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二人試探,楚寧月心知不可大意,明日自己便要隨柳瘟進入風鳴院,此時絕不能節外生枝。因此,原本最佳的托詞柳瘟,此時不能使用,否則便易增添變數,得不償失。


    “原來此處是風鳴院,著實唐突了。我亦不知那人姓名,隻知其身穿青衣,年紀不大,實力卻是深不可測。他要我來此等待一名少女,說隻要我踏入青雲街,便會有人來尋。”


    編織謊言,亦有三六九等,一項品級上佳的謊言,除了說話之人的作態之外,言語本身,也需虛實相間,半真半假,方能達到混肴視聽之用。


    眼前兩人,皆是風鳴院學子,楚寧月雖不知風鳴院實力如何,但她卻認得柳瘟。看柳瘟的心性,多少便能猜出其同窗之人,心智如何。


    因此,糊弄尋常人的說辭,擺在這兩名學子麵前,自是不妥。


    故而楚寧月開口之間,篤定風鳴院近日來,必然聽說了葉家之事,也知曉如今的南域,有一名外域之人,立場不明,實力不明。


    如今,自己將自己的身份拿出,當作擋箭牌,正可讓眼前兩人心中自行猜測。至於末尾那句少女,則是一句隨口試探,或是心存僥幸。


    自己要找之人,若就在風鳴院,眼前兩人便有可能知曉,或許能從兩人身上,一石二鳥。


    “公子所說之人,可是身穿柳家嫡係長袍?”


    先前開口之人聞言,看了一眼同伴,接著出聲發問,語氣平靜。但楚寧月卻是注意到另外一人,隱約間朝著自己側方包抄而去,似是要提防自己逃走。


    如此舉動,已然可以說明,這二人對自己的身份起了懷疑。也就是說,自己方才的說辭之中,存在某種破綻。


    “莫非...”


    心念一動之間,楚寧月意識到了自身言語之中的可疑之處。自己先前初來此地,不知此處乃是風鳴院,可是以風鳴院於南域的聲望,南域之人不可能沒有聽說過。


    因此,眼下對方的這句發問,便是一句雙重的試探,既是想要從自己口中,試探出那所謂托付之人,是否是當日的青衣少年。


    又想要確定,自己究竟是南域之人,還是外域之人。又或者,他們是察覺到,自己的言語之中,引導成分太強,因此激起了警惕心,想要確定自己的話究竟是巧合,還是刻意為之。


    心念至此,楚寧月微微搖頭,而後輕聲開口道:


    “當日我受製於人,那人背對於我,朦朧間我隻看清他的身形和衣著,但究竟是不是那人,我亦不知。”


    聽到“那人”二字,包抄至楚寧月身側的風鳴院之人,麵色緩和了幾分。他方才,的確懷疑眼前之人,在刻意引導思緒,但如今將他主動提起那人,心中的疑慮反而消除了幾分。


    自己兩人,如今有事在身,當務之急,還是找回柳師兄。至於眼前之人所說之事,或與風鳴院有所關係,但眼下卻不是處理此事的最佳時機。


    “公子用所不知,青雲街雖未規定,外人不可進入,但平日裏也甚少有外人前來。更何況眼下天色已晚,公子留在此處,多有不便,欲等之人今日恐也不會來了。


    因此,還請公子先行回去歇息,明日再來此處,可好?”


    最初開口之人,再度出聲,雖然語氣溫和,使用商量的口吻,但實際上卻並非是商量,而是給出了一條明路。


    倘若對方不接,二人便會采取行動,風鳴院學子,雖然學得是仁義之道,但卻不代表他們真對世間萬物,皆有包容之心。


    “這..也罷...我先回客棧,明日再來。”


    楚寧月對於兩人的說話方式,心中其實頗為反感,因為這種先禮後兵,或是夾槍帶棒,實在像極了那個人。但眼下,她卻有不能出手的理由,所以自然隻能順著對方的話,走下這“台階”。


    聽到客棧二字,兩名風鳴院學子,更加確定心中猜測,眼前之人,果然不是凜風城之人。但言語之中,又似對南域之事有所知曉,所以想來應是三鎮之人,並非外域。


    加之如今自己兩人,的確有要事在身,無法分心久留於此,故而....


    在兩名風鳴院學子的注視之下,楚寧月離開了此處,朝著城中客棧的方向而去。但同時,卻將兩道神識印記,留在了他們身上。


    果然,三息過後,兩道聲音自耳中響起,正是...


    “師兄,此人身份可疑,為何要放他離開?”


