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月捕捉到了對方言語之中的關鍵,對方所說的因果,乃是“我們”而並非是“我”。不過還未及楚寧月發問,此少年便再度出聲道:


    “此子天生絕脈,本應活不過十八歲,但於三年之前,意外與我締結契約。我為他做兩件事,這具肉身便為我所用十年,十年之後,我會還他自由。


    但半月前,我被一名老僧識破身份,遭遇萬裏追殺,最終神魂受損嚴重,瀕臨潰散。而就在此時,道友的意識,出現在我識海之中,侵占了此具身軀。


    而道友的神魂之力,遠在我與少年之上,故而我二人被你壓製,無法蘇醒,這才讓你一直占據這具肉身行事。


    如今,道友正是突破的關鍵,恰好此地陰氣濃鬱,使得我得以蘇醒。但也因為此地陰氣之故,加速了我的潰散。不過,若道友執意違背因果大道,我定會竭力一試,斷道友道途於此。”


    男子開口之時,雖說得是威脅的言語,但聲音卻頗為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尋常之事。而楚寧月不怕威脅,卻無法分辨對方口中所言,是否屬實。


    作為殘陽宮長老,正道修士,她心底對於奪舍之時,頗為厭惡和抵觸。如若自己的到來,當真是意外奪舍了旁人,而如今旁人的意識蘇醒,那自己的確.....


    “阿姐...”


    就在此時,玉璧之中的少年,語氣與聲音再度變化,又喊出了一聲阿姐。但下一刻,便又恢複至方才的模樣,快速開口道:


    “我的時間不多了,若道友再不做出選擇,那我隻好與你同歸於盡,讓此子隨著你我,一同湮滅。”


    “你要我做何事?”


    楚寧月如今,自知無法憑借所學,度過眼下難關,唯一的辦法,便是施展神魂攻擊,吞噬眼前之人。但作為正道修士,她又對此種做法,極為排斥,觸及底線。


    所以,她選擇聽一聽對方的要求,也許動手並不是唯一的解決方式。


    “我與這少年締結十年之約,如今隻過了三年,我雖為其壓製了絕脈,卻無法解決此事。也就是說,若無修為壓製,此子一旦失去你我,便會立即身死。


    如今我即將潰散,道友既然接盤了這具肉身,那我承諾此少年的兩件事,自然也該由道友承載。除此之外,道友亦需為我做一件事,了卻因果。”


    因果,又是因果,楚寧月對於這個詞匯,並不陌生。因為當日曲兒前輩,也多次提過因果之事。隻是此事,對於她,或者說整個殘陽宮而言,都顯得玄之又玄,難以理解。


    若非此時眼前男子,情勢緊迫,楚寧月倒是真的想要問問對方,何為因果大道。


    “何事?”


    楚寧月淡淡問出兩字,算是重複先前的問題,而玉璧之內的少年,則對此不置可否,麵上出現一絲微笑道:


    “此子年少之時,一直遭受同族欺壓,後來才知曉,自己並非宋家之人,而是被人寄養於此。此子並不想報複宋家,所以這第一件事,並不是要你屠滅宋家,而是尋找此子的親生父母。


    目下我所得到的線索指明,此子的父母,出自書山。”


    男子的語速極快,仿佛心中急迫萬分,而隨著時間流逝,他的聲音,也是越來越淡。


    “第二件事,我答應此子,十年之後還他自由,如今這個期限還剩七年,所以道友七年之後,須得另尋肉身,還他自由,不可磨滅其意識...”


    說到此處,男子忽然話音一頓,身形亦是一陣模糊,忽隱忽現。楚寧月看在眼內,不動聲色,眼下對方提出的這兩個要求,對自己來說皆是不難。


    因為自己本就不是此界之人,早晚要回丹青天下,不可能占著此子的肉身。至於為其尋找父母,則可順手為之。


    但,她還是不想如此輕易便受人威脅,於是出聲問出了一句:


    “你既說我神魂之力,遠在你之上,你如今消散在即,如何能夠篤定,我一定會答應你的要求,而不是將你二人磨滅於此?”


    這句話,既是試探,亦是警告,更是心中的疑慮。而下一刻,男子再度開口,卻又是一句:


    “道友所修的,若非因果大道,自然不必聽我廢話。但可惜的是,道友所學,乃是因果大道,除非道友願意一生無法證道,否則便必須了卻自身因果。


    否則因果越強,反噬越重,一旦因果纏身,心魔入體,便會墮入魔道。”


    說完這句話後,男子忽然麵色微變,楚寧月察覺到其神色變化,心中亦是升起一絲疑惑。可是對方卻沒有給她反應的時間,便迅速開口,說出了一句並不完整的話:


    “這第三件事,乃是我的私事,希望道友若有一日可以悟道,恢複全部修為,能夠替我登上天外天,詢問峰主為何.....”


