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忽然就想起件事:“秦野,你老實告訴我,你第一次吃神仙果的時候,是誰給你的?又是誰給你說神仙果能吃的?”


    秦野古怪地看著她:“書上看來的,自己拿銀子找人買的。”


    “那書誰給你的?你找誰買的?”薑媃追問。


    秦野卻不想說了,他又揚了下袖子,胡亂塞到她手裏:“和三房沒關係。”


    薑媃條件反射抓住他袖角:“我我不是懷疑三房什麽,我隻是擔心你,不敢相信三房的人。”


    秦野見她抓了袖子,心裏莫名滿意了。


    “一個人不知道回去麽?非得要我送?”少年揚著下巴,一副拿你沒辦法的驕矜模樣。


    “矯情!”他還補刀一句。


    薑媃嘴角抽了抽:“……”


    狗大佬!


    她想咬死他!


    將人送回了房間,秦野見她欲關門,忽的猶豫道:“你要是怕,開口求我,我就勉強留下來陪你。”


    薑媃磨了磨牙,瞅著他脖子,琢磨怎麽下口。


    秦野又說:“算了,誰讓我是你小叔。”


    他竟是擠了進門,反手關上門,徑直走到屏風遮擋的外間,往榻上一坐,合衣躺上去了!


    躺上去了……上去了……去了……


    薑媃內心跟嘩了狗一樣,剛才的憂心匆匆瞬間煙消雲散。


    她深呼吸,忍著抓狂,輕言細語的道:“小叔,男女七歲不同席,咱們這樣不合規矩?”


    秦野長腿屈著,偏過頭來,目光從她眉心傷口掠過。


    “你吃我糖就合規矩了?”他還惦記著在蘆葦蕩那會,她吃了他一顆鬆子糖,雖然是他主動給的,但是肉疼!


    薑媃恨不得抓一把鬆子糖砸死他:“明個我賠你一籮筐!”


    秦野雙手枕腦後,淡淡的說:“不必一筐,一荷包就可。”


    薑媃就沒見過哪個男的這麽死愛吃甜食的,也不怕吃多了得糖尿病!


    她將軟鞋踩踏地嘭嘭響,朝對方哼了哼,大步進了裏間。


    躺到床上,翻了個身,才驀地響起外間榻上沒枕頭。


    到底對自己人狠不下心,薑媃認命地複又爬起來,拿了另一方軟枕噠噠跑出去,朝著秦野那張臉就砸下去。


    秦野被砸的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跳起來,乍然抬頭,就見小姑娘從屏風後麵探出腦袋,朝他啐了口:“活該!”


    那嬌嬌的小模樣甚是活潑,眼底藏著促狹,讓人想捉著欺負揉一把。


    秦野冷笑,看著薑媃,兩手團著那枕頭,揉揉地按住捶了兩拳頭。


    那等戾煞凶殘的模樣,跟他拿刀子割人喉喉的時候一模一樣。


    薑媃心尖顫了顫,慫唧唧地轉身就跑回裏間,跳上床錦衾往頭上一蒙——睡了!


    秦野重新躺下,麵朝外,剛好對著屏風的方向。


    透過插屏縫隙,隱約可見裏間床榻上拱起的軟軟一團,小小的,嬌嬌的,讓人不自覺就想放心尖上,拚上性命都想護著她。


    琥珀色的鳳眸逐漸幽深,暗金色的瞳色像是有鎏金水銀在緩緩流動,如月下古潭,寂靜無聲,卻悄悄的流瀉出一絲一縷的柔和。


    最後流淌出來的柔和越來越多,積累成窪,粘稠成絲,成了甜膩齁人的蜂蜜。


    薑媃似乎很快就睡著了,小拱包動了動,翻了個身。


    秦野就看到一點偷瀉出來的烏黑青絲,從床沿邊垂落下來。


    他能感覺到身體上的困乏疲憊,但是精神上卻越來越清醒。


    他不想閉眼,就那麽一直一直地透過屏風縫隙看著薑媃的方向。


    其實,不是薑媃怕,而是他在怕——


    第43章 第一美人


    薑媃做了一晚上的夢。


    光怪陸離的, 亂七八糟的, 她不太記得。


    可唯一記得的,是總覺得有一條毒蛇盯著她,像是餓了整個冬天, 瞅著她這活物就撕不開眼了。


    她膽顫心驚,毛骨悚然,一晚上都睡的不安生。


    好不容易快天亮了,正是人最困乏的時候, 薑媃才陷入深沉的睡眠。


    然而,她還沒睡夠一個時辰, 流火急匆匆進來喊道:“少夫人不好了,別睡了,快起來, 出大事了。”


    薑媃滿心火氣, 抓著頭發怒氣衝衝的道:“誰不好了?你說誰不好了?你說不出來,我就讓你不好!”


    流火滿臉焦急:“少夫人, 外頭來了各家美人的婢女,紛紛向少夫人投鬥豔帖子, 都搶著要跟您鬥豔。”


    薑媃不耐煩:“她們吃飽了撐得慌麽?”


