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參考我,我是貼著標簽出道的,必須為香港電影出力,芳芳姐已經盡力在幫我找出路了,但是很難,內地的電影圈,也不是不歡迎我,隻是不缺我這一個,他們要捧的人多了,不會第一個想到我,所以背靠香港電影圈,是我目前最好的選擇。”餘高幸是她的朋友,她不會說些縹緲的漂亮話,來左右他的決定。


    餘高幸不認同她的妄自菲薄,“那張仁怎麽看上你的,他可不是香港導演,拍完他的電影,誰能再忽視你?你還可以拋下他們,去好萊塢發展。”


    湯奕可剝開一顆巧克力的外衣,放進嘴裏之前,說著,“這部電影有尺度上的問題,不一定會在內地上映。我一個亞洲人去混好萊塢,比我想進入內地影視圈,不知難上多少倍,所以我還是得回國拍戲。”


    童童聽著也沉默下來。


    餘高幸捏起一塊餅幹,另一隻手接住掉落的餅幹碎,哢嚓哢嚓地吃完,對著垃圾桶拍拍手,然後說,“你請周嘉樹吃飯吧。”


    湯奕可愣住,怎麽突然提到這個?


    “他爸是周繼輝,大導。”餘高幸對她說,“你跟他搞好關係,再把你的難處說一說,讓他同情你,到時候你想進內地影視圈,還不容易?朋友之間,相互幫忙,是人之常情。”


    “他會同情一個摳門的女人嗎?”


    “怎麽死咬著這事兒了?”餘高幸笑著說,“我錯了,我現在就打個電話給他,我跟他說,你是我見過最大方的女孩。”


    湯奕可眼神懶懶地瞧著他,“你有他的電話?”


    “我馬上去問,行吧?”


    回到上海的家,湯奕可將名牌手袋往邊上一扔,一身衣服不脫不換,先躺進懶人沙發裏,舒舒服服地歎出一口氣。童童和小助理幫她把行李箱推進來,又問需不需要再幫她整理下行李,她連忙說,“你們快回家休息吧。”


    童童將拎回來的水果,放在茶幾上,對她說,“我們後麵的工作安排,等到明天我問一下公司,明天再跟你說。”


    湯奕可直起腰來,“後天再問,不,大後天再問。”


    童童和小助理都離開了她家,她閉著眼睛躺了不知多久,再睜開眼,是明晃晃的水晶吊燈,她躺夠了,起身從茶幾上撿了顆豐水梨,進廚房洗幹淨,走來客廳的壁櫃前,那上麵擱著很多擺件,似乎不留一點空地,有她喜歡的電影海報——她將它們裁剪下來,貼在相框裏。還有粉絲送給她的畫像。下麵的架子裏塞滿書籍。


    偏偏在這麽擁擠淩亂的條件下,周嘉樹還能留意到david bowie的黑膠,然後記住它。


    她咬住梨,換左手捏著它,右手從衣兜裏掏出手機,點開微信,點進與他的聊天窗口,裏麵是昨天晚上的對話。她說:明天我要回上海了。


    周嘉樹:我也是,幾點的航班?


    湯奕可:下午三點半。


    周嘉樹:我是上午,那麽我們在上海見?


    周嘉樹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已經有人叮囑過她不要打開,連她自己也知道不該打開。可是,答應好的請他吃飯,總要請的吧?


    連日來不敢懈怠的工作,使湯奕可累得很快入眠,又醒得早,天色不是很亮,模糊了時間,她翻身向床頭櫃,拿來手機看一眼,是清晨六點多。


    她幹巴巴地躺了會兒,目光轉向床頭,仍清楚記得他歪著頭打瞌睡的模樣。她將手機舉到眼前,發出去一條消息:今天我請你吃飯吧?你有空嗎?


