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局已定,楚寧月負手而立,看似毫發無損,輕鬆愜意,不過信手而為,實則卻是在密切關注,此刻裝死的兩名暗衛。


    先前這兩人便隱藏了修為實力,而後更是假裝與其他人一樣服下丹藥,如今則是直接裝死,實在有違常理。


    這讓楚寧月不禁回想起,當初自己暗探胡九道城外駐紮的軍營,發現那裏存在一座地宮,更有許多絕頂高手,隱藏在其軍中。


    當日城西截殺,便有神秘高手出手,功法似乎專克修士體係,且對自己擁有莫大敵意。


    如果這兩人,與當日的神秘高手乃是一路人,此刻見自己施展術法,理應出手才是,不該當場裝死。究竟是因為如今自己實力有所恢複,他們有所忌憚,還是...


    另有原因?


    “你..你...”


    遠在數十丈外的督軍胡九道,此刻望著此方戰局,兩字出口,麵色極為難看。但其眼中,對於此事卻隻有驚懼,沒有半分怒意,似乎對於這些暗衛的看重程度,尚且不如剛剛守門的普通侍衛。


    楚寧月站在原地,始終防備裝死的兩人,再者便是對方才術法的結果,有些不解。


    自己先前明明已經出聲提醒,又有那蓑衣老者舍身斷後,理論之上除他之外者,應當皆安然無恙才是。絕不至於火毒入體,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隻是她如何知道,方才八人所服用的丹藥,與他們所修習的功法極為相似,皆是隻攻不守的瘋狂之物。


    服下丹藥,可將自身攻擊水準,提升一個品級,但相應護體之力,下降三品。


    那八人方才之所以敢服下此丹,一是因為得到胡九道命令“全力出手”,二是因為八山鎖龍陣期間,八人防禦共通,雖不會八人疊加,但也遠超未下降之前。


    所以在他們看來,隻要出手鎮壓住楚寧月,便可以攻代守,不必思考其餘問題。


    卻未曾想,對方施展術法,超乎意料,而八人意外撤退之際,亂了陣法。八人陣法解體,防禦力再無加持,以七品之身,自然扛不住轉脈境術法。


    沒有當場橫死,皆係那名蓑衣老者,關鍵關頭施展的秘術。若非如此,怕是除了那兩名隱藏修為的暗衛之外,再無人能夠幸免。


    “我本無意傷人,隻是爾等太過激進。”


    楚寧月淡淡開口,身形飄飛而起,落在白衣少年身旁,將一道氣機,打入對方體內,卻是立時眉頭微皺。


    因為她發覺,對方體內,如今有數道不同氣息,相互碰撞,駁雜不堪。若非其根基不俗,如今隻怕早已爆體而亡。


    原以為,他不過是在與許國手對戰中吃了暗虧,卻想不到,耗損至此。


    於是望向許國手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寒意,使得後者下意識運氣遊走周身,暗中備戰。


    “大哥不必如此。”


    就在此時,白衣少年的傳音,自身後響起。聲音之中,沒有楚寧月預想的虛弱,反而平靜無比。


    “先前曾與大哥說過,我的本體不在南域,如今所見也不過一道化身。方才一戰,化身之力已然用盡,如今即將消散,此後我將沉睡一月,不能再入南域。


    雖與大哥相見不過半日,我卻已知大哥心性,並非無情無義之人。臨別之際,希望大哥能夠替我找到三姐,將其鎮壓,莫要傷其性命。”


    白衣少年傳音落定,周身氣息驟然一陣坍塌,一道赤光自其眉心處,爆竄而出,沒入天際。其身形立時如斷線風箏一般,倒飛而出,跌飛十餘丈。


    人未落地,便於空中發出陣陣爆響,如體內骨骼盡碎。每一聲響,便有一團血霧自體內炸裂開來,落地之時,已是了無生機。


    楚寧月隻於典籍之上,看過化身之術,如今見白衣少年“慘死”麵前,瞳孔不由得收縮半分。但也就在此時,少年最後的一道傳音,自其耳中響起,仍舊是那般平靜。


    “大哥斬對方數人,而我身形即將消散,或可以此為契機,交換籌碼,利用一番。如此,或可能繼續此線,自對方口中得到些許。


    他日...”


