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方隻有十三才能看到的羅盤之上,如今清晰顯示著眼前“怪物”的標誌,而其名稱之後的標注...


    乃是“友軍”二字。


    是以在十三看來,這“怪物”的轉化,全然是師姐的手筆,多半又是在考驗自己什麽。


    “怎會...”


    穆清遠此時強忍眩暈之感起身,卻發現那眼神空洞無神之人,如今竟在模仿自己的動作。


    於是心念一動,稍加嚐試,下一刻那人竟真的如她所想一般,做出了離譜的動作。


    撞樹。


    望著此人撞了十餘下,已將三顆大樹撞倒,同時頭破血流...


    穆清遠不禁感歎,若此人是佯裝如此,那犧牲未免太大了一些,可是...


    這種情況,在以往循環之中從未出現,怎會...


    “難道是此物?”


    想到這裏,穆清遠取出驛站之中得到的那一塊陣盤,發現陣盤之上黯淡的寶石,此刻被淡淡幽光重新充斥。


    而她能夠感覺得到,這眼神空洞之人,似乎與這陣盤有所聯係,冥冥之中好似有一道絲線牽引此人,逃脫不得。


    “師姐在看什麽?”


    十三的話,讓穆清遠微微一愣,關於陣盤之事,她倒不知如何解釋。


    不過,十三不是旁人,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會在自己身邊,所以她既已看到,自己也沒有必要隱瞞。


    於是亮出了手中陣盤道:


    “此物是我意外所得,這人會變成這般模樣,我懷疑...”


    可是她的一句話尚未說完,卻見十三麵上浮現出笑容...


    “師姐,你又拿我尋開心了。”


    此言一出,倒讓穆清遠微微遲疑,聽不懂這是什麽意思,可下一刻,她便發現十三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的目光並未落在陣盤之上,而是落在自己臉上。


    “這陣盤...”


    “哦,原來師姐手中的是陣盤啊,它有什麽用?”


    十三說話之間,將“敷衍”二字表現得極為明顯,而且從始至終,都沒有凝神於陣盤一眼。


    這讓穆清遠不禁生出一種念頭...


    “難道她看不到陣盤?”


    “此物我也不知有何作用,但現在看來,此人變成如此模樣或許與它有關。”


    “是是是,都與這陣盤有關。”


    穆清遠並不明白,十三這生怕自己看不出“敷衍”的態度,是由何而來。


    除非她真的看不到陣盤,覺得自己是憑空捏造出一個物件,借以隱瞞自身能為。


    不過以兩人之間的關係,倒是不必費心試探,於是穆清遠凝神問道:


    “你當真看不到此物?”


    “能看到,能看到,這不就是個....”


    十三隨口一說,但話到了一半,卻發現師姐麵色嚴肅,原本準備好的說辭,此刻咽了回去。


    因為她開始意識到,師姐可能沒在和自己開玩笑,她是真的覺得手中有東西。


    “我...看不到。”


    “這...”


    對於十三正色的回答,穆清遠聞之語塞,她同樣也覺得這陣盤古怪。


    因為陣盤之上的變化,乃是上一次循環之中,吸收了那凝氣十層修士所致。


    可是這一次循環之中,情形分明與上一次循環不同,自己還沒有對陣法做些什麽,這陣盤便詭異出現在自己手中。


    而且繼承了上一次循環之中,改變的特質。


    如今...


    又見十三這個特殊存在,也看不到此物,這便說明...


    很有可能這陣盤,與自己陷入的循環有關,至少它是一項特殊之物,可超脫循環之外。


    不容忽視。


    “也罷。”


    心念至此,穆清遠打算同十三離開此地,然而卻覺得身後跟隨的“怪物”有些礙眼。


    畢竟他的模樣,一看便知道是失了心神,眼中被純黑充斥,極為詭異,怕會引人耳目。


    加上自己知道,天蕩山之會,至少有三名修士在場,若是被他們看出端倪...


    熟料就在其心生此念之際....


    那道陣盤之上,卻忽然幽光大作,身後“怪物”的身形迅速虛化,不過半息之間,便已消失無蹤。


    “嗯?”


    然而穆清遠一聲輕疑剛過,便覺腦海之中一陣刺痛,方才勉強壓製的反噬衝擊,如今瞬間爆發。


    雖然她對“精神力”並沒有什麽概念,但卻感覺自己四肢百骸皆疲憊不已,此刻便連睜眼也是奢望。


    ...


