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怎麽可能解得開繩子?”白珊珊繼續質問。


    “為什麽不可能。”商遲說。他勾住她的小下巴輕輕一抬,粗糲的指腹親昵摩挲著她下巴上的軟嫩皮膚。


    他自幼的生長環境,處處都危機四伏暗藏殺機,多的是人想他死無葬身之地。他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種脫身之道,隻是布蘭特對他的諸多冷血教育中最基礎的入門。


    聽見這個回答,啪一聲,白珊珊腦子裏崩了一晚上的弦斷了。


    不知是覺得被愚弄了一番感到不甘氣憤,還是有更深層的原因在隱隱作祟,她再也忍不住,情緒近乎失控地大聲道:“你明明可以自己解開繩子,你明明沒有任何危險!你為什麽不事先告訴我?為什麽要騙我?”


    是她笨是她蠢。


    他商大佬是什麽出身什麽來頭,能在商氏家族的奪權之爭中全身而退的人,司馬家的這點雕蟲小技怎麽可能傷他分毫?她居然真的以為他在眼巴巴地等著她出現等著她去拯救,她是瘋了吧?


    腦子裏仿佛絞了一團麻線,混亂困頓不堪重負。白珊珊吼完之後,竟連她自己也沒想到地哭了起來,她哽咽道:“你知道我剛才多難受嗎?我當時還在想,如果你真的被砍了一雙手怎麽辦,我他媽甚至在想你要是殘廢了也沒關係,大不了以後我照顧你……”


    說著一頓,仿佛壓抑太久的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口,她被他摁在懷裏,越哭越厲害,“你就是想看我能蠢到什麽地步是不是?你就是想看看自己的魅力到底有多大是不是?我他媽多智障啊。你是不是很開心,很得意,這貨多蠢啊,十年前被你當成什麽勞什子試煉心魔的工具,還什麽沉迷過就戒除?上過一次當沒長記性,居然又掉坑裏了?你說我在招惹你,你講點道理行嗎?明明是你一直在招惹我!十年前招惹我,十年後還不放過我!我為什麽會一而再再而三著你的道?商遲,你他媽就是一徹頭徹尾的渣男混蛋!!!”


    姑娘嗓門兒細軟,一通歇斯底裏般的咆哮也像撒嬌。


    她說完,累了,咬著唇死死忍住,生怕自己丟臉地哭出聲。蒙住雙眼的黑色綢帶全部濕透,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淌。


    整個遊戲場死一樣的靜。


    片刻,商遲伸手解開了她眼睛上的黑綢。


    白珊珊睜開眼,視線被淚水迷蒙住了,不太清晰。隱約能看見他的麵容就在很近的前方,隻有個棱角分明的冷峻輪廓,看不清表情。


    她咬住嘴唇,倔強地瞪著他,一雙晶亮的大眼紅紅的。不說話。


    數秒鍾的靜默之後,商遲低頭,輕輕吻住了她眼角的一滴淚。他閉著眼,唇舌間嚐到那滴液體的溫熱與苦澀。


    隻一瞬,商遲向來冷漠無痕,沉靜無波的心狠狠一動。


    “十年前的事,我需要你給我時間慢慢解釋。”他啞聲道,“現在,白珊珊,我很高興,終於等到你服軟鬆口。”


    “……”白珊珊一愣,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她傻了。


    商遲嘴角很淡地彎了彎,薄唇貼近,淺啄她俏生生紅彤彤的小臉兒:“公主,為期三個月的賭約,你輸了。”


    賭約……


    為期三個月的賭約?


    白珊珊:……等等。等等。我好像被套路了。


    當時,他們各自的賭注是什麽來著?


    白珊珊迫使自己已經瀕臨當機狀態的大腦回憶著——如果商遲輸,他從今往後就徹底從她的人生消失。


    如果她輸,她就要,嫁給他???


    第48章 念念不忘


    劇情朝著某個奇怪的方向飛速推進中……


    一室黑暗中,白珊珊抽了抽嘴角,看著商遲平靜英俊的麵容,她一時無語,有點想罵人又有點想罵自己,實在搞不懂自己怎麽會在這種情況下著他的道。


    禍害遺千年,早就該想到他不會有事。


    以商遲的心機和城府,他怎麽可能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且還是在死敵司馬家的圈套中。是她大意了。


    關心……則亂?


