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再向前一步,你們皆要死在此處!”


    祁如清眼見女子挾持人質,仍舊前進,沒有半分退意,此刻心中猶豫不決。蕭無玉對於他而言隻是普通人,並沒有什麽特殊身份,但自己身後守護的,除了自己的叔父之外,還有一名教習和一名種子。


    如果今日自己讓步,那死的不僅僅是自己,身後三人也會同樣陷入危難之中。是救一人而死三人,還是殺一人而活眾人,這個問題在祁如清心中早有定局。


    “聽到了麽?他不知道我是誰,所以他是真的可能殺我。但我若死在此處,到時追究起來,你背後的人難辭其咎,屆時你會是什麽下場你應該很清楚。”


    蕭無玉繼續開口,循循善誘,同時抬手緊了緊狐裘。若是放在以往,他並不會開口求活,因為自己麵前隻有煎熬三年而死和被人刺殺而死兩種結局。


    可是如今,他卻看到了第三種結局,也許自己的病,當真有可能被醫治。一個心知必死之人,忽然有了活路,自然不會一心求死,但又不能表現得太過直接,否則便會引起一些人的忌憚。


    “你住口!”


    青裙女子輕斥一聲,原本邁出的一步卻也收了回去。隻不過,她對蕭無玉的話,心中多少有些狐疑,因為她的確知道對方有身份,卻不知道是什麽身份。


    而自己背後也的確有人,但那個人與自己隻是雇傭關係,並非主仆,他可約束不到自己。為了到了這狐裘男子的口中,便好像自己讓他死了,自己便會萬劫不複的樣子?


    雖然那個人曾經交代過,不可傷他性命,但自己若是迫於無奈傷了,又能如何呢?


    “祁教習,你這眼神著實有些可怕。”


    蕭無玉再度開口,因為他發現祁如清望著自己的眼神,頗為冷漠。此刻多半能猜到對方心中如何想,又會如何抉擇。


    他多半是想要犧牲自己留下這刺客,希望自己不要有什麽怨言,因為身為風鳴院學子,必要之時,就該慷慨赴死,這才是讀書人的風骨。


    但可惜,自己不是風鳴院之人,至少自己不這樣認為。所以今日,自己隻想要求活,不想要求死。即便,是站到風鳴院的對立麵上。


    祁如清沒有回應蕭無玉的話,他的眼神已經給出了答案,是的,他會犧牲對方。但下一刻,他卻沒有想到,對方會開口說出這樣一句:


    “姑娘可能弄錯了一件事,其實倒也不必如此劍拔弩張。你不敢殺我,而他卻敢犧牲我,所以為了活命,我隻能提醒你一件事。”


    “什麽事?”


    青裙女子此行的確有自己的考量,若是能不讓狐裘男子死在此處,那自然是最好。與其這樣僵持下去,她倒也真的想要聽聽對方有什麽破局之法。


    “姑娘忘了,今日你的目標是鍾教習,但外院之人的目的卻也是你。換言之,鍾教習傷勢沉重,沒有十天半月難以蘇醒,你不必急於今日動手,你若離去,便可打亂對方部署,可破眼下僵局。


    畢竟,心急於破局的,可不隻有你一人。”


    “你...”


    祁如清眼見蕭無玉開口自救,此刻一字出口,心中複雜。站在教習的角度,眼前之人開口自救自然沒有什麽問題,但站在參與此局之人的角度,他這做法無疑會打亂自己的布置。


    眼下,竹樓陣法已經開啟,自己要做的便是盡可能拖延時間,拖得越久,任飛鵬與李相容趕回的機會便越多。


    隻要他們兩人趕回,眼下之局便可破,眼前之人便可擒。到時誰也不必死,誰也不會死。可是蕭無玉這句話,卻無異於加快了事件的進程,使得局麵迫於極端。


    “哼,誰說我心急破局?祁如清,如果你的打算,是拖延到布陣者趕到的話,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因為你們的陣法早已被破解,傳不出半點信息。


    李相容如今在李家,應該已經聽到了噩耗,氣得一病不起,至於任飛鵬,他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所以今夜你們注定孤立無援。”


    女子的話,讓祁如清麵色變了數遍,他無法分辨對方言語的真假,雖然知道對方此言有亂心之意,但對方的確從一開始,便沒有展現出陰謀敗露的焦急感。


    “至於你,你說的話的確很有道理,但很可惜,我還有第三條路可選。”


    說話間,女子抬手一掌,便朝蕭無玉後心拍去,但她這一掌並未打實,因為她知曉此人身上帶著奇毒,一旦見血,率先倒黴的就是自己。


    所以這一掌按出,氣旋倏然而至,掌力席卷之下,直接將蕭無玉整個人拍飛而起,朝著祁如清飛去。


    “不好。”


