻不過是因為無法看到修士出手的軌跡,隻能全憑感覺,所以才淪為修士眼中的螻蟻。


    隨著眼前女子意識逐漸複蘇,她抓著楚寧月的手,也越發用力。這讓後者的麵色,已經開始有些慘白,額頭之上亦出現幾道冷汗,因為她此刻的護體術力,已被對方完全握散,開始傷及手臂。


    而李無術見狀,立時發現了這一點,麵上出現一絲意外與擔憂,但更多的卻是猶豫。


    可就在此時,楚寧月卻強自鎮定,抬起右手朝著眼前女子額頭按去,而這一刻,她也終於想起這女子的名字,或者說是封號,於是輕聲開口,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平靜:


    “兮夜,你若再不醒來,我與你的李上師便要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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