    白珊珊腦子裏就這樣胡七八糟地思索著。疑雲萬千,她有太多話想問太多話想說,但都忍了下去。眼下還處於被困狀態,什麽賬都先放放,還是得等出去之後再跟這個變態大佬算清楚。


    畢竟此時此刻,她和商遲還是同一陣線的盟友,有共同的敵人要對付。


    “我們之間的賭約什麽的都以後再說。”白珊珊強自平複心緒,微動身,從他懷裏掙脫出去,站在原地。然後看了眼大門方向,道:“現在遊戲已經結束,我們可以出去了。”


    說著,白珊珊回頭。


    商遲坐在椅子上沒有動,麵色平靜,眉眼涼寒。


    這個念頭也許中二得過分了點,但這一幕落在白珊珊眼中,竟令她生出了一種錯覺。仿佛此時的他就是漫畫裏孤獨而又無所不能的國王,在自己的王座上俯視著芸芸眾生,渾身都是孤高的傲慢,和冰涼蕭肅的殺伐之氣。


    白珊珊狐疑,“你幹什麽?怎麽不走?”


    “公主,用點腦子。”商遲聞言,竟毫無笑意地笑了下,“你真的以為,司馬瑜和司馬邢費盡心機把我誆進這個遊戲場,隻是為了和我做一個遊戲?”


    白珊珊霎時怔住,心頭一沉,電光火石之間已經意識到什麽,用力皺眉道:“什麽意思?你是說他們要在這裏對我們不利?”


    說話的同時,白珊珊轉身大步走向了遊戲場的入口,貼近那扇大門,找到印有“open”字樣的綠色摁扭用力按下去。


    毫無反應,大門紋絲不動。


    再用力摁一次。


    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白珊珊眯了眯眼。顯而易見,這扇門從裏麵開啟的裝置根本形同虛設,也就是說,不管遊戲場內兩名玩家的遊戲結果是成功還是失敗,他們都沒有辦法離開這個場地。如同困獸,隻能等待外麵的人開啟大門才能得以脫身。


    空氣霎時死一樣寂靜。


    白珊珊扭頭,晶亮的眸子裏憤怒、驚訝、難以置信等諸多情緒交織。她看著商遲,道:“你明知司馬父子想幹什麽,為什麽要答應賭這一局?”


    商遲淡淡地說:“為了你。”


    白珊珊:“……”


    “為期三個月的賭約,你輸了。”商遲嘴角不甚明顯地勾了下,站起身,漫不經心地朝她走過去。語氣非常平靜而冷淡,“能贏下和你的賭局,讓你承認自己對我的情感。任何代價我都在所不惜。”


    “……”白珊珊已經有點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麵對這位變態大佬了。她實在難以理解,一個人到底需要經曆什麽樣的童年和人生,才能病態偏執又瘋狂到這個地步?


    她沉吟幾秒,道:“商遲,你知道嗎,有時候你就像個瘋子。”


    商遲直勾勾地盯著她,淡聲回答:“彼此。”


    兩人正說著話,遊戲場另一端的通道盡頭卻傳來了一陣異樣的響動。白珊珊眸光一跳,看向商遲正要說什麽,卻被他一個眼神製止。


    他緩慢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反手一拽將姑娘攬進懷裏,不動聲色地閃身進了編號為3的隔間內。動作幹淨利落,反應極快。


    隔間都是玻璃門玻璃窗,人站外麵,一眼就能將室內看穿。


    商遲扣緊懷裏的姑娘,站在門後靠牆一側的視線死角處,無聲無息,麵無表情地看著隔間外的通道。眸色陰狠冷靜,寒進骨子裏。


    “……”白珊珊被他摁在牆上,整個身子與他嚴絲合縫貼在一起,不敢說話,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隻能瞪大了眸子望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頷骨。


    通道盡頭的聲響依然沒有消失。仿佛有一扇暗門開啟,緊接著傳來的是一陣可以放輕的腳步聲,悄無聲息地朝他們所在的方向靠近過來。


    白珊珊已經大概猜出這群人是什麽來路意圖,說不慌不亂是不可能的。但仍強自鎮定下來,連呼吸都一並屏住。


    噗通,噗通。


    黑暗與死寂中,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愈發急促。


    商遲依然沒有任何反應。他麵無表情地盯著玻璃窗外,就像蟄伏在黑夜中等待狩獵的獸,隨時做好準備給獵物致命一擊。


    屋外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人聲,說的英語。


    一人道:“怎麽沒看見那兩個人?難道是發現我們藏在暗室,跑了?”


