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染卻皺了眉,將他這句話放在心裏仔細推敲了一遍,疑慮地伸手拉住邵儼的衣擺, 試探著開口道:“你不要這邊的權利了?”


    邵儼的唇瓣緊抿,拉住祁染的指尖,語調平緩卻透出一種難言的情緒來:“宦官當政,終是不好的。”


    “怎麽不好了!”祁染一聽這話瞬間黑了臉,反手攥住邵儼的衣領,語氣都顯得嚴厲,“怎麽!若是打仗斷了一隻胳膊, 還要下了人將軍的位置不成?隻要是能力足夠,一心為民, 身體不好怎麽了!”


    她的語速極快,甚至帶出了幾分義憤填膺的意味。


    祁染一麵說著話, 還是伸手掰過邵儼的頭,強迫他看向自己,誓要給他好好地上一課。


    邵儼被捏住了下巴,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撞上一雙清亮的眸子。隻稍稍一怔, 明明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是他心中的鬱結已經逐漸消散了。


    “染染……”


    他彎了彎唇角,抿起一個笑來, 輕輕地喊了祁染的名字。


    “若是又要說那些話,就不要說了!”


    祁染直起腰,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冷了臉嚴肅地警告。


    少女的小手上還隱隱帶著桂花糕的香氣,繞在鼻尖,自有一番香甜的味道。邵儼的動作頓了一下,眸中的無奈更深,抬手拉住了小丫頭的手腕。


    祁染雖是態度堅決,但是也不會真的不讓邵儼說話,隻不過鬆手前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太監大多心性狠毒,貪婪無度,若是真的開了這樣的先例,對紂國不好。”邵儼伸手將小丫頭抱到腿上,圈住她的腰,那語調平緩得沒有半點波瀾,似乎隻是再教育祁染治國之道。


    “都是屁話!”祁染被他抱在懷裏,聲音便有些發悶,不過也並不妨礙著四個字透露出憤懣,“隻說你想不想就是了,淨要找這些理由!”


    邵儼被說得一怔,隨後回過神來,不由搖頭笑了,將祁染抱緊,手指穿過她的長發,神色終於放鬆下來:“我是不喜歡的。每天爭鬥都很累,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複。而且,他們都不喜歡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祁染的錯覺,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竟透出了幾分孩子氣,似乎還有些委屈。


    “若是真的不喜歡,從裏麵退出來也不是什麽壞事。”祁染甩甩頭,將腦中奇怪的想法拋開,仰頭看向邵儼,語氣認真。


    可是她說完話,邵儼還是一直盯著自己,微微皺眉,似乎自己的話並沒有說完。


    祁染將剛才的事情過了一遍,忽然靈光一閃,扣住邵儼的手指,試探著開口道:“至於他們都針對你的事情,定然是因為你超凡脫俗的相貌,他們肯定是覺得仙人怎麽會和凡人交朋友!”


    她的話說得極為不著調,語調微揚,像是一本正經,卻又更像是藏了調笑。


    “仙人?”邵儼原本還皺著眉,愣是被祁染說的這麽一句給逗笑了,眉眼微挑,語氣透著幾分戲謔的意味,“那你同我一起,定然也是天上的仙子了?”


    他的話音未落,祁染便覺得腦中便像是有什麽一閃而過,皺緊了眉,隱隱覺得腦袋有些疼。


    “怎麽了?”


    邵儼見她麵色微白,麵上的笑意便是一僵,閃過匆忙,連忙仔細查看起小丫頭的輕快。


    祁染用力地甩了甩頭,眉頭緊鎖,轉頭看向簾子外的天空。她眯起眼睛,眸中透出驚訝來,沒有回答邵儼的話,而是帶了幾分疑惑地詢問道:“你有沒有聽到鳥叫?”


    “鳥叫?”


    邵儼下意識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今日萬裏無雲,卻是看不出什麽的。


    “啾啾啾!”