    流火道:“是昨日那事, 大家都在傳少夫人您相貌毀了, 所以都想落井下石, 踩著您往上爬。”


    薑媃氣笑了,憤憤垂著錦衾:“都想看我現在有多醜是不是?”


    她趿著軟鞋下床,挺著平坦如沙地的小胸口, 頭發有點亂蓬蓬的,還有一兩根呆毛翹著。


    “給我更衣!”薑媃磨著牙,“哼,想踩我?我社會薑是說踩就能踩的?”


    “一個個的,覺也不讓人睡,我非得挨個打腫她們的臉!”覺沒睡夠,太陽穴突突的抽疼,薑媃起床氣大得很。


    流火幫她拾掇,在打理額發之時,看了看傷口,憂心忡忡道:“可是少夫人,您眉心確實傷了,這要怎麽辦?”


    薑媃湊銅鏡麵前,眉心那米粒大小的傷疤已經不流血了,開始有結痂的跡象,約莫再過兩日老痂掉後就是嫩肉了。


    但是,終究還是留下了個小小的淺坑,那是個抹不平的疤。


    “沒事,你去找個幕籬,我先戴著不給人看。”薑媃不太在意。


    畢竟,這麽小個疤點,若是平常根本不影響什麽,隻是作為扇麵美人,對這方麵要求更嚴格一些。


    流火依言行事,不多時,她扶著薑媃慢吞吞出來。


    甫一出艙門,薑媃就見甲板上站著一群婢女,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不曉得還以為是趕市集。


    眾位婢女見薑媃出來,頭上戴著黑紗幕籬,將整個腦袋都遮住了。


    如此打扮,看在眾人眼裏,更像是坐實了破相的流言。


    薑媃不管別人怎麽想,她瞅了眼收上來的各家名帖,隨意翻了翻,甚是冷淡的說:“我分身乏術,應付不了這麽多美人。”


    說到這,她話語一頓,接著又說:“我若是答應了一家,不答應第二家,厚此薄彼對各家的美人都不好。”


    “這樣,回去跟你們主子說,”薑媃在黑紗下,緩緩勾起嘴角,“所有的鬥豔帖子我都應了!”


    這話一落,各家婢女皆嘩然,彼此麵麵相覷,誰都不曉得薑媃這話是什麽意思。


    “薑少夫人,您的意思是?”其中一名婢女遲疑問道。


    薑媃將帖子塞給流火:“一對一多沒意思,既是要鬥,咱們在畫舫上的美人就都來鬥!看誰才是青州城第一美人!”


    “初選會已經好幾日了,我也不拖拉,就明天,明天卯時,我請各家美人姐姐上水台一鬥!”


    薑媃說完這話,也不管這些婢女是何想法,更不去理會她這提議會在初選會掀起多大波瀾,直接轉身回了房間。


    有私底下關係好的婢女竊竊私語:“怎麽辦?真要像她說的那樣,大家一塊鬥豔?”


    “還能怎麽樣,這薑少夫人話就是那麽說的,咱們為奴為婢的,難不成還能讓她改變想法不成?”


    “就是,依我看,這薑少夫人是破罐子破摔了,想攪渾了水,免得丟臉。”


    “丟臉?她還有臉可丟麽?不然何以戴個幕籬不敢見人?”


    “對啊,我覺得這薑少夫人怕是真沒臉可丟了。”


    ……


    跟著是一陣嘲弄的低笑聲,隨後甲板上的婢女三三兩兩走了


    流火氣的渾身發抖:“少夫人,她們欺人太甚!”


    薑媃取下幕籬,渾然不在意:“沒事,早晚得涼。”


    她用著早膳,忽然想起秦野,往外間一看,人早沒在了。


    “秦野呢?”她問。


    流火道:“五少爺一早就出畫舫了,不曉得去哪了。”


    薑媃擦了擦手:“知道了,我需要一些東西,你幫我準備一下。”


    這廂薑媃在為明日的鬥豔做準備,那頭封卿火速聞訊而來。


    他表情很不好,沉沉的像是風雨欲滿樓。


    “薑媃,你給我作什麽妖?”封卿一進門就沒好話,“還一個鬥一群,你怎麽不上天?”


    薑媃正將額發斂起來別一邊,往眉心傷口上抹藥膏。


    清清涼涼的藥膏點在傷口處,經營剔透,就好像是她眉心生了顆美人痣一樣,不僅無損她相貌,反而添了幾分清豔。


    她說:“沒完沒了找我麻煩,我懶得挨個打臉。”


    封卿氣的差點吐血:“我問你,你明天拿什麽來鬥?琴棋書畫?詩詞歌舞?你會什麽?”


    美人鬥豔,說白了其實也就鬥的是那幾樣,但偏生,薑媃一樣都不會。


    原身從前沒學過,她穿過來也不會。


    封卿原本是準備等薑媃過了這初選會,他日後再給她安排,作為美人,那些雅俗之事不一定要學的多精,可一定要會要懂。


    薑媃將藥膏抹開了,從銅鏡裏頭看著封卿,不屑地撇嘴:“年年都鬥那些,也特沒意思。”


    封卿目光一凜,冷靜下來思忖問:“你有什麽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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