    較為年輕之人,此時看向同伴,開口之間,露出一絲疑惑。而年長之人,則是微微搖頭,沉聲回應:


    “你我有要事在身,此番出來主要目的還是尋找柳師兄,至於此人,不過是節外生枝。更何況,我們並未放他離開。”


    “哦?師兄還有後手?”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年輕之人下意識朝著四方張望,卻並未發現此地還有其他同窗。但下一刻,眼見師兄將一隻手,搭在自己肩頭,他便立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見其麵色變化,年長之人頗為滿意,此時微微頷首道:


    “嗯,此事就交給你了。切記暗中跟隨,不可貿然出手,若對方真是回了客棧,你便守在其外半個時辰,若對方未出客棧,你我便在城中酒樓碰麵。”


    話音落定,年輕之人,麵上浮現出一絲無奈之色,但下一刻,便也義不容辭,施展輕功,朝著楚寧月的方向追去。


    如今天色黯淡,加之兩人對此地的地形極為熟悉,因此追蹤之人頗為自信,對方絕不可能發現自己。隻是他如何知道,自己麵對的並非尋常武夫,而是一名不屬此界的修士。


    楚寧月如今,將兩人對話盡收耳中,如今她要做的,自是甩掉身後之人。在神識印記的幫助之下,楚寧月很是輕鬆,便判斷出對方的輕功,大約相當於此界七品左右。


    因此判斷,對方的實力,也是七品之間。


    而自己的修為,若對於六品中境以下的武者,施以氣機壓製之法,能可造成壓倒性優勢。因此想要甩開此人,乃是輕而易舉。


    但如何甩開此人,又讓其影響不到明日之事,便成了當下之急。所以,眼下不能立即動手,至少要等到那名年長之人離去。


    一炷香的功夫,過得十分漫長,在楚寧月的神識感應之中,那名年長之人,並未離去。而是始終尾隨在,那名年輕之人身後。


    他並沒有告訴自己的師弟,之前的計劃,乃是以他為餌。如若那可疑之人,以為自己離去,對師弟出手,自己便會第一時間趕到,以二對一。


    所以,他是刻意製造出,一人暗中追蹤的假象,隻為了確保楚寧月所言為真,並非居心叵測。在他看來,如若楚寧月,乃是低品或者普通人,就根本無法發現師弟的存在。


    而一旦她能夠發現,便說明她的實力在師弟之上,也就可以說明她心中有鬼,因此在青雲街外,才不敢動手。


    這乃是一箭雙雕之計,唯一苦得,便是自己的師弟....不過,那人不敢在青雲街動手,必定是忌憚風鳴院的實力,因此即便他對師弟動手,也斷不會傷他性命。


    但,他的耐心有限,或者說在身負要事的情況下,他的時間有限。他之前所言非虛,兩人此番出來,的確是來尋找柳師兄的,雖然說不上刻不容緩,但也是遲則生變。


    因此,在暗中跟隨一炷香的時間過後,這位年長的風鳴院學子,終於放下了戒心,決定離去。於是,便朝著城南方向,背道而馳....


    “哼...”


    以神識窺探,將這一幕清晰看在眼內的楚寧月,如今心中冷哼一聲。自己這一路,乃是步行,而非施展任何遁術,所以速度不快。


    幸好凜風城足夠大,因此自己自青雲街而出,直朝城中客棧而去,才會消耗半炷香的時間,仍舊還有許多距離。


    否則,自己隻要刻意繞路,身後兩人必定起疑,屆時,自己便免不了將兩人處理,為日後之事,增添變數,打草驚蛇。


    前方不遠處,便是來時自己施展化像之術,變化成如今青年模樣的舊巷。而穿過這條舊巷,距離客棧便已不遠,此處,便是最佳的動手之地。


    一路追蹤之下,年輕的風鳴院學子,心中戒心已然消散大半,此刻他隻覺得,師兄乃是多此一舉。眼前之人隻是一個普通人,並無特殊之處。


    不過,自己既然選擇跟隨,便不會中途反悔,隻是到時免不得要調侃師兄幾句,嘲諷他再次失策。因為心境的改變,風鳴院學子,並未注意到眼前舊巷的地形,隨著楚寧月進入此間。


    可是就在其踏足舊巷的瞬間,卻忽然感覺到一股致命壓力,迎麵襲來。頃刻之間,周身汗毛倒豎,宛如被一隻無形巨手,握在手心,動彈不得。


    這一刻,風鳴院學子心中驚愕無比,在生出對方扮豬吃虎的念頭的同時,拚命想要掙脫束縛,嚐試大喊,吸引城中守衛。


    但他卻發現,自己便連說話,也成了奢望,難以開口吐出一個字.....


    “不....他不敢殺我,不敢!”


    此時此刻,青年男子心中,隻剩下這一個念頭,或者說是期望。但心中的希望,卻隨著周圍壓力逐漸增大,呼吸逐漸困難,而於心中消散。


    最終,他心中希望盡失,隻有絕望,隻覺得周身酸軟無力,緩緩閉上了雙眼...


    可是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下一刻,周身壓力卻瞬間消散,生死危機散盡,他隻覺如沐春風,此時望著前方,愣愣出神...


    卻不知,舊巷的另一麵,一名蓑衣少年,緩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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