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華陽如舊,凜風城東南方,青雲街之內,並無張燈結彩,亦無人煙鼎沸,一切皆如往常,風平浪靜。


    青雲街後,路邊兩側再無其他建築,一目望去,唯有一座巨大拱門,仿佛一座城中之城。而此城占地極廣,大抵相當於整個凜風城的東南方,隻是城牆不高,泯於周圍建築不易察覺罷了。


    拱門之下並無守衛,但拱門兩側的哨塔之上,卻有三班哨崗。這些人,雖非風鳴院學子,但卻皆受過風鳴院大恩,可算作風鳴院的附屬。


    而這些人,皆都在通過考核之後,被風鳴院授以特殊功法,目力耳力遠超同階,更是擅長輕身與弓箭之術,比起內城守衛也是不遑多讓。


    穿越拱門,便是風鳴院外院,曾經鼎盛之時,單是外院,便有學子五千,更有專司學子起居用度之商賈。隻可惜,如今風鳴院已然沒落,如今早已沒有內外兩院之分,而學子的數量,更是不過三百。


    因此,讓這座城中之城,顯得頗為冷清,街道之上,幾乎見不到行人。


    若說風鳴院整體看去,乃是一座城中之城,那麽內院看上去,才更像是書院一些。沿青雲街拱門進入風鳴院,直行十裏過後,便可看到一座學府,正是風鳴內院。


    如今的風鳴院即便已經落寞,但其華貴卻是如舊,學府之外,設立山門,有學子輪值把守,比之一般江湖門派,還要氣派幾分。


    ....


    風鳴院雖是書院,但卻亦是天啟五院,所以其所收學子,可並非單純的書生。除了考究策論學識之外,武力亦是學業的一部分。


    所以準確來說,天啟五院的學子,行走江湖之時,與江湖人也並無太多不同。既是江湖人,便有江湖人的習性,因此風鳴院之中,不乏八卦之人。


    今日,正是休憩之日,一眾學子無早課之嫌,輕鬆愜意。其中三兩成群,打算前往外院,悠然度日,卻在此時,迎麵跑來一人。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我知道那人是誰了!”


    說話之人,年紀輕輕,雖穿著一身正氣凜然的學子服,但說起話來,卻無半分斯文與儒雅。而他如此舉動,換來的則是兩種不同的態度。


    因為並非人人皆好八卦,也並非是人人都能學以致用,講究君子之儀。


    “說來聽聽。”


    原本三兩成群之人,眼見來人靠近自己,當即是一把將其拽了過來。而周圍好事之人,則是紛紛朝此聚攏。


    而這報信之人,本就是想要將自己探聽來的消息,告知眾人,享受旁人聽到此消息之後,吃驚愣神的表情。所以,他並不打算隱瞞這個消息,但卻選擇大聲開口,賣起了關子:


    “我們都已知曉,風鳴院選擇弟子,一向是每年一次,寧缺毋濫,需經層層大考。然而昨日那人,卻是空降於此,一切免試,這對我等而言,自是....蹊蹺至極。”


    這位學子,原本是打算說“頗為不公”的,但在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後,終是沒有這般作死,更改了自己的言辭。


    不過他怎樣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聽的人如何去想,此時心中皆升起一絲異樣。


    “昨日,也有許多同窗看到那位灰衣前輩,但你們來風鳴院不久,多半是不清楚,那位前輩的真實身份。如果你們知道他是誰,就不會奇怪那人為何能免試進入風鳴院了。”


    “七郎,莫再賣關子了,你最近可是越發像個說書人了!”


    與其相熟之人,知曉他的性格,但卻不想他繼續在此,對昨日內院之中現身的神秘人品頭論足。因為看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執事對他謙卑的態度,便已能看出此人地位超然,隻是不知具體身份罷了。


    “好好好,諸位也不必再猜了,那位灰衣前輩,乃是咱們風鳴院的前任學丞。”


    “前任學丞?!”


    四字入耳,一眾學子,心中各有驚濤駭浪,隻是喜怒形於色者,在於少數。他們原本是想要聽一幢八卦,卻是想不到聽來了這一則信息。


    如今的風鳴院,山長與祭酒正在閉關,眼下職務最高者,便是學丞。而曾經風鳴院之中,曾有過傳言說,如今的學丞得位不正,隻是代理學丞。


    而如今,前代學丞現身風鳴院,這一前一後兩代學丞,定然是會擦起一些火花的。


    “等等...七郎,你是想告訴我們,那人之所以能夠免試進入風鳴院,乃是這位前任學丞舉薦的?”