    等了兩分鍾,沒有回音,可能他還沒起床,但她已徹底沒有睡意,坐起來靠著床頭,玩起手機。


    七點一刻,屏幕上彈出收到一條微信消息的提示,她立刻點進去,卻見他回複:昨天忘記跟你說,今天是我助理的生日,我們準備在家過。


    湯奕可漸漸回神,她不允許自己產生失落的情緒,她拚命想著,太好了,不用出門,可以在家休息一整天。


    可緊接著,他說:你可以來我家嗎?


    湯奕可有一愣,然後回:我和你的助理不太熟,我怕我過去,他會不自在。


    周嘉樹很快地回說:不會,他是自來熟。


    她不知道怎麽接話,正卡殼的時候,他說:我過去接你?


    她當即回:不用,你告訴我地址,我懂得怎麽走。


    隨著這一句話發出去,湯奕可瞬間清醒,她不該拒絕他來接自己,應該要拒絕去他家裏。她懊悔地垂下頭,再看著微信,對方輸入一陣,發來一行地址,又附上一句:快到的時候,記得告訴我一聲。


    她掀開被子,下床洗漱梳頭,從衣櫃裏拿出一件質感順滑的煙粉色襯衫,翻出一條牛仔長褲,再將米色的針織開衫外套,穿在最外麵。她很喜歡這一件針織外套,它不僅摸上去舒服,衣擺和袖口上還有複古的刺繡花紋,袖子偏長一些些,垂下來正好遮住她的手掌。


    她坐來餐桌前,撕下兩口全麥吐司,喝幾口熱水,頻頻觀察時間,終於至十點整,她三兩下收拾好餐桌,從抽屜裏找到口罩,拎起裝好的禮物,又在玄關的鏡子前照了照,才出了門。


    當年湯奕可欠了公司一大筆解約金,一年多前才全部還清,轉眼便能供家人輕鬆的生活,自己還住著寬敞的單身公寓,已經很厲害了,然而,走進周嘉樹居住的公寓樓大廳,她頗感自己的境界還是不高。


    她摘下口罩,打量著酒店一樣的大廳,卻沒有前台接待、門童引路,正要給他發消息,有一道聲音在大廳幹淨地響起,“小可——”


    湯奕可循聲轉身,隻見他穿著成套的運動裝,淺灰的底色,深紫的豎紋,微微收攏的褲腳下,是一雙白色球鞋。


    他沒有戴眼鏡,認清真是她,才從座椅裏起身朝她走來。


    她有些無措,竟說了聲,“你好。”


    周嘉樹笑了下,雙手按住她的肩膀,將她轉了個方向,“這邊走。”


    第20章


    湯奕可來不及反應,就被他帶進電梯廳裏,停住腳步,他的手才離開她的肩膀,去按下電梯鍵,說著,“我以為你早上就會過來。”


    她不好意思地說,“後來,我又睡著了。”


    為什麽她不說實話?因為她早早穿戴整齊,故意等著時間臨近中午再出門,顯得她不是特別重視,又不是不重視,隻是想端一下身為女孩子的架子,為了不被輕視,這樣的實話,太難說出口。


    周嘉樹脖子一歪,無奈說,“我以為你早上會過來,回完你消息,我就從床上跳起來洗了個澡。”他的語氣裏藏有一些埋怨,卻是令人心癢的埋怨,“昨晚我三點多才睡的。”


    湯奕可望著他清爽的頭發和臉龐,心想著,果然還是坦率的人,更討人喜歡。她明明知道這個道理,但沒有在他麵前做到,隻能說著,“抱歉。”


    “沒,我隨口說說,你不要放在心上。”


    走進電梯,周嘉樹刷過房卡,按下樓層鍵,回過頭來,自然地接過她提著的一袋東西,“我來拿吧。”他拎起頗有重量的大紙袋,低下頭,目光往裏探,“這些是什麽?”


    “從日本帶回來想送給你的,但是我沒有給你的助理準備生日禮物,這些就當作禮物送給他吧。”依照周嘉樹的性格想來,他對自己的助理應該很大方,但她這一袋禮物中,除了零食、保溫杯,有耳機,還有一台switch,也不算寒酸吧?


