馱子隊在接近中午時分,行進到了一處非常險要的路段,這一段近一裏多遠的馱子道,是處在一片陡坡半山腰上的,下麵便是滾滾的源江。由於連日的雨水已灌透了山上的土壤,山坡上有些地表浮水順著山勢,組成幾道臨時的溪流,急急向山下流淌著,在這臨時溪流的衝刷下,不時往下滾落著大小石頭,隨著石頭滾落的增多,那已經處於飽和水分的泥土也開始往下墜落,並且坡上的一些樹木在無風狀態下出現了樹梢的抖動……錢通一看,感覺到情況明顯異常,估計此處可能要出現大麵積的滑坡現象,事不宜遲,便當機立斷,大聲招呼道:“後麵的別往前走了,趕緊往後撤。前麵的別磨蹭,快點走,怕是這山快要崩塌了。”


    眾人聽後,一陣忙亂,同時快速拉著各自的騾子向兩邊撤去,將一字長蛇陣的馱子隊分為前後兩段……


    也就在馱子隊前後兩路,剛剛離開這處險坡路段不一會時,約三十多丈寬的山體,整體由上至下滑動著,從慢到快,隨著狂滾的石頭,倒斜的樹木,呼嘯而下。一時間,濁水、泥石、樹木、將整個馱道瞬間掩埋,滑落物的衝擊力越過馱道後,轟鳴著衝向源江。頓時,源江激浪四起,濁水怒翻。


    數丈高的鬆軟泥石和裹挾的雜亂樹木,將馱子隊一分為二,堵截塞在路的兩處。也真湊巧,四男在前,三女在後。


    錢通現在可真著了急,這可怎麽辦?我們過不去,她們也過不來。哎喲,這也不能等呀?他想了想,便衝著被隔在另一邊的傅千瀟說道:“你領著她們倆先返回金沙村去住下,我們先趕到君子穀後,再想別的辦法。”


    傅千瀟也隔著這滑坡點說道:“你們先走吧,這裏有我,我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繞道過去。”


    錢通心想,這鯰魚山荒山密林的,往哪繞呀?有路嗎?隻有遠在幾百多裏外的幽靈峽那一條路,那裏可是遠近有名的鬼窩,你們能過去嗎?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天災非人禍,也就隻好這樣了。他喪氣得很,第一次當了個臨時馱子頭,就塌了山。我要是再有機會當第二次,能翻了江不成?他又囑咐著:“別亂走,這裏樹林子很密的,迷了路就完了。”


    “放心吧,你們趕緊去君子穀,別囉嗦了。豐爺在後麵呢,他一會兒就會回來的。”傅千瀟可不知道豐明燁要在上遊翻越鯰魚山。


    事到如今,錢通也不能再隱瞞什麽了,況且豐明燁走的時候,也沒說這事不能對別人說。他就對著滑坡的那麵的傅千瀟說道:“我們先走了,你們也不要等豐爺,他不走這條路。”


    傅千瀟、萬從雪、周惜彤三個人聽了這句話後,頓時,全都心裏涼了半截,個個臉上瞬時就突顯出驚訝之色……


    傅千瀟於無奈中,弱弱地問道:“那豐爺他從哪去源海城?”


    錢通沒有辦法,隻好如實說道:“他從金溪河的上遊,翻山走小路,你們趕緊走,晚了黑天前到不了金沙村。”


    被這塌方山體阻擋住,加上知道豐明燁不會隨後跟來時,傅千瀟一時還不太適應這突變的情況,心情也微微有些淩亂。不過事已至此,自然之力不是誰能回天改變的。她不再問,那一邊還沒走,焦急向她這麵看的錢通了,自己在仔細查看著,一些騾子馱貨的架子有無偏移,做著回程的準備。


    被困在這裏,萬從雪更是著急,自己一個大家閨秀,根本就沒有野外生存的經驗,回那金沙村又不知要等多久。霎時,她就愁上心頭,皺起眉來,心裏在暗暗埋怨著豐明燁。哼,這個沒有心肺的漢子,竟能把我給扔下不管了。麵臨這樣的困境,更是束手無策,隻能用無助的眼神看著傅千瀟。


    周惜彤在火蟻山‘焚情門’住了數年,對於這種鄉野環境,還是比較能適應的。隻是這些馱運貨物的騾子,使她頭疼,上下馱子不說,還要喂草料,或是到草場上去放牧,麻煩得很。再說也不熟悉這拉馱子的方法,觀察不出貨物的偏斜歪正,更不知道磨沒磨著騾子的皮肉,觀察不出繩索的鬆緊程度……


    傅千瀟現在就是這三個人的頭,兩個外行,一個半外行,三匹馬,外加二十三頭馱著貨的騾子,這些都歸她管。她將最後麵的幾頭騾子都調過了頭,往回趕去,打算到那離著有近半天路程的金沙村住下。


