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身退出七步,楚寧月立定身形,望向眼前銀甲女將。


    此女與周圍之人不同,她看李丹心的眼神中,並無旁人那般狂熱,而是帶著幾分擔憂。


    而眾人朝自己望來,皆是滿懷敵意,恨不得蓋棺定論,坐實自己對李丹心欲行不軌之罪。唯獨這女將看自己的眼神中,多有審視之意。


    隻是,先前對方那一槍,目標分明就是自己,若自己躲閃不及,不僅自己會受傷,便是身後所背之人也同樣難以幸免。


    所以這銀甲女將的行為,著實耐人尋味...


    “我是風鳴院之人,受李教習之邀,外出尋找李丹心。”


    眼前這些人的實力楚寧月看在眼中,唯有那銀甲女將與李丹心不相上下,其餘人皆是螻蟻。


    可是即便她揮手可滅眾人,如今身在城門之下,也萬萬不會直接動手,更不會展露修士手段。因為她始終記得,自己加入風鳴院的初衷,乃是借風鳴院之手救便宜師兄與淩青山。


    若是她不想徐徐圖之,不考慮台麵之下,可能存在的其他修士,不計代價後果,那麽她早就可以直接殺上淩家要人。


    她既選擇假手風鳴院,以兩人安危為主,徐徐圖之,便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超出此界武者範疇的實力。


    “一派胡言!我看此子便是妖言惑眾,意圖蒙混過關!”


    先前攔路的三人,目的便是劫人搶功,此刻眼見楚寧月開口說出自己的身份,自然是不會坐視事態發展,一句話出口的同時,已是朝著楚寧月攻來。


    “嗯?!”


    就在此時,銀甲女將忽然麵色一變,此刻即便無法確定楚寧月的身份,也能夠看得出來,這些圍攻之人居心叵測。


    方才自己已經說過住手,這些人卻還是攔在此處,甚至不給對方開口解釋的機會。其心昭然若揭,其意狼子野心,銀甲之前,不容奸佞!


    銀甲女將輕拍馬背,隨後一聲馬鳴撕裂長空,縱身飛躍之下,比之那三名江湖客隻快不慢。


    “砰!”


    隨著一聲悶響,原本插入地麵的長槍,立時破土而出,落入女將手中,隨即一槍刺出,樸實無華,卻帶起陣陣破風之聲。


    “啊?!”


    三名圍攻之人,隻想要劫人搶功,卻沒打算將命留在此處。此刻根本想不到,身後銀甲女將,竟然直接出手,而且毫不留情。


    若自己繼續向前,這一槍便會貫穿後心要害,必死無疑,不得已隻得停下身形,轉身抽刀應對。而兩名同伴,此刻也是同樣停下,一起出手攔截此槍。


    “鏗!!”


    一聲震響,三柄刀劍齊斷,但這一槍之勢,也就此終結。因為銀甲女將的目的,隻是讓對方停手,而非真的要一怒殺人,眼前這些人,還沒有讓她一怒的資格。


    一槍已盡,黑馬落地,已然自三人頭頂躍過,落在其身後。女將以長槍自地麵劃出一道長線,而後淡淡出聲:


    “過此線者,死。”


    三人驚魂未定,此刻望著女將,上下打量,似是極力在腦海中搜索,凜風城軍中可有這樣一號人物。


    但因為其一身銀甲遮擋麵容,若不是聽聲音,根本難以判斷出是一名女子,所以一時半刻,也想不到這是哪一號人物。


    眼見三人退卻,銀甲女將轉過身來望向楚寧月,似乎根本不擔心身後三人會偷襲自己。


    “你的身法的確有救人的資格,但僅憑一句話和一件衣服,恕我不能輕信。”


    “那要如何?”


    問出這四字的同時,楚寧月已經打消了動手的念頭,因為她猜得出,此女多半與李丹心相識,和那些江湖人不同。


    自己護李丹心回凜風城,全然是出於交情,並不打算以此接近李相容。更何況,自己與李相容的關係,已經是合作的盟友,沒有必要更近一步。


    所以,若此女當真是李丹心的故人,對她沒有歹意的話,那麽將人交給她帶回,也能省去自己許多麻煩。隻是要確認這一點,單憑猜測還不夠。


    “將人交給我。”


    女將說話之時,長槍斜指身後地麵,左手輕輕探出,如同一柄將出未出的利刃,隨時皆有可能出鞘。


    “我又如何確定,你和這些人不同?”


    猜測終歸隻是猜測,楚寧月雖然看出此女與旁人不同,可是卻無法確定,她是否真會善待李丹心。畢竟李丹心如今昏迷不醒,若旁人想要做什麽文章,輕而易舉。


    女將聞言,麵色一寒,手中長槍緩緩舉起,但卻在即將指向楚寧月的前一刻,忽然抬手指向一旁的二十餘名江湖客。


    “給你們三息時間離開此地,否則後果自負。”


    一聲出口,居高臨下,毋庸置疑,引得周圍之人紛紛側目。他們雖然看得出來,這銀甲女將的實力的確很強,可是她隻有一個人,因何敢犯眾怒?