    也不知是不是為了映襯祁染的說法,外麵突然傳來兩聲奇異的鳥鳴。


    邵儼看著外麵的晴空萬裏,隻是片刻間心中已經劃過了無數的念頭,其中還莫名覺得這鳥叫有些熟悉。


    “這鳥好煩啊,為什麽一直在叫?”祁染很快便從中回過神來,抬手便將車廂的窗戶關上,擰緊了眉,語氣間滿是嫌棄,“再叫的話,把它打來吃了吧。”


    “我身邊倒是擅長打獵的,你想燉湯還是直接烤了?”邵儼也沒有覺得她是異想天開,反而主動提出了方法。他說著話,便要將自己身邊的暗衛招來。


    “誒?沒有聲音了。”


    祁染伸手攔了邵儼一眼,豎起耳朵仔細分辨了半刻,聲音中不僅是詫異,還帶著淡淡的遺憾。


    “無事。讓他們去找找,許也能抓住的。”


    邵儼看她皺眉,便知道是饞了,伸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眉眼間壓了無奈的笑意,聲音放得輕軟。


    祁染一聽也覺得有些道理,便讓邵儼派人打野味去了。


    兩人又討論了一下等那鳥打回來了,加上火烤的話,是不是要多加點辣椒麵。


    時間不長,祁染這邊有人回稟,莊明正在城外的山腳等著了。


    她便也不耽誤,和邵儼囑咐了一下烤野味的話一定要多刷醬,胡椒麵也不能省。說完祁染輕功離開了馬車,一路趕往城外。


    路途倒是不算太遠,莊明畢竟是“拖家帶口”的,這路走得慢也是正常。


    祁染在暗衛的引路下,輕功趕路,沒有一刻鍾便找到了莊明。


    她輕功落地,正看見莊明一行人圍著那馬車的周圍。


    “幹嘛呢!”


    祁染生怕他們是要偷吃,大聲斥責了一句。


    “殿下,您來了。”


    莊明聽見聲音轉頭看過來,朝著祁染行了一禮,態度恭敬。隻是他手裏還拎著一個榔頭,怎麽看都和儒雅的外貌不太搭配。


    他的身子一側開,祁染才看到還不隻是他一個人,圍在馬車周圍的每個人手裏都拿著修車的工具。


    “車修得差不多了,您正好趕走。”莊明抬手用袖子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見祁染看過來,便開口和她解釋了一下情況。


    原來這輛馬車看著是不錯的,但是根本走不了長路,這隻到了城郊,裏麵的車軸便卡住了。修了這麽半天,也才算是勉強修好了。


    祁染聽著莊明的解釋,越聽唇角的笑意卻越濃。


    哦?怪不得她剛才臨走的時候,就覺得小祖宗的反應似乎有些奇怪!


    “臥槽!可算是弄完了!也不知道是誰做的馬車,外麵倒是挺好看的,可是車軸用的都是什麽破木頭啊!別說是走遠道了,從城裏出來都沒有兩裏路就開始吱吱呀呀了!”蹲著修車的彪形大漢站起身來,忿忿地啐了一口,看著眼前的馬車,怎麽都覺得來氣。


    “還能堅持到趕回去嗎?”


    祁染側頭看了一眼碼得高高的幾個箱子,眸中的戲謔之意更濃,漫不經心地扔出一個問題。


    “俺老朱修得車,沒問題!要不是這木頭實在太脆,便是再跑個百十裏路也沒有問題!”莊明還沒有說話,倒是旁邊的彪形大漢先拍了胸脯子,洪亮的聲音震得人耳朵疼。


    “好,辛苦了。”


    祁染點點頭,笑著把應了下來。她抬了一下手,便有暗衛閃身出來,接過了那幾個壯漢手中的活計。


    “殿下先不要著急走!”莊明剛將手中的錘子放下,那拿了帕子擦擦腦門上的汗,氣還沒有喘勻,一轉頭看見祁染都要走了,趕緊出聲阻攔。


    “還有什麽事啊?”


    祁染這邊都已經迫不及待要回去和小祖宗討論一下這輛脆弱的馬車的事情,而且還有上好的野味在等著她,一聽莊明阻攔,當即皺了眉,都有些不耐煩。


    “殿下,這是太子殿下給您的信!”


    莊明快步走過來,將一封規整的信封交給祁染,神色極為認真。


    祁染原本想要隻應付兩句,但是大哥的名頭都被搬了出來,又是鄭重地寫了信,她皺皺眉,還是先將信接了過來。


    信上的字並不多,祁染卻在看完之後,麵色沉了下來。


    “殿下,您真的該回去了!”