    最後兩字出口,卻已沒了後話,天空之上的一道赤芒,早已遠遁而去...


    楚寧月站在原地,望向這一幕,心中情緒頗為複雜。雖然這白衣少年稱呼自己為“大哥”,但自己與他,卻不過相識半日。


    而這短短半日之內,兩人經曆互相試探,放下戒心,又一同退敵。


    此刻,即便知曉白衣少年並非真的身死,楚寧月還是一時心緒難平。更何況,此子從始至終,未嚐試讓自己對他的“慘死”負責,不過風輕雲淡。


    甚至到了最後一刻,還要以化身消散之時,製造出“慘死”的一幕,為自己換取後續籌碼。


    至於替他尋找所謂的“三姐”,那不過是先前得出的共識,自己已然答應。


    ...


    楚寧月沉默許久,撫平心中情緒,但其沉默之間,在場其他人,可是心中驚疑不定。


    尤其是方才出手,在白衣少年體內中下暗傷的許國手,此刻心中略有茫然。自己的功法雖然強橫,但也不至於讓這白衣少年爆體而亡,死狀如此淒慘。


    如今戰況已定,胡九道暗衛盡歿,而自己也受了傷,如若眼前之人,因為兄弟之死暴起出手,自己固然能夠脫逃,但胡九道....


    雖然自己很想讓他去死,但理智告訴自己,他不能死在城主府。


    可若是自己想要在眼前之人麵前,護下胡九道,恐怕需要付出極重的代價。


    “此子與我雖相識隻有半日,但你害他慘死當場,亦需付出代價。”


    楚寧月並非祁如清,絕不會以朋友之死布局,即便白衣少年並非真正隕落,她也絕不會用其身死,大做文章。


    此刻開口,不過是闡述事實,而對眼前的許國手,也的確充滿敵意,雖未到了必殺之的地步,但也決計不會與此人合作。


    “等等,此子身死,恐有蹊蹺!”


    許國手見對方欲對自己動手,心中懊惱不已,趕忙出聲解釋。想要告訴對方,方才白衣少年慘死的一幕,單憑自己一人之力,無法做到。


    可是楚寧月哪裏會聽對方解釋?更何況她亦知曉,此人實力乃是四品上境,真要動起手來,也未必會輸得太難看。


    他此刻用言語解釋,便意味著方才與白衣少年對決之時,受傷不輕,在他的判斷之中,已然不是自己的對手。


    既如此,自己又有何理由,放過此人?


    “住手!”


    可就在此時,一旁沉默良久的胡九道,卻赫然出聲,攔下此戰。同時瞥向一旁的許國手,眼神之中,浮現出一絲憎惡與無奈。


    因為他的想法,其實與許國手相差無幾,站在個人立場之上,皆希望對方死於非命,可又不能坐視對方身死。


    方才他之所以沉默不語,便是想要看看,許國手是否還有自信,拿下眼前黑衣公子楚寧月。但如今看來,他沒有絲毫底氣,那這一戰,後果可想而知。


    如今,城主府正是實力大減之時,風鳴院雖然表麵上不足為懼,但眼前此子今日展現出的“扶搖訣”,讓其心生忌憚。


    不由得思考,這些年來風鳴院是否是以假象示人,實則暗地裏培育天驕。


    因此,掌印監重傷,而自己身份敏感的當下,城主府需要一位四品鎮守,穩住人心。所以,許國手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今日。


    “你不是想要知道當日細節麽?跟我來!”


    說罷,督軍胡九道轉身便走,絲毫不管在場之人,如何看待此事。但其看似成竹在胸,實則卻是在賭...


    他賭對方,願意用白衣少年之死,與自己麾下暗衛之死對調,換取自己口中的情報。也在賭許國手識時務,不會自尋死路。


    而若對方拒絕自己的提議,自己也毫無改變戰局的可能,所以,多說無益,唯有轉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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