    不知過了多久,穆清遠方才睜開雙眼,隻覺周身劇痛無比,而熟悉的一幕出現在眼前。


    一切皆如未入循環的那次一般,十三趴在自己床邊,武持軍左右徘徊,黝黑青年愣愣出神。


    “師姐...”


    然而,這一次十三並沒有急苦,因為在最初那次,穆清遠昏迷是因為與人險些同歸於盡,傷勢過重,重傷瀕死。


    可是這一次,卻是因為精神力透支,無法支撐身體而倒地。


    在十三的羅盤之上,有著明確的顏色標誌,所以她可以判斷出,師姐隻是異常,而沒有性命之憂。


    可...


    接下來要如何讓身後那兩人相信,眼前之人是自己師姐,這便是個難題了。


    隻因為...


    “道友究竟是何人,又是從何時假扮我殘陽宮弟子的?”


    武持軍這一次的態度,也與最初不同,因為如今的他,已然知曉陰陽大丹之事。


    所以他無法判斷,眼前之人究竟是何時取代了自己師妹。


    “嗯?”


    輕疑一聲,穆清遠低頭望向自己,卻發現自己早已被換了一身素衣。


    身形微微一顫,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當即伸出左手,看向自己手腕內側,果然有一點朱紅。


    “我...恢複了?”


    是了,如今的穆清遠,正如最初那次一般,在眾人眼前身形幻化,容貌衣著皆變成了另外一人。


    不再是初入此界之時,那中年女子化身,而是天啟院核心弟子——穆清遠。


    這兩人論實力氣息,相差甚遠,一者不入流,而一者無限接近於四境中。


    論樣貌氣質,則是雲泥之分,一者平庸至極,好不出彩,而另一者...


    如今因剛剛蘇醒,加上取回肉身,心情不差,麵上帶著一絲淺笑。


    而那常伴的寒意和生人勿近,此刻尚未恢複,所以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好似芙蓉出水,清新脫俗,江山如畫,一身素衣與這上佳的品相完美相稱,便是武持軍的心性,初見之時都有一瞬失神。


    而那幾乎沒有見過女子的黝黑青年,則是直接看出了神,愣在原地,至今沒有恢複。


    隻是這種美好並未持續多久....


    當穆清遠確定自己已經取回肉身,自床榻之上起身之後,那仿佛與生俱來的寒意,便自周身散發而出。


    麵色也是逐漸轉冷,恢複從前。


    “道友?”


    在武持軍看來,能夠將一個人的身形、樣貌、修為、骨骼盡數更改的,絕非是普通的易容術,而是修士的化相手段。


    且能夠瞞過自己這麽久,更是改變得如此徹底的...


    恐怕至少是開元後期...甚至轉脈境修為。


    而方才的一幕,怕是此女受傷之際,靈氣無法維持術法,所以自然恢複,隻是恰好被自己等人看到了秘密。


    所以他才會一上來,便開口道出自己“殘陽宮弟子”的身份,為得便是怕對方將自己等人滅口。


    畢竟開元後期若是忽然暴起出手,自己未必能全身而退。


    “從始至終,我皆是我,自下山之時便是如此。”


    武持軍聞言,雙眼微眯,都說人不可貌相,但世人往往皆著此相。


    當初他知道這位葉師妹空降外門,但了解之下,卻道是個資質樣貌皆平庸之輩,隻以為是單純的關係戶。


    可後來一同下山,這才得知對方進入外門是為了掩蓋身份,調查陰陽大丹之事。


    那既然她要隱瞞身份,施展化相之術,似乎也就成了順理成章之事。


    可是...


    若要自己這般簡單便相信此人,倒也...


    “這就是我師姐,我可以作證!”


    果然,如最初那次一般,十三的開口,便是武持軍暫時相信穆清遠的契機。


    因為武持軍對於此時的穆清遠,本就有所忌憚,擔心對方滅口,所以無論心中信與不信,嘴上都是要信的。


    區別隻在於...


    稍後的行事。


    而十三給了他相信的契機,他即便覺得尚有疑慮,也會說服自己去相信。


    畢竟眼下時龍會出戰人選已生變故。


    對方乃是最大依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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