    蕭無玉中掌而飛,此刻心中所想,卻不是自己的性命問題,而是祁如清。因為他早已看穿,也曾經說過祁如清和自己一樣。


    他所指的,並不是處境或者心性,而是指武力。沒錯,他看出了祁如清不會武功,或者說是因為某些原因,武功盡廢。


    所以祁如清根本接不住自己,也躲不開這一擊,他此刻能選的隻有兩條路:


    第一,按下機關,暗器如雨傾瀉,自己會死,刺客也許會死,祁如清必死。因為自己一旦身死,體內寒毒便會爆發,這種距離之下,祁如清不會武功絕難抵擋。


    第二,不按機關,或者來不及按機關,那麽無論是自己還是他,都會任由這刺客拿捏。但,任由拿捏也許還能活,不過自己怕是會站在那個人的對立麵上,今後還是難逃一死。


    先前的言語,不過是看出了身後女子打算動手,所以才刻意開口,想要繼續拖延一些時間。卻不想弄巧成拙,引得對方動手,當真是失策。


    眼下,隻希望那個人可以趕到,會在最後一刻出手,解救自己與祁如清。畢竟,今日之局他也有參與,他此刻應該就躲藏在附近,應該就等著出手。


    是,他既然能夠鎮壓自己體內的寒毒,那麽對付眼前之人,應該就不成問題。可是他,會選在此時出手麽?


    不會...


    因為蕭無玉心中之人,如今的確在凜風城,卻不在風鳴院內。因為她此刻正被兩名四品圍攻,又要護著一名重傷的五品極境,偏偏那兩個四品她皆都不想殺,而且此刻受人控製,神誌不清。


    所以如今的她,也同樣陷入僵局之中。若退,任飛鵬必死;若全力出手,有違本心;若繼續保留,便隻能是僵局。


    兩名四品,即便神誌不清也是四品,四品與五品極境看似隻差半步,實則相差懸殊,所以她現在也需要一個破局之法。


    “對..不住!”


    就在此時,祁如清三字出口,有無奈,有不甘,亦有為人師卻不得不親手犧牲學子的悲哀。但無論此時的心境如何,他的一隻手都已然按在機關之上,整座竹樓內響起一陣機括運作之音。


    “沒有來麽?”


    這一瞬之間,蕭無玉心中也隻有無奈,因為自己要等的人,終歸是沒有來。他若不來,今日之局到此終結,終歸是外院落了下乘,而自己的性命止步於此,實在心有不甘...


    “嗯?”


    青裙女子耳聞機擴之聲,此時驟然而退,她知外院三教習中,祁如清最為神秘,擅長機關之術,所以她也不敢硬接對方的機關。


    可是當她退下二樓之際,卻是發現二樓之上仍舊是機擴運作之聲,卻無如雨暗器傾瀉。這種用來對付高手的機關,往往都是觸發之後瞬間施展,絕不會有這種程度的延遲。


    否則根本攔不住高手,隻是高手眼中的笑話。


    祁如清,怎麽可能犯這種錯誤?他的機關,怎麽可能隻有這種程度呢?


    “這...”


    隨著一聲悶響,蕭無玉與祁如清一同栽倒在地,摔得七葷八素,但後者此時心中卻隻有驚愕,顧不上自己的傷勢。


    自己方才明明已經按下了機關,可是為什麽到了現在機關都沒有發射?要知道,當時製定計劃之時,之所以老師和任教習願意將戲做足,真的離開外院,便是因為有自己的機關作為保證。


    而自己這竹樓之內的機關,便是叔父與任教習都曾經讚歎過,確定便是四品進入此地也擋不住機關全開。所以才會將自己作為殺手鐧,用在今日之局。


    可是如今,自己賴以生存的機關,覺得可以定乾坤的機關,卻盡數失效。這...這可不是懂得陣法便能做到的,陣法與機關全然不同,是兩個不同的體係。


    難道,敵方陣營之中還有一名機關大師不成?


    若是這樣的話,他在哪裏?


    “哼...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自救?”


    就在此時,青裙女子的聲音再度響起,說話間便化為一道殘影登上二樓,指尖彈射出兩道氣勁,近身打在祁如清與蕭無玉的胸前。


    兩人立時受製,手腳無力,卻不影響說話。所以,大難不死的蕭無玉,此刻緩緩出聲,吐出一句誅心之語,但同時也是最無力的反擊。


    “不必虛張聲勢,你若當真盡在掌握方才就不會退。如今看來,你應該是對自己的同伴還不是很熟悉,又或者說用你的人其實並不信你,當真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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