    “是我沒有提前跟你說,你又不知道他過生日,就送一盒餅幹吧?心意到了就行。”


    “送餅幹……不如不送呢。”


    “我也這麽想,就不送了吧。”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卻又感覺得到他不是嫌棄她的禮物。


    恰好,電梯門開了,這個話題暫且擱置。電梯門正朝著他的家門,四四方方的空間像個小玄關,沒有鄰居,隻有幾盆綠色植物,與門前一塊大紅色的寫著‘出入平安’的地毯。


    在他家裏已有好幾個人,大概是他提前說過一聲,他們見到湯奕可的時候,並沒有多麽驚訝,熱情地跟她打著招呼。


    周嘉樹有兩個男助理,一個叫阿全,另一個叫亮哥,今天過生日的是亮哥。還有一個女助理叫安仔,她有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掛在一張福篤篤的臉上,皮膚白裏透紅,體態略胖,一下子讓人想到《超能陸戰隊》裏的大白。


    另外還有三個人,是周嘉樹的同班同學,兩個男生,一個女生。名字叫康毅的男生,端正的五官,有一股濃濃的英氣。另一個男生名字叫李舒陽,眼睛偏大,散發著人畜無害的氣息,卻是他們班裏年紀最大,辦事最穩當的。


    剩下一位女生名字叫郭玥,個子不高,但好在四肢纖長,上鏡也不顯得矮。窗外是個多雲的陰天,所以家裏開著燈,她眼睛周圍塗著些閃粉,在柔和的燈光下,忽隱忽現,一張臉水靈靈的,像是從水潭底下鑽出來的美人魚。


    湯奕可開始反思自己,為什麽素顏就來了呢?


    周嘉樹的家裏很漂亮,牆是純粹的白色,地板是人字形鋪就的木地板,簡約風格的置物架,上麵的擺件不多,窗簾與沙發靠枕是同一種深藍色,而長沙發是另一種亞麻質地的藍色,還有幾張紅色的單人沙發,薑黃/色的落地燈燈罩,它們都沒有多餘的花紋。


    客廳的電視屏幕上,正播放著《馬達加斯加的企鵝》,讓她學到一招,如何化解第一次見麵的人之間的尷尬——電影已經演過一半,湯奕可中途加入,看得暈暈乎乎,自然有很多問題,待人解答。


    因為周嘉樹不住校,加上工作繁多,不允許他按部就班的上課,他不經常出現在學校,想與他走得近些很是不容易,對於沒有真正踏入演藝圈的‘預備生’而言,能夠結交已經成名的藝人朋友,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同理,他們很願意為湯奕可講解之前的劇情。


    湯奕可與他的同學相差最多三歲,亮哥也大不了她幾歲,在場都是年輕人的情況下,他們的談話很放鬆,她坐下好一會兒,才記起拿出零食分享,“我有帶一些零食來——”


    郭玥興高采烈地說,“我在網上買過這個餅幹,很好吃的。”


    康毅說,“你不要再吃了,你的臉都圓一圈了。”


    郭玥白了他一眼,“你瞧它長得這麽可愛,你忍心不吃它嗎?”


    湯奕可沒有打算參與他們的對話,撿起一塊餅幹,撕開它的包裝,坐在她的旁邊周嘉樹,忽然傾身到她的耳邊說,“你把我的東西都分給他們,我怎麽辦啊?”