    言至此處,玉璧之內的身影徹底消散,話音戛然而止。唯有那一句“可以悟道,恢複全部修為”縈繞在楚寧月心頭。


    他口中的悟道是什麽?他又是如何知曉,自己的巔峰實力不是凝氣境,需要恢複修為,而不是重新破境?還有對方的身份,既然他也是修士,那為何自己從未見過其他修士?


    還有他口中的天外天與峰主,是何人何處?


    “唔...”


    心念至此,楚寧月的意識靈體,忽然被傳送出了識海,回歸本體。而與此同時,她亦是悶哼一聲,嘴角流出一道血線。


    但與此同時,其周身的氣息,卻比之先前凝實了數倍。此刻的她,已然重回開元之境,擁有了自行恢複靈氣的能力,雖然速度緩慢,依然受周圍環境影響,但靈氣的轉化效率卻提高了一倍。


    地麵之上,被氣機壓製的肥碩男子,眼見楚寧月嘴角帶血,此刻心中更是一涼,隻覺得今日自己怕是難逃此劫。


    可就在此時,卻聽楚寧月淡淡出聲道:


    “氣機已散,你還不起身麽?”


    傳音入耳,肥碩男子先是微微一愣,而後反應過來,嚐試起身。果然原本泰山壓頂一般的無形氣勁,如今已然消失不見,其起身的同時,心中再度燃起希望。


    隻是他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楚寧月說出一句....


    “今日之事,你不得向旁人提及,至於先前你無法穿過的壁障,一時半刻我也無法破解。不過我可答應你,先去葉家處理瑣事,待我回來之後,再來尋你。”


    方才吸收氣機之時,楚寧月便已然感覺到這股氣機的力量,雖然不同於丹青天下的修士體係,但大致相當於開元境大圓滿。


    自己的實力,雖然遠超同階,但開元初期的修為,卻是無法趕超開元境大圓滿。所以眼下貿然前進,並不是明智之舉,自己須得循序漸進,先恢複一些根基才是。


    肥碩中年聞言,此時麵上雖有失望之色,但在聽到楚寧月說日後還會回來此地之後,便煙消雲散,不敢有絲毫怨言。


    點頭稱是的同時,便朝楚寧月走去,似是想要將其扶住,一同離開此地。可是其方才走出三步,便見楚寧月看自己的眼神頗為古怪,當即一愣。


    卻不知楚寧月此時,自他身上捕捉到了一絲微弱靈氣,仿佛先前的氣機,並沒有在他身上全部散去,而是留有一些,轉化為了靈氣。


    楚寧月並不確定,他這般遭遇,是否算得上是此界的引氣入體,但可以確定的是,對方不通修行之法,定然是無法化用這道氣機。


    聯想到地宮之中,彌漫的陰氣,楚寧月不禁眉頭微皺,總覺得自己若就這樣離開,待到自己回來之時,不知此地會發生何種變故。與其要對方克製好奇心,倒不如讓此地,存在一名修士。


    於是心念一動,輕歎一聲,問道:


    “你可願入我殘陽宮,開啟修行之路?”


    飯館老板為之一愣,而下一刻,倒頭便拜,隻是他一句師尊尚未喊出口來,便被楚寧月以氣機托起,淡然道:


    “我並非要收你為徒,而是收你入門下。但你入門之前,需先許一個心魔大誓,今日之事不得與旁人提及,此後修行之事,未經我允許,亦不得傳授告知他人。”


    楚寧月的話,聽在肥碩男子耳中,乃是再為正常不過,沒有半分不妥之處。因為在他看來,劍仙便該是如此神秘的,若是人人皆都知曉秘密,自己也不會遍尋三年無果。


    於是,他便沉聲開口,雙指向天道:


    “弟子洛玉錢,今日入殘陽宮對天起誓,此後一切之事,皆聽眼前前輩吩咐,不敢異議。”


    隻有修士,方才能夠發下心魔大誓,楚寧月想要的,其實隻是一個守口如瓶之人,並不是真的想要對方發下心魔大誓,因為她根本不確定對方算不算是修士。


    此時見對方如此誠懇,自是不會將今日之事外泄,楚寧月點了點頭,表示滿意,但她卻並不打算,傳對方殘陽神訣。一是因為此功法威力太大,二則是因為每次破鏡,都有隕落的可能。


    與殘陽神訣相比,殘陽宮弟子修煉的殘陽訣便要好上許多,雖然此部功法存在缺憾,破入玄丹之後,便再難有進境,但轉脈之前,卻是毫無凶險,一馬平川。


    這肥碩男子的資質極差,加之此界靈氣稀薄,她並不覺得對方有機會踏足玄丹境。所以當即抬起右手,淩空一指,點在對方眉心之上,將殘陽訣第一重心法,灌入到了對方腦海之中。


    這對於修士而言,並非難事,而對於洛玉錢來說,卻是劍仙神通,妙不可言。


    “這段時間,你便修行此法,引氣入體,鞏固修為。至於此地宮,你出去之後,便將其封起,我回來之前,不得讓旁人擅入,否則生死自負。”


    “弟子謹遵法旨!”


    洛玉錢開口之間,又是倒頭便拜,讓楚寧月頗為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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