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夫子自然就有學生,這學生不但多,而且大都用功的很呢。台下早已圍繞著數百人,或坐、或立、或躺、或臥,千姿百態,各不相同。有的抓耳撓腮,歡欣雀躍。有的愁眉苦臉,默然不語。還有的屏氣凝神,全神貫注,生怕漏了分毫。石頭一時好奇,忙不跌頓足不行,尋了個陰涼地盤膝就坐了下來,細細聽那夫子講道。這夫子講的道法卻也並不高深,不過是些‘靜’字門中的法門罷了。‘靜’字門中講究的是休糧守穀、清靜無為、參禪打坐、戒語持齋,或睡功,或立功,入定坐關之類的法門。雖也有法力,亦有道行,卻似窯頭土坯。雖已成形,卻未經水火鍛煉,一朝大雨滂沱,他必濫矣,不得長生。石頭聽了一會,隻覺得索然無味,這才站起身來,拍了拍塵土,又向那劍字碑下走去,隻是,這一轉頭卻遇見了個熟人。隻見,打西邊那條小路忽的走來四五道身影,穿白衣、套青衫、腰係白玉帶,頭戴進賢冠,都是氣概軒昂、意氣風發的英俊男兒,年紀也都在十四五歲左右。他們腰上都係著劍,形式都很古樸,縱未出鞘,也看得出都是利器。正中的那個人,衣著最是華麗,神情也最是驕傲,看著石頭迎麵走來,他忽的快步迎了上去,這人分明也是認識石頭的,因為他不但再走而且再笑,冷笑!石頭卻看著他係在腰間的那柄劍,忽然長長的歎了口氣,道:“好劍!”。吳啟帆冷笑道:“你也懂劍?”石頭道:“略懂!”吳啟帆尚未說話,身旁卻已有個少年人道:“藏劍門下又怎會不懂劍呢!”石頭側首道:“貴姓?”少年人道:“我姓周!”石頭挑眉道:“莫非就是翠雲峰八大弟子中,最年輕、最英俊的周不疑?”周不疑上下打量了他兩眼,這才眯眼道:“好眼力,好見識,難怪能闖過那九重登天之梯!”石頭忽的笑了,笑的好似還極為靦腆:”慚愧、慚愧、這種小事又怎值得周師兄掛在嘴邊呢!”周不疑也笑了,冷笑:“好一張利嘴!”聽到這,吳啟帆忽的開口道:“我聽說薑天佑師弟乃是落日峰薑師伯的獨子。”石頭道:“本就是的。”吳啟帆道:“蘇小小師妹自然也是蘇師伯的掌上明珠。”石頭摸了摸鼻子:“自然也是。”吳啟帆道:“向天問好像拜在了掌教真人的門下。”石頭道:“卻也不假。”吳啟帆接著冷聲道:“就連你好像也拜入藏劍峰,做了那嫡傳弟子了!”石頭喃喃的歎了口氣:“好像是的。”吳啟帆也忽的歎了口氣:“似乎你們都闖過了那九重登天之梯。”石頭苦笑道:“似乎沒錯!”吳啟帆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反手將同伴腰上的長劍解下,倒插在石頭麵前。他朝著石頭拱了拱手,然後鄭重道:“請!請指教!”“何必呢!”石頭無奈的笑了笑。“何必?”吳啟帆也笑了,他笑的很冷,也很尖銳,就像劍一樣:“我四歲習竹劍,七歲就有了把純鋼打造的劍,到如今我學劍已有十餘載,為的就是能拜入青蓮劍派,爭一爭那嫡傳弟子的名頭!”石頭不說話,話似已說盡。路的盡頭是天涯,話的盡頭是什麽?是不是就是劍?劍在身前,劍在手邊,可這劍為何還不出鞘?石頭忽的抬了頭手,他的手當然不是向著劍摸去,他摸得是鼻子。每當他無奈的時候,他就喜歡抹鼻子,這習慣雖然未必很好,倒也有用的緊。隻見他忽的放下手,而後笑道:“不知吳師兄可曾逛過廟會?”吳啟帆搖頭道:“不曾!”石頭道:“廟會之上三教九流甚多,往往有那奸商小人以次充好,以假充真,卻不知吳師兄認為此等行徑該當如何!”吳啟帆咬牙道:“該死!”石頭又笑道:“更有甚者行那強取豪奪,強買強賣之事,卻不知師兄若是遇到了該當如何自處?”吳啟帆皺眉道:“我會送他們兩個字?”石頭道:“兩個字?那兩個?”吳啟帆冷聲道:“再見!”再見的意思往往是再也不見,這道理石頭當然懂。正因為他懂,所以他又笑了:“我也正要送師兄兩個字!”吳啟帆道:“兩個字?那兩個?”石頭拱手笑道:“再見!”再見的意思就是再也不見,他話裏的意思吳啟帆當然也懂,要是他非要強行比劍的話,又與那強買強賣的小人有何區別?正因為他懂,所以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石頭施施然從他身邊走了過去,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吳啟帆的手已握在劍上,他握的很緊,手腕上已有青筋虯紮。他的嘴唇也抿的很緊,緊的就像是石刻一樣。他的人是沉默的,劍也是,沒來由的石頭不由得對他高看了幾分。隻是他雖然未成說話,可旁邊的兩人卻已是忍不住了,隻聽一人笑道:“藏劍峰下好利的嘴皮!”另一人接著笑道:“那是自然,不然又怎能位列五峰之一呢!”“隻可惜,嘴皮子再厲害又怎樣,青蓮大比還不是敗得一派塗地,就連那馬伯仁也敗在了我周不疑師兄劍下,真真是丟盡了五峰的臉麵!”“這卻也不怪他們,咱們練劍的功夫,人家都忙著練嘴皮子呢,贏不過咱們也屬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