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不賴在一天午夜時分,來到了‘酆蠱門’的地盤,一條幽深的峽穀。這個峽穀是進入血仞原的必經之路。她有心不進那‘酆蠱門’,但又考慮到該死的仇真善此時還蒙在鼓裏,不知道兒子中毒之事,取藥救人,那事很渺茫,基本上不可能完成。於情於理,也應該叫他們父子見上最後一麵。他再不是個東西,畢竟也是孩子的親爹。


    蠱不賴不想讓孩子在死前見不到親爹一麵。她猶豫了片刻,還是心一軟,就催馬走進了這條林木密布的山穀。她沒有沿著溝穀通道行走,調轉了個方位,向那嶙峋怪異的幾處山崖走去。刻時,她就來到這個曾經生活多年,有歡樂,有悲傷,更有自己都感到羞愧的地方。


    所謂‘酆蠱門’實際就是一個很大的溶洞口裏,串聯起幾個洞洞相通的溶洞群。溶洞裏有天然的天窗,地下暗河,也有光滑的鍾乳石,還有斑斕多彩的各種礦物的鈣華。


    ‘酆蠱門’的掌門人仇真善,就住在這裏麵的其中一個山洞裏。


    蠱不賴熟人熟地 ,來到大溶洞口處。跳下馬背,手拿韁繩,牽著馬來到一棵彎節盤凸的榆樹旁,將馬匹拴在一條離地不高的枝幹上。她前行數步,來到洞口的近處。她望著近在咫尺朦朧月色下的洞門口,雖然知道自己人怎樣進門的方式,但不敢擅自進入。她怕老鬼仇真善換了進洞方式,遭到暗算,略微思考片刻後,就以外來訪客的方式喊道:“煩勞守門人,通報一下,就說顧逸秀前來拜見恩師。”


    洞門口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你已經不是本門派的弟子了,何須還稱掌門人為恩師。”


    這個聲音告訴蠱不賴,這個守門人仍然是仇真善的大師哥安悠。他可是個難纏的主,對仇真善忠心耿耿不說,還極其陰狠歹毒,人稱黑心骷髏鬼,不但擅長用蠱毒,其武功也在仇真善之上。蠱不賴立刻拱起手說道:“師伯好,我雖然出了‘酆蠱門’,但回來看一下,總可以吧。”


    “不行,想進門,你必須過老夫這一關。”安悠不講情麵冷言相對,並加以武力來威脅。


    蠱不賴知道安悠蠱毒的厲害程度,不想在這裏與他火拚,就算是動手,自己也不會占到任何的便宜,搞不好損身帶傷也是極有可能的。她望著這個洞口,不想再渴求這個老狠鬼開恩放自己一馬。無奈之中的她,臉上顯現出有些不太情願的樣子,猶豫了片刻後,伸手從懷裏摸出一個拴著紅繩的小玉琮,順手向洞裏拋去,說道:“拿上它,給你師弟看看。”


    一個黑影如同枯瘦野鬼,影到之處,立刻旋起一陣風暴,以目視不及之速抓住即將落地的玉琮。洞內又響起安悠的聲音:“稍等,老夫去去就回。”聲音未落盡,洞口出現了一團黑霧,且這團黑霧擴散速度極快,刹那間,就彌漫了整個洞口,把那洞口處原本就不太明亮的月光全部吞噬掉。


    蠱不賴知道安悠這是用的封門蠱。此蠱若是捏著鼻子屏住氣,就是快速硬闖進去,也馬上會觸動第二道機關的。況且這第二道機關更絕,洞頂會掉落數團真假難辨別的幻焰鬼火,觸到真的,必死無疑,碰到假的,灼皮燒傷。她不會去冒這個險,若是那仇真善不念一席之情,自己就走。


    刻時,突然,洞內一道白光閃過,爆裂於門口處,白光將黑霧逐漸驅散。安悠的聲音再起:“進來吧,掌門人在內室等你。”


    蠱不賴怕這未完全消退的蠱毒侵入肺腑,把鼻子一捏,憋住氣,向洞內衝跑進去。沿著寬闊幽暗的洞穴跑了有四、五丈遠,停下腳步,將手從鼻子上拿下,急促地連續喘了幾口氣。她緩慢走到一個上麵吊著一盞小油燈的洞門口處,在油燈昏黃的亮光下,將兩扇她曾經極為熟悉的木門拉開。


    洞室不算太大,但桌、凳、床等等,一些器物還是較全的。在這些各種物品中,數量最多的就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各種罐、碗、瓶、盆,這些東西占據著洞室近一半的空間。


    仇真善麵向洞門,坐在桌子邊的一個凳子上。此人麵白,長壽眉下一雙大眼睛因長期配製蠱毒布滿著紅色的血絲。蒜頭鼻子下不闊的嘴唇顯現出的是蒼白色澤,黃、黑、白間雜的短胡須 不過半寸長,頭上灰白色的頭發,在頂部攏起一個發髻 。


    蠱不賴進來後,將門關上。她在離仇真善五尺多遠處站定,默默看著他日漸衰老的麵孔沒有說話。


    仇真善手裏拿著那個小玉琮,回想著如煙的往事……開門聲,及燈下的人影迫使他將回憶的片段,拉回到現實場麵。他微抬著頭,把目光留在蠱不賴今非昔比的臉上。片刻之後,他開口問道:“顧逸秀,不!蠱不賴,你到我‘酆蠱門’有何貴幹?”他猜想她可能是沒找著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馬不羈,沒法向自己的公爹馬人畏交差,來到這裏,想讓他到血仞原去求個情。


    蠱不賴冷笑著,你個畜生,兒子都叫人給下蠱毒了,你還和個沒事人似的在這兒裝腔作勢,說著那沒有人情味的話。哼!她眼光如電,厲聲反問道:“你應該知道我來幹什麽?”


