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為生存,後者為名利,各有各的欲,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不過,一切都過去了。


    那些太過於醜惡的人性,沒有告訴白珊珊的必要。他的白珊珊,是一個有點小心機,有點小陰鬱,喜歡耍點小手段,表麵上是小刺蝟,但骨子裏卻像小太陽一樣渾身是光的姑娘。


    他把這顆小太陽捧在最幹淨的心尖上,寵著她,護著她,給她全部的縱容和寵愛。若非必要,他根本連一點灰塵都舍不得讓她沾。


    “唉。”


    這時,小家夥忽然沉沉地歎了口氣,一隻白生生的小手抬起來,煞有其事地鄭重拍了拍他的肩,道:“商先生,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你這樣想,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鋼鐵就是你這樣煉成的。”


    “嗯。”商遲勾了勾嘴角,捏了捏她粉軟粉軟的臉頰,“你說什麽,都對。”


    白珊珊靜默了會兒,咬咬唇似乎在琢磨什麽,須臾,她小金魚似的鼓起腮幫子呼出一口氣,像下定極大決心一般抬起頭。臉蛋兒紅撲撲的,眼睛亮亮的,看他。


    商遲盯著她,輕輕一挑眉,“嗯?”


    “商同學,你想不想……要一個安慰的抱抱?”姑娘嗓音甜美細軟,糯糯的,帶著絲不甚明顯的羞怯。


    聞言,商遲仍盯著她,眼神直勾勾的,瞳色漆黑,深不見底。沒有回答她的話。


    白珊珊心跳得跟有支樂隊在敲鑼打鼓似的,微動身,壯著膽子朝他大大地張開兩隻小細胳膊,大佬式豪情萬千笑傲江湖的口吻:“來吧。”


    商遲沒有動作。


    姑娘兩隻手臂舉了會兒,見對方沒反應,不由微窘,臉蛋兒更紅了,隻好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道:“那個,我可先說啊,機會就這一次。我數三聲,你再不抱我可就反悔了。三,二……”


    沒等最後一聲“一”出口,商遲兩隻大掌握住了她的腰,不盈一握,細軟勾人,直接就又將那小小的身子給抱坐到了腿上。


    白珊珊:“……?”


    商遲環住那把小細腰,眸微闔,在昏暗的光線中貼近她,額頭抵住她翹嘟嘟的小鼻頭,蹭蹭。然後唇微張,輕輕一口咬在她的小耳朵上。


    “……”白珊珊掌心汗濕,心跳如雷,瞬間從臉紅到了耳朵脖子根。機器人斷電似的卡住了,瞪大眼睛木呆呆地看著他咫尺的俊臉。


    薄潤的唇順著耳垂往側邊滑。輕顫的睫毛,滾燙柔滑的頰,然而是挺翹的小鼻尖兒,繼續往下,在距離那張唇瓣兒半公分的位置停下來。


    “白同學。”商遲淡淡地喊了聲,眼也未睜,輕語低啞,清冽好聞的呼吸就纏繞在她鼻息唇齒間。


    白珊珊緊張得連手指頭都羞成了粉紅色,喉嚨幹得厲害,“嗯……”嗯?怎麽是這麽沙啞曖昧引人浮想聯翩的調子?


    連忙用力清了清嗓子,重新一本正經:“嗯?”


    “我不要抱抱。”商遲彎了彎唇,低聲:“我想你親我。”


    “……”


    我不羞窘而亡你不甘心嗎?