    她們往回走,走了十幾裏後,出現一條與馱子道南北斜向的小路,這路引起了傅千瀟的注意。南北走向?她仔細觀察著此處的馱子道,往源海城走的是偏東方向,正常說,源江城到源海城基本上是南北方向。顯然,這裏沿源江而修的馱子道是彎了很大的一個彎,她以前從這裏走過,在印象中這裏的馱子道應該是個u形。她停住了馬,向著兩邊叢林茂密往山坡上延伸的小路看去,有些足跡雖被昨晚的暴雨抹除,但還留有殘存痕跡,說明這條路有人在行走。


    萬從雪見到她停了下來,在看著那青翠的群山。心裏想,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這裏看山景,我都要急死了……


    傅千瀟觀察了片刻,對周惜彤說道:“彤姐,別往前走了,將所有的騾子都停下,咱從這小路上走,看看能不能翻過這座鯰魚山。”


    周惜彤正騎馬往回帶路,聽她這樣說,就趕緊勒住了馬韁繩。後麵的騾子也都自然而然,頭尾相接停了下來。她臉上掛著疑惑之色:“瀟妹,那又窄又陡的山路能行嗎?”


    “試試看吧,要是實在不行,咱再返回來。”傅千瀟說話間,已經將數頭騾子趕上了這條山路。


    周惜彤也趕緊過來幫忙,一頭頭地幫著調轉著方向……


    萬從雪本來騎馬的技術就不佳,根本不敢在馬背上完成這樣的動作。但她腦子聰明靈活,這幾天已經注意並觀察到,整個馱子隊前麵需要一個領路的。別的幫不上忙,在前麵騎著馬,帶領個路,還是應該能夠做到吧?於是,便自告奮勇說道:“我去前麵帶路。”說話間,已經抖韁繩催馬往前走了。


    “小姐,趕快回來,你不能去帶路。”周惜彤急了,她怕萬從雪有閃失或出現意外,無法和叔叔周洪全交代,更沒法麵對萬家人。


    萬從雪這次沒聽周惜彤的,她歎了口氣說道:“這麽些騾子,又是山道,瀟妹她一個人也忙不過來,我又幫不上別的忙,隻能在前麵帶路。”


    麵臨的困難情況,這是有目共睹的。於情應該勸阻,於理不該阻攔,周惜彤正處於這個十字路口處……她看著跑前跑後已是滿臉汗水的傅千瀟,也就不好意思再開口阻攔了,隻好放棄,嘴裏囑咐道:“小姐,你可要小心呀,騎在馬上一定要坐穩了。”


    “萬小姐,你在前麵帶路,不要走得太快,山坡稍微有點陡,快了這些馱貨的騾子跟不上。彤妹,你在後麵照看著,注意別把騾子落下。”特殊環境下,傅千瀟這個臨時馱子頭,也就當仁不讓履行其職責,毫不客氣地下達了指令。


    “噢,知道了,有不對的地方,你再告訴我,我一定按你說的辦。”萬從雪的話,的的確確是發自於內心。


    周惜彤看小姐都這樣說了,也不好不來上幾句:“瀟妹,有不對的地方,你盡管說。我們倆,都聽你的。”


    傅千瀟叫她兩個人這幾句話,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臉紅了:“唉!但願蒼天保佑咱們,能從這條小路上,翻越過這座鯰魚山去。”


    這座鯰魚山大體東西走向,橫亙於方圓數百裏範圍,由數十座小山脊連接到主體山脊組成,總體山勢在金溪、沙水河、源江的包圍中,金溪與沙水河呈八字形被鯰魚山隔開,並各自分向流入源江。山勢雖不高大,但也不缺峭壁奇峰,更是林木繁盛。


    就在傅千瀟領的這個馱子隊,向山脊緩慢行走時。遠處,在一棵高大馬尾鬆樹的枝杈上,坐著一個沒有鼻子的人,雙腳下垂,隱藏在這棵樹深綠色濃密的針葉裏。他緊緊抱著樹幹,在綠綠的鬆葉空隙裏,麵向遠處那小路上觀察著。當馱子隊出現在他的視野裏時,那雙鷹眼立刻閃出充滿驚喜的亮光。


    馱子隊繼續緩慢往山坡上走著,騾子們緊繃著蹄步,一頭挨著一頭,將小路上留下的密密麻麻蹄印,甩在後麵。傅千瀟來回巡視著騾子的貨架,如果發現問題,就及時跳下馬來,盡快解決掉存在的隱患。然後,再騎上馬,催趕著由於停頓落後了騾子,讓它跟上馱隊。


    萬從雪騎著馬在前麵領路,由於不熟悉整個的馱子隊行進速度,不時地冒著墜馬的危險,回頭看一下後麵的情況,再調整著自己行進的速度。


    周惜彤更是手忙腳亂的,就怕有騾子掉了隊,在後麵五頭騾子的馱子上各捆上一把青草,不時回來數點著,生怕丟落下某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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