    仇真善望著這個曾經纖秀身軀,柳眉杏眼,漂亮溫柔,在自己懷抱裏撒嬌的女人;如今不但五官變形,就連那身體也變得如同個大木桶,你這些外觀變就變吧,可這脾氣怎麽也成了摔爆竹,一碰就響。他已經對麵前這個糟糠之相無比厭惡,將目光移到洞頂,不耐煩地說:“不就是沒找著你男人嗎?我不會幫你到血仞原去說情的!這事我辦不了!”


    蠱不賴本來就大的眼珠子,叫仇真善這一番話,氣得簡直要爆凸出來。她心底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伸手一指他的腦門子:“呸!你也算是個男人。”


    仇真善被罵,怒火上升,但看在以前曾經一個席的麵子上,還是勉強壓了下去。他接上話說道:“算不算男人你最知道。”


    蠱不賴心中焦慮,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我來通知你一聲,你我的兒子,被人下上蠱毒了。”


    “啊!誰幹的?”仇真善猛地從凳子上彈起來。他突然地站起,帶動著周圍氣流旋動著。


    桌上的油燈,剛才亮度層次分明的火焰,瞬間層次混亂起來,燈頭顫抖著頑強地搖晃了數下,終於穩定住了火苗。隨著火焰的上升,那聚集已久的燈節,也隨之爆燃了一下,一縷青煙歪斜上飄著。


    “哼!誰幹的,你的仇人!”蠱不賴看到他站了起來,知道他的心已被狠狠刺痛了,特意讓他再疼會。


    “我的仇人太多,你告訴我,是誰?”仇真善惱怒至極,說話間,將拿著玉琮的手一下子捂在額頭上,玉琮堅硬的棱角,將他的額頭皮膚碰破,血也慢慢由指縫滲出……


    “馬不羈!”


    “啊!怎麽會是他?”


    “我見到他,是他親口說的,”


    “你找到馬不羈了?”


    “不錯,找到了。”


    “下的是什麽蠱毒?”


    “鱟土之毒。”


    “啊!這毒是慢性的,四十九天必死,而且沒有解藥。”仇真善在絕望中將手從額頭拿下,額頭已經是一片血漬。他痛苦萬分,搖了幾下頭,將手中的玉琮扔在桌子上。


    “有解藥,不過取不到。”蠱不賴看到他那沮喪樣,也動了惻隱之心,畢竟以前還有過那麽一段情,現在還有一個共同的兒子牽連著。


    “解藥是什麽?你說,我就是拚了老命,也要去取。”這話讓滄海溺水求生無望之人仇真善,忽然看到了一根漂浮木。為了兒子,他也準備隨時豁上命。都說母子連心,這父子也通著根呀!


    “解藥就在血仞原,是那靈羚之心。”蠱不賴說這話時,淚水已經由眼眶裏流了下來。


    “靈羚之心?靈羚之心!”仇真善慢慢將這話重複了兩遍,但意義上都不盡相同。然後,較長一段時間裏,一直低著頭,默默地在想著什麽……


    蠱不賴看到仇真善那許久沉默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你還是去看看兒子吧,可能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仇真善猛然抬起頭來,那本來就血絲布滿的眼睛放出紅亮的光:“你放心,我們的兒子有救了。”


    蠱不賴被他這個舉動給震撼了一下,連忙問道:“你能取到那靈羚之心?”


    “不!馬人畏能。”


    “這還用你說。”


    “沒我辦不成。”


    “你去取?”


    “不!是你去取!”仇真善怕蠱不賴聽不明白,拉過一個凳子示意她坐下來慢慢說,他好把這個事情講明白……


    蠱不賴處於不解之中,是一臉的疑雲,眉頭也聚起一個疙瘩。她為了兒子能有生還的希望,踟躕著移向凳子旁,邊坐邊疑慮重重地說道:“我去取,這事成功的幾率非常低,渺茫得很……”


    陰惡之人仇真善,看到蠱不賴坐在凳子上喋喋不休吐難處,知道此時該把損人坑友之策奉獻出來了。於是,他連比帶畫解說著取解藥的方式……


    蠱不賴被仇真善說得半信半疑。忽然間,她明顯開了竅。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由於時間珍貴,刻不容緩,她順手抓過仇真善扔在桌子上的小玉琮,也不管上麵已被血漬所汙染,揣進懷裏,就向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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