    我和你什麽怨什麽仇,要經曆這種極限挑戰。


    白珊珊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親不親呢?坦白說,有點想。很有點想。


    她臉蛋兒紅成番茄色,麵對麵坐商遲懷裏,腦子裏迷迷糊糊的思緒亂飛,目光下移,趁著對方閉眼的空檔,正大光明地再次端詳這張臉。


    在過去與商遲毫無交集的十年時光裏,她也偶爾想起他。想起十年前一中的教室,操場,食堂,還有在籃球場上迎風起跳的冷漠少年。那時,想起商遲的臉,她可以用窮盡畢生所學的華麗詞匯對自己當年的這位“年少往事”進行外貌描寫。


    但不知為什麽,此時此刻,白珊珊的大腦卻一片空白。


    隻剩下一個念頭——


    斯人斯貌,不管是嵌進誰的青春,都是歲月長河裏最耀眼的星辰。


    白珊珊活了二十七年,從來沒有主動吻過任何人,無論是異性還是同性。在十年前被商遲奪去初吻後,她一度悲痛欲絕鬱悶到變形,那時,顧千與曾老氣橫秋地安慰她,道:“愛情嘛,心誠則靈。隻要你不是心甘情願,就不是你真正意義上的初吻。”


    白珊珊一聽,深表讚同。


    而現在,她要心甘情願地親他麽?


    白珊珊靜了靜。


    周圍安靜極了。商遲閉著眼,感覺到姑娘兩隻細細白白的手伸出,輕輕地捧住了他的臉,然後微微抬高。


    類似水果糖的清甜呼吸逐漸靠近。


    白珊珊閉上了眼睛,傾身貼近過去。


    有時覺得宿命是場輪回。十年前他奪走了她現實層麵的初吻,傷害了她的少女心,十年後兜兜轉轉一大圈,又繞回了原點,她精神層麵的初吻,即將贈與同一個人。


    不過沒什麽。


    不算虧。


    甜軟的小唇瓣觸到微涼薄潤的唇,明顯一僵,但還是鼓起勇氣試探性地碰了碰。然後就貼住不動了。


    商遲抱著懷裏的姑娘,大掌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她背上輕拍著,耐著性子等她下一步舉動。


    良久,


    商遲忽的低笑。


    “……”白珊珊有點遲鈍地睜開眼睛,一雙霧蒙蒙水汪汪的眸子瞪著他。她本就羞得快要著火,他一笑,她更羞了,小拳頭一握,有點不滿地嘀咕:“喂,你這人……你笑什麽?”


    商遲掀開眼皮子瞧她,手臂下勁兒把她往懷裏摁,埋頭就在她小鼻尖兒上咬了口:“你為什麽這麽可愛。”


    白珊珊:“……(⊙_⊙)”


    他眼睛深黑如墨,唇貼上她的,啞聲說:“以後吻我,像這樣。”話說完,他忽然翻身整個兒把她給摁床上。


    白珊珊:?


    他人高馬大又是一身緊實肌肉,一米九的個子將近一百七十斤,白珊珊被他這麽一扣一摁,根本動彈不得。一見他這舉動她就慌了,脫口而出道:“喂喂我們還有話……”


    之後的話卻被對方一字不落地全吃進了嘴裏。


    商遲大手扣住她的後腦勺,現場教學,下頷線倨傲優雅,吻得深而狠。沒多久白珊珊整個人就叒嗚咽著快窒息了。


    臉頰燙燙的,腦子也亂糟糟的,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又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是哪裏不對勁。


    迷蒙中感覺到她的雙手被他折到頭頂,單手扣住。


    商遲吻著她,令一隻手扯下領帶就往白珊珊纖細的手腕上纏。


    這一瞬,領帶冰涼絲滑的觸感令白珊珊猛地清醒過來。她突的睜開了眼睛,含混不清地擠出幾個字:“不對,還有件事沒有說清……”


    對方充耳不聞不為所動,自顧自繼續。


    “等等……”


    “不等。”


    “不,真的還有件事,我們先……”


    “先做。”


    “……商同學,你冷靜點,我覺得那件事我們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商總,商先生,商大佬……”


    “商遲!!!”突的一聲暴吼,氣吞山河氣勢豪邁,猶如平地一聲驚雷炸開。這一嗓子吼完,整個屋子都靜了。


    大床這邊,商遲手還扣著白珊珊的兩隻腕子,居高臨下,沉黑的眸緊緊盯著她。眼中滿是濃濃的情潮和劍拔弩張的侵略欲。


    白珊珊眸子裏氤氳著水汽,也毫不躲閃地瞪著他。


    兩個人呼吸都有些不穩。屋子裏繼續迷之靜謐。


    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大約十秒鍾,商遲眯了眯眼睛,俯身貼近她,唇距離她的頸動脈隻半指距離。他低啞道:“白珊珊,今天晚上你躲不了,乖乖的,我會溫柔。”


    “……”


    白珊珊: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就大佬您這窮凶極惡寸草不生的吃相,我能信你會溫柔?


