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華服男子眼見老者作態,心中立時明白,他果然是心係於蟬的黃雀,如今見鷸蚌相爭結尾,結局卻不盡人意,故而如此失態,倒也不枉自己施展的手段。


    男子其名為幻,幻者虛也,虛虛實實,亂人心也。此刻的試探,正是因為看不穿老者實力,又不知其來意,故而有此一試。


    倘若老者鎮定自若,或者對那少年漠不關心,那麽自己都會對他高看一眼,不會輕舉妄動。因為一個人的心性,往往與他的實力掛鉤,此老者弱點已經暴露,看來也沒有什麽好忌憚的。


    自己定是受了先前對方無聲無息踏入此樓,加之自己與其探脈,所得死人脈的結果影響,這才生了高看之心。如今,老者動機已然暴露,他正是為蟬而來,並非真正的黃雀。


    既如此,自己便無需在忌憚後手,或是為其他勢力所用。不過,此老者能夠破除陣法,倒也算是有幾分本事。隻可惜,如自己所說的一般,自己不會給他機會!


    揮袖之間,一股勁風夾雜劇毒,自華服男子身邊席卷而出,直朝麵具老者而去。後者卻似因任家大院之中的一幕分神,尚未恢複過來,此刻被勁風擊中,整個人倒飛而出,落在三丈之外。


    “不過如此。”


    眼見如此結果,華服男子心中最後的忌憚,徹底煙消雲散。這一刻他也明白了,為何這老者從始至終沒有動手的意圖,而自己則也看不穿他的實力。


    不是因為他實力高深莫測,而是因為他並非高品武者,他怕是和李相容一般,擅長陣法之道,但自身實力孱弱。


    所以他才會來此,在自己麵前布下這“疑心之局”,想要以言語牽製自己,為那所謂的蟬拖延時間。還好,還好自己鋌而走險嚐試了一番,否則任家大院分出的勝負,一旦不如自己所料...


    最終的戰局如何,還在未定之天。


    “嗖嗖嗖...”


    說話間,華服男子朝著麵具老者走去,每踏出一步,身旁便有一道勁風呼嘯而出,擊打在老者身上,將其卷出數丈。


    待其踏出第七步時,身形忽然化為殘影,直接出現在了老者身前,因為此時的老者周身氣機萎靡不振,早已是在這接連的攻擊之下重傷瀕死,奄奄一息。


    “老先生,便讓我看看,你究竟是誰。”


    華服男子展現出的速度,猶在楚寧月開元境遁術之上,而其方才踏步之間施展的手段,亦遠遠超出五品範疇,因為他乃是一名貨真價實的四品。


    隻不過,比起武學,他更加對自己的毒功自信,因為一旦踏足四品,想要再繼續晉升,就需要找到自己的路。因為從四品開始,便有資格做出選擇,未必隻有強化肉身這一條路能夠成就高品。


    所以他的路,便是毒!


    左手指尖一動,一道無形氣勁便化為一隻無形巨手,仿佛扼住了麵具老者的咽喉,將其整個人自地麵提起。而華服男子,則抬起右手,朝著對方的麵具按去。


    麵具老者似是感覺到威脅,奄奄一息的他,開始奮力掙紮,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無形巨手。華服男子將一切看在眼中,嘴角泛起一絲弧度,此刻一把揭開了麵具。


    可就在他看清老者麵容的瞬間,本就心思活躍的他,無數個念頭瞬間湧入腦海,身形化為殘影,朝後方疾退。隻因這道麵容的主人乃是...


    “鍾天一!”


    有詐!


    這是華服男子一個反應,而隨即湧入腦海的念頭,便是鍾天一為何出現在此?鍾天一出現在此,說明千禦兩人行動失敗,沒有將其抹殺在風鳴院。


    自己製定的反殺之局,定然出現了什麽變數,千禦兩人一者精通陣法,一者更是四品下境。而風鳴院外院之內,任飛鵬與李相容皆不在,祁如清不會武功,祁元禎重傷在身。


    若沒有自己預料之外的高手相助,千禦兩人不可能失敗!


    一定是自己哪裏錯判,所以才導致了鍾天一出現在自己麵前,那麽他先前刻意受了自己數道攻擊,所為的又是什麽呢?!


    華服男子身形極快,四品上境非同小可,刹那之間便已退出十餘丈,周身一陣毒霧翻湧而出,形成一道氣罩將自己守護在內。


    因為他的實力,已經無限接近於三品,雖無法熟練應用練氣化神,卻可凝氣成實,化為護身氣罩,以功力抵擋一切氣勁攻擊。


    “哈...”


    可就在此時,其耳旁忽然響起一聲輕笑,這聲音在他聽來,猶如九幽寒潭,惡鬼低吟。當即抬手一掌,朝後按去,一掌一拳交接當場。


    “砰!”