    莊明在不遠處站著,見祁染已經將信看完了,便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我知道了。”


    祁染垂了眸子,將手中的信折了,扔給身邊的暗衛。暗衛掏出火折子,當場便將信給點了,連燒出來的灰燼都仔細地碾碎。


    她又看了莊明一眼,想著大哥在信上寫的東西,眉頭便皺得更緊。


    山高路遠,莊明這次又是要回柳國了,所以更是格外嘮叨,不放心地囑咐了半天事情。


    祁染難得沒有表現出不耐煩來,麵上無波無瀾,心中卻是將所有的事情都盤算了一遍。


    又說了半刻中,莊明的絮叨才算是告一段落,祁染趁機告了辭,讓人趕上馬車頭也不回地走了。她在路上便將眸中的幽深掩藏了起來,坐在馬車上晃悠著腿怡然自得。


    結果,祁染他們剛剛趕到城門口,竟看見臨和帶著幾個小太監還有一輛空的馬車等在城門下,還不住地往這邊張望。


    第84章 我們以後去浪跡天涯!


    祁染壓著的心情忽然輕鬆了很多, 看著遠處扒頭張望的臨和, 彎唇笑了。


    小祖宗這樣, 是不是就叫不打自招?


    臨和遠遠地一看見馬車,趕緊帶著幾個小太監迎了上來,他朝著祁染行了半禮,便開始指揮著小太監開始搬箱子。


    他小心地瞧了祁染好幾眼, 惴惴不安地害怕祁染會詢問他來的原因。


    主子辦的這事雖然不光彩,但是染姑姑若是沒有發現的話,他也是絕不能出賣了主子的!


    幸好祁染始終抱著胳膊站在旁邊,饒有興致地看著一群小太監忙活,多餘的一句都沒有問。


    那些大箱子跟著祁染一起回到府裏,剛剛進門,竟看到院子裏架了一堆柴火, 邵儼穿了一身輕便的衣服坐在旁邊處理野味。


    “怎麽沒讓他們弄?”


    看著邵儼的手上沾了些血,祁染也是極為吃驚, 快步走過去,蹲到他旁邊, 說著話伸手便要將處理了一半的野味拿過來。


    “別沾手了。”


    邵儼偏過身躲開,抬眼看過來,神色間帶了放鬆的淺淺笑意。


    “怎麽要親手做呀?”祁染眨巴眨巴眼睛,伸手將旁邊的小凳子拿過來, 笑嘻嘻地湊到邵儼的跟前,擠眉弄眼地調笑道,“是不是你做了壞事, 要補償我啊?”


    “發現馬車的事了?”


    邵儼的動作卻連半點停頓都沒有,臉上也沒有半點慌亂的意思,反倒是抿唇笑著,語氣輕鬆。


    “是呀!幸好我去把箱子拿回來了,不然你這可是坑了莊明一把的!”祁染揚眉笑得燦爛,不過這語氣怎麽聽都有種幸災樂禍的意味。


    她說著話,還是伸手從旁邊拿了另外一隻已經殺完拔好毛的大雁,取了竹簽,開始往上麵戳。


    邵儼看她還是沾手,不由皺了皺眉:“不是說不讓你碰了,我一會兒就弄好了。怪血腥的。”他看著小丫頭指尖染上血跡,眉頭便皺得更緊,聲音便低了下去。


    “你這話說得,我還能怕這點血啊!”


    祁染聽他又把自己當成了小孩子,頗有些哭笑不得,橫了邵儼一眼,麻利地進行下一步動作。


    她一麵弄著,又忽然想起那次在邵儼麵前殺人,視線轉了半圈,頗有興致地開口問道:“對了!那次你看到我殺人,心裏想的是什麽啊?是不是大吃一驚,覺得是看錯我了?”


    祁染的語調輕快,其實也隻是隨口一問。


    邵儼卻停下了動作,小丫頭一身是血的樣子突然從記憶中翻湧出來。他的神色凝重下來,抬頭看向祁染。不過在視線相接時,他努力抿抿唇,讓表情不再那麽嚴肅,但是喑啞的嗓音根本騙不過人:“我曾經做過一個夢,你一身是血地縮在一件破敗的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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