    白珊珊:……不對。啊呸!這特喵的是重點嗎?!


    白珊珊默了默,滿臉通紅,試著把兩隻手腕從他掌心裏往外抽。抽半天發現掙不開,隻好放棄了。行,那就這麽談吧。


    於是乎,她就這樣保持著這種詭異的被變態大佬摁床上的奇葩造型,非常淡定地來了句:“十年前,為什麽格羅麗說我是你‘試煉心魔的工具,還沉迷過,就戒除’。來,解釋給我聽聽。”


    別的暫且不提,就單說這些台詞本身吧,簡直是極“中二奇葩”之大成,你們主仆二人是一直活在反派當主角的漫畫裏啊?


    白珊珊說話的過程中,商遲始終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就在白珊珊被看得渾身小汗毛起立,以為這位大佬要在她臉上瞧出朵花兒來的前一秒,他終於有了動作。他鬆開她的雙手,彎腰直接將她打橫抱起來,然後便自顧自地進了浴室。


    白珊珊:?


    白珊珊有點懵,掙了掙,“我跟你說話呢,你帶我進浴室幹什麽?”


    話音剛落,人就被他放在了大理石洗臉台上。


    白珊珊心裏莫名一慌,下意識就想跳下去。


    “別動。”商遲語氣平靜。手指勾住她的下巴抬起來,垂著眸,視線專注地在她俏麗的小臉兒上打量。


    然後取過一支卸妝棉,沾了卸妝液,在她眼尾位置輕輕地擦拭起來。動作細膩,輕柔而優雅。


    白珊珊身子一僵,眸光突的閃了閃——他發現她臉上還有殘餘的妝容,所以在給她卸妝?


    沒由來的,白珊珊的臉更紅了,支吾了下,伸手去拿他手上的卸妝棉,道:“這個,我自己來吧……”


    商遲輕輕拂開她的小手,捏住她的小下巴,眸色深沉而專注。仿佛此時不是在為她卸妝,而是在雕琢世上最精美的工藝品。


    須臾,他淡淡地道:“十年前,格羅麗說,你是我的心魔。”


    白珊珊:“……心魔?”


    “對。”商遲應得隨意而平淡,“因為除此之外,任何人都無法解釋我對你深入骨髓的渴求和執迷,是源於什麽。”


    商遲從小到大,沒有接收到過任何關於“愛”的信息。


    在拉斯加斯時,阿麗莎厭惡他,打罵他,他從母親那裏得到的是憎恨和絕望。


    在紐約,那個永遠高高在上的父親,在他剛剛被布蘭特送回商府時,幾乎從沒有正眼看過他。那些為數不多的賞賜給他的餘光裏,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複雜,似愧疚,又似迷茫。


    後來他稍微大了些,個人能力逐漸顯山露水,他所謂的生父才會在極偶爾的時候,跟他說幾句話。公事公辦,毫不掩飾的敷衍。


    他從父親那裏得到的是無視和嫌棄。


    至於商氏的其它人,布蘭特對他是利用,下人們對他是敬畏恐懼,格羅麗對他是忠誠。從沒有人教過商遲什麽是“愛”。


    商遲有萬裏挑一的外表,鐵血強硬的手段,殺伐果決的魄力,和冷靜睿智的頭腦。但人無完人,他獨獨缺少了常人的七情六欲。


    這一點既有弊,也有利。利的是沒有情感的羈絆,商遲自幼便極其理智,能最準確地對任何事物做出最準確的判斷,弊的是,這些年,隨著商遲年齡的增長,他變得越來越冷靜,也越來越冷漠。


    似乎再沒有任何事物能挑起他情緒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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