    但下一刻,人群之中便有人輕呼一聲:


    “黑雲玄甲,怒槍展虹!!”


    一聲輕呼出口,立時引得眾人嘩然,因為這個名字對於南域之人來說並不陌生。怒槍展虹於江湖之中雖然並不出名,但在行伍之間卻素有凶名。


    其最為昭著的,便是曾經以下犯上,親手斬殺頂頭上司,因為對方嗜酒如命,而且每每醉酒,便會於長街之上,縱馬行凶,欺壓無辜百姓。


    可本該被斬首示眾的她,卻因老城主慧眼識珠,不但得以保全性命,更是取代了其原本上司的職務,成為凜風城唯一的千騎將。


    又因其嫉惡如仇,對家族子弟以及城中江湖客出手絲毫不留情麵,曾因為葉家一名嫡係調戲良家婦女,故而一怒追殺百裏,最終將那名葉家嫡係以長槍釘死在引風鎮外...


    得了一個“怒槍”的諢號,從此凜風城內,再無家族子弟敢欺壓平民百姓。直至四年前,老城主閉關,其失去庇護,被昔日仇家找上門來。


    據說少城主迫於多方勢力的緊逼,不得已將此女打入地牢關押,更是有傳聞她已經身死。但即便如此,怒槍之名餘威尚在,極少有人敢在凜風城內欺壓平民。


    “她不是死了麽?!”


    人群嘩然過後,便是疑問,而銀甲女將的注意力,始終放在楚寧月的身上。她清晰的看到,對方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麽表情變化,所以多半是沒聽過自己當年的名號。


    “你若有疑問,可以與我同行。”


    一聲出口,既是提議,也是最後的通牒。她之所以遲遲沒有動手,一是因為看得出最開始自己試探的那一槍,對方展現出的身法速度極快,二是因為這少年對李老的稱呼。


    “好。”


    楚寧月本就沒有打算與對方動手,能如此收場,已十分滿意。雖然自己親身去見李相容,的確是會惹來一些麻煩,不過麻煩總好過錯付。


    距離三息時間,如今隻剩下一息,在場的二十餘人,如今因為那一聲“怒槍展虹”,已經走了九成,隻剩下兩人,站在百步之外,遙望此方。


    銀甲女將屏退眾人,原本是方便稍後動手,不會傷及無辜,但如今眼前少年沒有出手的打算,自己也就沒有必要掃清障礙。


    所以望著那最後的兩人,銀甲女將選擇了無視,調轉馬頭,朝著凜風城的方向走去。她沒有強求少年,一定將李丹心交給自己,但卻始終在注意對方的舉動。


    若後者有半分轉身逃走的跡象,她這一槍便會遞出。


    ...


    一騎兩人,緩緩進入城中,銀甲女將入城之時,已然縱身下馬。楚寧月走在其身側,這才發現她的坐騎與眾不同,因為這匹馬沒有韁繩。


    此刻,銀甲女將前方引路,黑馬則跟隨其後,無需牽引,更似有靈性一般,時不時朝著楚寧月望去,似在監視對方。


    天色轉明,城中已有早起行人,看到三人之時,無不紛紛側目。他們雖然不認得眼前女子,但卻認得她這一身鎧甲,正是護城軍將官的打扮。


    可是護城軍,一向駐紮在城外軍營,極少出現在城內,更不要說是為人引路,所以這一幕引來了無數人側目。


    更有好事之人,明目張膽跟隨其後,想要看看這一行人,究竟想要去往何處。


    楚寧月注意到,銀甲女將對這些普通人的態度,顯然要比那些江湖客和善太多。既沒有出聲製止他們跟隨,也沒有出手震懾。


    不多時,兩人出現在一條舊巷之中,身後已經匯聚了三十餘名好事之徒。但這些人,絕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因為尋常江湖客不敢招惹護城軍,家族弟子又不會起得這般早。


    至於其中幾名不怕死的江湖客,銀甲女將也並未放在心上,因為這裏距離李家已經不足百丈,這些人之中即便有圖謀不軌者,也不敢在此處動手。


    “我們到了。”


    銀甲女將停在了一處樸素的庭院之前,淡淡出聲,同時望向楚寧月。卻不知後者早在進入舊巷之前,便已經施展神識,掃蕩過了此方區域,並未發現李相容的蹤影。


    而眼前庭院,雖然樸實無華,符合李相容的作風,可是庭院的房間之內,卻滿布蛛網塵埃,一幅年久失修之態,李相容就算再如何低調,也不會住在此處。


    所以,此女是在試探自己,但她想不到,對方為何到了現在才試探自己。不過好在自己已經看破了她的試探,所以不會露出破綻。


    “此地不是李府。”


    但此女的試探,還沒有結束..


    “定是我多年不回凜風城,所以記差了庭院,接下來,便勞煩你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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