    眼見眾人麵色各異,先前與報信之人交好者,此刻再度開口。他雖然喜歡聽八卦,但卻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被迫卷入這場不久將來會發生的爭鬥之中。


    自己四人乃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雖然喜歡聽八卦,但卻不願成為八卦。所以,此時需要一個轉移眾人注意力的話題,而昨日空降的少年,正是最佳人選。


    “哈哈哈,不錯!我從代博士口中得知,此子之所以能夠免試入學,正是因為那位前輩,使用了每年一個的舉薦之權。”


    這被稱作七郎的男子,並非屬於三大家族之一,但也是城中富戶,一向是神經大條。如今根本無法理會好友的解圍,一句話的功夫,又將話題轉移回了那位灰衣前輩的身上。


    “可是...舉薦之權,不是隻有學丞才有麽?前任學丞為何能夠....”


    終於,人群之中,有人提出了疑問,而這個疑惑,便如潮水一般,在眾人心中擴散。而就在此種情緒,越發蔓延,即將不可收拾之時,那位七郎忽然大聲喊道:


    “看我這嘴,當真是開了光的!咱們才說到這裏,人就來了!”


    說罷,便抬手一指,指向東南方,眾人朝其所指望去,議論之聲,戛然而止。


    首先入眼者,乃是一隻機關竹椅,其上坐著一名,風鳴院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人物”,倒並非是昨日的少年,而是柳瘟。


    “柳師兄....柳師兄...”


    今日在此之人,多半年紀不大,而且入門不久,雖然平日裏,他們在心中很是瞧不起柳瘟。但在大庭廣眾之下,卻還是要稱他一聲師兄。


    更何況,昨日那灰衣前輩,正是帶著柳瘟,強勢現身,質詢執事是何人對自己的師侄動手,打斷其雙腿。執事謙卑的神色,與以往高高在上成鮮明對比,更加印入人心。


    但今日,眾人所在意的,卻並非是這位柳師兄,而是其身後,推竹椅之人。


    少年身穿紅白相間的學子服,一隻玉簪束發,樣貌清秀,看起來人畜無害。此時推著竹椅前行,卻似是在專心走路,不去看旁人。


    眾人此時,對於“關係戶”頗為不滿,尤其是這少年昨日,幾乎全程未曾開口,而且始終跟隨在柳瘟身側,像極了一個唯唯諾諾的孩童。


    這便讓眾人,更加有了一種,宣泄情緒的衝動。於是,人群之中,與柳瘟年紀相差無幾的幾人,此時出聲朝著其吆喝開口。


    “這不是新來的小師弟麽?怎麽,還不來見過諸位師兄麽?”


    此言一出,少年麵上毫無表情,仍舊緩步推著竹椅前行,柳瘟卻是右拳緊握,冷眼望著周圍這些人,若是眼神能夠殺人,這些人如今已經係數重傷了。


    至於為何不是身死,原因很簡單,柳瘟不想殺他們,或者說他此刻是想要救他們。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身後推竹椅的,可不是什麽新來的小師弟,並非是什麽良善之輩。


    而是與三師叔達成某種共識,隱瞞身上書山內門信物,以普通人身份,空降風鳴院的蓑衣少年。柳瘟很是清楚,此刻他閉口不言,不代表以後不會一一報複。


    雖然自己與這些人沒有什麽交情,但他們卻畢竟是風鳴院之人....


    “你們若是太過清閑,便去溫習課業,在此聚眾滋事,難道不怕師者責罰麽?”


    見柳瘟開口之間,又是搬出師者,一些人引以為常,便要開口擠兌,似是忘記了昨日發生的一幕。同行之人,拉住其手臂之時,他的一句話,已然出口。


    “柳師兄這雙腿如今還未痊愈,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嗯?”


    如今的柳瘟,已然得知三師叔出關,二師叔未死,且已重入六品。他如今的心境,與之前的頹然已經有所不同。


    所以心境的改變,讓他處事的態度,也發生了轉變。若是放在以往,他遇到這種情況隻會冷哼一聲,拂袖而去,絕不會正麵對抗。


    但此時,一聲輕疑過後,柳瘟目光森冷,望向眼前之人。而後者雖然想起昨日的一幕,但眼下看著這位人盡皆知的無爪老虎,竟敢在自己麵前抵抗,還是沒能忍下一時。


    “怎麽?柳師兄莫不是想要指點一下師弟的武藝?”


    柳瘟如今即便雙腿痊愈,也是人盡皆知的不入流,功力全無。眾人皆知,這說話之人,便是要以武淩人,無論柳瘟眼神如何犀利,都無法改變他如今功力全失的事實。


    所以此時,結局已定....


    可就在此時,一個在眾人聽來,十分陌生的聲音,淡淡響起,正是....


    “我之前便同你說了,這世上愚者眾多,往往看不清自己的狀況,對於這些人,隻憑言語,教化不了多少,隻是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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