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院駐地深處,一片竹林之後,另有洞天。水榭之中,一名身穿狐裘大氅的青年男子,此刻坐在石桌之前,一臉慵懶之態,正與自己對弈。


    隻是其執子之間,多有猶豫,時常舉棋不定,仿佛心不在焉。並非是有閑情逸致而下棋,隻是單純打發時間。


    “公子在此已有一段時間,可想好心中的答案了麽?”


    就在此時,一個略帶幾分溫婉的女聲,自一旁樓閣之內響起。而後,一名宮裝女子走出,徑直來到石桌另一側入座,望向眼前之人。


    此女,正是活在風鳴院風口浪尖之上的書山上使,樓玉衡。


    “嗯...還沒有。”


    狐裘青年微微沉吟,而後緩緩開口,沒有因為眼前女子絕色,便提起些許興致,仍舊是一幅慵懶的模樣,眼中隻有棋盤。


    “棋能問心,亦能達意,公子與自己對弈,怕是得不出答案。”


    樓玉衡說話之間,右手輕按石桌,一股精純掌力,化為一道波瀾,席卷棋盤。其上黑白兩字,立時散落於空,紛紛飛回各自棋簍之中,而後取出一子,直取天元。


    狐裘青年對於女子的作為,不置可否,無喜無怒。同樣取出一字,卻是落在邊角之處,不與其爭鋒。隻是棋子落定之時,其再度開口,語氣中,卻極為難得的出現了一絲波動。


    “我在等人。”


    樓玉衡聞言,眉頭輕佻,再落第二子,同時輕聲開口:


    “我也在等一個人,但他未必能找到此處。”


    “未曾沿路留下線索?”


    狐裘青年聽到對方也在等人,似乎因為這一點共通之處,稍稍有了幾分興趣。而兩人雖然在此相見,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但前者對於後者於風鳴院之事,卻已了如指掌。


    “留了,但未來得及告知。”


    樓玉衡心性同樣沉穩,加之她少年之時,曾經遠遠望過眼前的狐裘青年一眼,雖然多年過去,不敢確定眼前之人,就是當年之人,但多少有幾分高看。


    所以對於此人,能夠掌握自己的狀況,她並不意外,開口之間,語氣也頗為平和。好似兩名相識已久的老友,閑話家常。


    “若是有緣,自會相見,若是無緣,則也強求不得。”


    話音落定,狐裘青年抬頭望向水榭之外,慵懶的神色之中,生出一絲漣漪,似是看到了什麽。


    兩人雖說對弈,實則更有心事,因此棋盤之上少了針鋒相對的廝殺,而是多了偏安一隅,固若金湯。倒不像是在下棋,而像是在調....


    “你來了。”


    就在此時,狐裘青年忽然開口,卻是望向一旁,空無一人的柳樹。樓玉衡見狀不解,但麵上卻毫無波瀾,因為她知道,眼前這個人,最喜歡給人意外,隻需看下去,便會知曉。


    果然,下一刻柳樹周圍一陣模糊,一道人影詭異浮現而出,乃是一名員外郎打扮的老者。


    樓玉衡身為書山弟子,對於陣道自然略知一二,雖然她專修的路線乃是劍術而非陣法,但相識同窗之中,卻不乏專精陣法之輩。


    因此方才狐裘青年開口之時,她便關注了一旁的柳樹,察覺到一絲微弱的陣法氣息。如今隨著老者現身,陣道氣息再難掩蓋,儼然是一名陣師,隻是實力不明。


    “看來公子已經等到了要等之人,如此,便不叨擾。”


    樓玉衡自是識得大體之人,那老者現身之後,卻閉口不言,定然是因為自己在場。所以她很是自覺,說話之間,起身便欲離開。


    隻是剛剛走出三步,便聽身後狐裘青年,輕聲開口道:


    “他並非是我要等的人。”


    說話間,狐裘青年起身,望向老者肩頭,原本慵懶的神色,此時卻蕩然一空,眼底浮現出一絲欣然之色。


    因為他察覺到,老者肩頭有一道氣息殘留,而這道氣息十分熟悉,想來留下這道氣息的人,很快便能循著此氣息,來到此處。


    至於老者肩頭,為何會有這一道氣息,他無需多想,便猜出了七成。多半是老者,私自對那人動了手。


    “嗯?”


    樓玉衡輕疑一聲,麵色同樣微微一變,看似是在回應狐裘青年,可實際上,卻是因為她耳中響起了一道傳音。


    下一刻,她則以行動,回應了這句傳音,雖然有所抑製,但說話的語氣,還是較方才有了幾分活力。


    “我要等的人,如今已然來了。”


    而其話音剛落,水榭之外便有一道流光劃過,一道人影,降臨在其身旁,一身黑衣如墨。正是楚寧月以化相之術,幻化而出的書山上使,東方雲火。


    “而我要等的人,也快...”


    狐裘青年緩緩出聲,同時轉身看向樓玉衡所等之人,但他的話,卻隨著他的目光,一同定格在東方雲火身上。


    望著眼前陌生的黑衣公子,狐裘青年,一時沉默不語,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波瀾壯闊。


    “這人是誰?為何會有與師尊一樣的氣息?莫不是同宗之人?那他來此,是否與自己有關?”


    但下一刻,其心中萬般疑惑,煙消雲散,隻因對方一句傳音...


    “數日未見,你已至凝氣中期,天賦不錯。”


    憑此一句,狐裘青年瞬間想通,眼前之人為何會有與師尊一樣的氣息。那是因為,他就是師尊本人。


    細想之下,當日自己初見師尊之時,他乃是祁如清的模樣。而後再見,他便成了風鳴院中,關係戶少年楚陽。


    所以如今,他化為黑衣公子的模樣,自然也合情合理,隻是眼下有外人在場,若自己胡亂表現,恐會影響師尊的計劃。


    “如此看來,我與你要等的人,是同一個人了。”


    狐裘青年淡淡開口,麵上古井無波,他如今還不知道楚寧月新的身份,不能貿然暴露太多信息,否則恐會影響到對方。


    但若不說些什麽,稍後識大體,主動離開的,便該是自己了。


    對於狐裘青年的反應,楚寧月頗為滿意,如若此子上來便喚自己,那便說明此子空有天賦,而無城府。


    不過想來,以對方的身份,生在皇家,又怎會是毫無城府之人?這一點,倒是自己小看了他。


    “蕭無玉,久違了。我如今的身份,乃是書山來使,東方雲火。”


    楚寧月淡淡開口,但給出的信息,卻是極為龐大。使得一旁的樓玉衡與狐裘青年蕭無玉,皆是一愣。


    樓玉衡與蕭無玉之間,不過是少年之時一麵之緣,算不得什麽交情。方才相見之後,也沒有過多交流,隻有對弈些許之交集。


    因此兩人彼此之間,互有防範,蕭無玉擔心師尊身份暴露,樓玉衡又何嚐不是如此?


    可此時此刻,東方雲火卻當著兩人的麵,主動說出了這樣的話,意味著他主動坦白,告知兩人自己現在的身份,和之前的身份不同。


    而能夠選在兩人麵前,說出這個秘密,便說明他與兩人的關係,都十分緊密。意味著在場之人,皆屬可信範疇。


    兩人幾乎同時領會其中信息,當即互看一眼,各懷心思。而楚寧月將兩人如此反應,知曉這兩人果真看懂了自己的心思,反應如此敏銳,的確是有合作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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