    她一轉頭,對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差一點碰到他的鼻尖,甚至可以聞到他的洗發水的香味,似乎不到一秒鍾,她就正回頭,假裝無事發生,繼續撕開餅幹的塑封包裝,其實腦子裏是一片空白的。


    周嘉樹避開其他人的注意,帶著點兒報複性質的,在她的手臂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她忍不住笑一下,正準備掐回去,聽見郭玥說,“我要是能瘦成奕可姐這樣,我也每天不吃飯,餓著保持身材。”


    這一句話,讓湯奕可有些說不出的不舒服,她沒有每天都不吃飯,將自己變成厭食症患者,但想一想,她確實吃得不多,尤其是要進行雜誌拍攝工作的前三天,她的胃裏隻有清水煮西藍花,簡直在修仙。


    湯奕可已不在意她帶來的不舒服,對她說,“你已經很瘦了。”


    郭玥睜大眼睛,搖著頭,“你摸摸我的肉。”她這麽說著,徑自過來,坐到周嘉樹的身側,越過他,捉住湯奕可的手,拉來她的肚子上。


    隔著衣服,湯奕可什麽也沒有摸出來,卻表情認真地說著,“還好呀。”


    “不好不好,我要辦張健身卡了。”


    康毅對她說,“你可以跟我們一起去學校後麵的健身館。”


    李舒陽表示同意地說,“先體驗幾天,看看能不能堅持。”


    周嘉樹不想夾在兩個女孩中間坐著,起身說,“我進廚房看看……”


    廚房裏,安仔正以嫻熟的技術做著料理,彩椒切得清清楚楚,盛入玻璃碗中,有條不紊地照顧著兩口鍋,仍可以分心聊著天,“以前我隻覺得湯奕可是走氣質掛的,五官屬於秀氣型,沒有那麽驚豔,今天一見真人,我的媽呀,真不是誰都能演電影的。”


    阿全親眼見過湯奕可,十分有發言權,“我都說她很漂亮了,你又不信我。”


    “她那不叫漂亮……”所有用心打扮過自己的女人,你都可以誇一聲漂亮,而湯奕可不是漂亮,是楚楚動人,她有一種孱弱的美麗,讓你不自覺地盯著她打量。


    安仔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周嘉樹突然走進來,但他不做什麽,隻是拉出一張椅子坐下來,對著手機開始打字。


    湯奕可坐在客廳,正聽著他們閑聊,茶幾上的手機屏幕亮起,提示她收到了一條微信消息,她拿起手機,點開來,竟是周嘉樹發來的:康毅在追郭玥,就把她一起叫來了。


    擔心這一條消息被身旁的郭玥瞧見,她掃一眼就鎖上屏幕,然後想著,周嘉樹給她的劇透,真是沒有任何用處,她瞧不出郭玥對待康毅的態度,與對待李舒陽的,有什麽差別,倒像是更想親近周嘉樹,才借著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坐到他的身邊來。


    周嘉樹走出廚房,叫她,“小可——”見人望過來,他說,“你來看看有什麽不吃的。”


    湯奕可起身繞過茶幾,走來他的麵前,才小聲說,“我沒有忌口。”


    周嘉樹仍是按住她的肩膀,推著她走進廚房,觀摩起安仔和阿全做飯。他的雙手沒有放下,一直按在她的肩上,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來,“明天要工作嗎?”


    “不一定。”可能童童此刻正在輸入一連串的工作安排,馬上就要給她發來。


    他一下下捏著她的肩膀,還說著,“辛苦了。”


    她很難不在意自己與他身體的距離,不敢後退半步,也不想前進一步,所幸看不見對方的神情,不那麽緊張。


    安仔很嫌棄他們堵在這裏,便用一杯出爐不久的芝士焗番薯,將他們打發走。


    他們不回客廳,坐在廚房裏的中島台前,偷偷瓜分這一小杯芝士焗番薯。


    周嘉樹遞給她一隻勺子。她怕被燙到,吹了好幾下,又用牙齒碰著勺子,小心地吃下一口,隨即露出驚喜的表情。他笑著問,“好吃嗎?”


    “嗯!”她也笑著應聲,再將勺子給他,“你嚐嚐。”


    他欣然接過,她跟著提醒,“小心燙。”見他嚐了一口,她就說著,“好吃吧。”


    阿全回頭瞧一眼這兩個人,不禁感慨,“絕了。”哪兒不好呆著,跑到廚房來約會。


    安仔埋頭做料理,不明情況地“啊”一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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