    一掌,雄渾無比,猶如開山之勢,而那一拳,卻是綿軟無力,如同孩童揮舞而出。那一拳的主人,正是此刻應該在華服男子身後十餘丈外,奄奄一息的麵具老者。


    可他此刻,卻是詭異出現在華服男子麵前,與其拳掌交接。


    但,一瞬交接過後,老者身形仍舊是不堪巨力,直朝窗外跌飛而出,整扇樓窗不堪男子一掌餘力,皆伴隨老者身形飛出。


    但不同的是,老者身形飛至半空便消失不見,而飛出的樓窗卻在半空碎裂,支離破碎。華服男子見狀,心下一驚,他從未見過旁人有此等身法。


    正當其決定踏出樓閣,徹底結束這場博弈之時,身後卻響起了老者的聲音。


    “年輕人,你如今已經中了我的毒,不要動,一動就死。”


    話音入耳,華服青年隻覺眼前物換星移,而下一刻茶杯落桌的聲音,讓其徹底清醒,更是發覺自己如今仍在桌前,樓窗如舊,老者如舊。


    茶壺中,還餘三成茶水....


    “嗯?”


    華服男子輕疑一聲,此刻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思緒飛轉,試圖為方才發生之事找到一個答案。最終,他得出了結論,因為眼前的老者是一名能可破去“禦”所布陣法的陣師。


    而陣法之道中,便有一門專精幻陣,若是高階幻陣,便與自己的手段沒有什麽區別。可是,對方明明應該已經先中了自己的手段才是,又如何來得及對自己施展幻陣?


    “你的手段的確很強,我即便有所察覺,也無法保持清醒,所以不必懷疑,我是真的中了你的幻術,嗯...如果迷煙配合特殊功法算是幻術的話。”


    此時鍾天一緩緩出聲,但聲音已非老者,而是青年。此刻本該重傷瀕死的他,身體上沒有半分表現,隻是笑意盈盈地望著眼前的華服男子。


    的確,從方才華服男子起身,折扇開合之間的異香開始,自己便中了對方的手段。隨即便看到了任家大院之中,楚寧月殺鬼麵老者後,被那少女一劍貫心的一幕。


    可即便自己真是此界之人,沒有見過這種以特殊功法,配合迷煙施展的手段,也不會被此人如此輕易欺瞞。因為無論是幻象還是幻陣,其根本都是施術者構建出的假象。


    所以構建之時,很難不摻雜個人期望,缺少對受術者的了解,從而影響真實性。


    方才的一幕,存在著一個巨大的破綻,不是男子施術之前的香氣,而是楚寧月的行為。如今的鍾天一,對自己這位楚道友很是了解,知道她那近乎執拗一般的性子。


    即便是事情超出了她的預料,那所謂鬼麵老者當真要殺她,以她的心性,也不會將對方斬殺,至多便是製服而已。


    以楚道友的心性,想要她去殺曾經相識之人,必定是要經過許多個心理階段的磨合,不會如同自己一般一蹴而就。


    所以,從看到楚寧月擊殺鬼麵老者的那一刻起,鍾天一便知道自己陷入了幻象之中。雖然如今的身體,無法破除幻象,卻可以將計就計。


    而一切的謀劃,都是為了最後的關鍵落子,都是為了這一擊...


    “轟!!”


    隨著一聲嗡鳴震響,鍾天一口中噴出一口烏血,拳與掌再度交接,在麵具男子輕蔑的眼神中,倒飛而出,落在樓梯口的方位。


    自方才幻陣解除,華服男子便一直在運功內省,查看自己體內是否存在異樣。當他確定自己沒有中毒之時,便看破了眼前老者的疑心之局。


    陣師又怎樣?幻陣又怎樣?隻要斬殺了陣師,陣法不攻自破!在四品上境麵前玩弄陣法,卻無保命手段,這便是下場!


    “哈..”


    可下一刻,茶杯落桌之聲再啟,笑聲如舊。本該倒在樓梯口已經身死的老者,再度出現在華服男子對麵,此時朗朗開口:


    “年輕人,我說過會給你一次機會,現在機會已經浪費掉了。從現在開始,真的不要動。”


    “嗯?”


    華服男子眼見對方的氣息,始終保持在“氣若遊絲”的水準之上,仿佛再受一擊便會身死,但當自己給出那一擊之時,卻又被告知遠遠不夠,心中升起一陣莫名的感覺。


    但下一刻,華服男子卻自老者衣領之上,看到了方才那一口烏血的血跡。接連破除幻陣又陷入幻陣,讓他心境難以平和,已是無法分辨出哪一個才是幻陣。


    可是,自己真的需要分辨幻陣麽?


    “我倒想要看看,老先生會使何種毒?是否能毒得倒我。若是不能,今日先行一步的,便是老先生你了。”


    華服男子輕聲開口,他很是確定自己沒有中毒,因為自己便是用毒高手,萬毒不侵之體,這世上即便還有那麽三種能夠毒到自己的毒,自己也對那三種毒藥的毒性極為熟悉。


    所以其又是抬手一掌,朝著眼前之人轟去,無論對方言語幾何,無論他布下多少層幻陣。有能力布局,卻沒有收網的實力,終究是一場悲哀。


    所以答案是,不需要!


    從一開始,自己便被這老者以言語牽製,自己也說過不會給他機會。自己不會陣法,但卻可以破陣,無論前方還有多少層陣法,無論這老者是否是打算以性命拖延自己,自己皆以一掌破之。


    可就在此一掌轟出之際,一個突兀的聲音,卻自樓閣之外傳出。這讓華服男子意識到,此刻是真非幻,所以這一掌更要擊出。


    “住手!”


    掌出,人飛,血霧噴灑,但同時男子周身烈焰翻滾,被裹挾其內。這一刻,他已知道,任家大院勝負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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