    “這個遊戲場隻有大門一個出口,他們走不掉。”另一人回答,“別掉以輕心。客人交代過,等我們殺了商遲,就一把火毀屍滅跡,到時候警方調查就說是火災事故,遊戲場門卡住打不開。他們要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這單買賣是大生意,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知道了頭兒。”


    幾人暗中交流著。


    白珊珊雖不能逐字逐句翻譯幾人的話,卻也大概聽出了些大意,當即遍體生寒,出離憤怒了——她事先早就知道司馬家和商家是對頭,在商業上有競爭關係,此行是鴻門宴,難免會出些意外。


    但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這對父子竟會這樣大膽包天,居然想直接一不做二不休,殺商遲幾人滅口?


    先是潛規則侵犯無辜少女在先,又欲殺人滅口在後,種種惡行著實罄竹難書。


    就在白珊珊憤怒到渾身都在發抖的時候,一道嗓音緊貼著她耳朵響起。低沉沉冷清清的,音量極低,道:“別害怕,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白珊珊咬了咬牙,話音出口不自覺帶著絲顫音,“聽聲音,那夥人起碼有四五個,而且應該都是職業殺手,你能應付得過來?”


    話剛說完,腳步聲已近在咫尺。


    白珊珊當即閉口,瞪大了眼睛瞧著玻璃門的方向,隻覺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雙手無意識地攥緊了商遲的衣角,將他筆挺精細的黑色西裝抓得皺巴成一片。


    商遲察覺,微低眸,姑娘麵上一副鎮定的樣子,一雙細細白白的小手卻蜷得緊緊的。指關節幾乎都泛起了青白色。


    他反手扣住她的,冰涼指尖若有似無刮了下她細滑柔嫩的手背。


    手背處傳來異樣觸感,白珊珊微怔,抬眸看他。


    相信我。商遲薄潤的唇輕微開合,無聲道。


    不知為什麽,看著他黑暗中冷漠俊美的麵容,白珊珊混亂焦灼的心緒在此刻竟奇跡般平複下幾分。


    她靜幾秒,也無聲對他回了句唇語:好,我信你。


    殺手們步子極輕,手中持槍,槍口上清一色地裝了消音器。他們神色警惕而戒備,從第14號隔間往前,兩人一組,一組搜左側,一組搜右側,一間一間地逐個搜尋。13號隔間、11號隔間……最後終於停在了3號隔間門口。


    殺手a舔了舔牙,狠戾眸光瞧一眼同伴。那人衝他點點頭,然後便直接去搜3號隔間旁邊的1號隔間去了。


    殺手a會意,槍口開路,抬腿一腳便踹開了隔間門。衝進去一看,整個隔間內空無一人,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殺手a有點納悶兒地皺了下眉。


    就在他怔忡不解的零點幾秒間,一個黑影從門後閃過,他驚愕,剛舉槍回身,手腕處便被一股大力硬生生攥住。那人動作極快,看似輕描淡寫,力道卻極重。


    空氣裏瞬間便響起“哢擦”幾聲,類似人骨被硬生生擰斷的聲音。


    槍已已經被對方給下了。


    一切隻發生在幾秒間。


    “……”殺手吃痛,霎時冷汗滿頭,黑暗中隱約看清一張冷峻麵容,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那人便已麵無表情地對著他的左膝來了一槍。


    消音器掩蓋下,槍聲幾不可聞。


    緊接著右膝又是一槍。


    殺手a鬼叫一聲,當即全身脫力跪倒下去。


    其餘殺手聽見3號隔間的響動,臉色皆是大變,紛紛從四處趕來……又是一陣幹淨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的槍聲響起。


    “……”白珊珊甚至都還沒回過神。


    從第一個殺手接近3號隔間,到所有殺手的雙腿雙手全部被廢,整個過程隻發生在短短的不到半分鍾時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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