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璿嗤笑了一聲:“那是,你都不是人。”她邊說邊開了陰眼,可盛茗身體裏的魂魄與常人無異,臉也是如假包換的這張臉。


    盛茗顯然看到了她的動作,落落大方地說:“我不是人,我是一個人的心血。”


    林璿:“你想告訴我你是個人工智能嗎?”


    盛茗嘴角一勾:“你們這些神真是有趣,在人間才待了多久,一個個倒比凡人還像凡人。”


    他微微側了側頭:“說起來,不能用法力的神,和凡人又有什麽區別呢?我自從聽說了你們的遭遇,一直特別好奇,明明是呼風喚雨的神明,為什麽甘心被那麽多荒謬的規則束縛?所以我一直等著這個機會,想當麵問問你。”


    “還有你,”他看著吳梁,指了指林璿,“她本是凡人,願意當天道的狗就算了,你這與天地同壽的靈物,怎麽也情願給她當老媽子呢?”


    他說話時眉目平和,語調親切,仿佛在和你拉家常,讓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心,但說出的話卻句句像是尖刺往人心窩上紮,還淬了蠱惑人心的毒。


    林璿卻沒那麽容易受到蠱惑,她能以“貪嗔癡”俱全的凡人之身修成正果,不會被人三言兩語帶到溝裏。


    她和坐騎對視了一眼,淡淡對盛茗道:“你算老幾,也配對我們指點江山。”


    盛茗露出些許得意:“子時一到,祭祀完成,我們就是同僚了。”


    林璿噗嗤一笑:“上一個說這話的東西,被我割掉了一隻耳朵。”


    “你是說那個像靈啊,它太蠢了,竟然敢覬覦我的人牲,”盛茗眼裏閃過陰鷙,“我和他不一樣,我是創造力和感情的產物,和那種木胎泥塑的死物不可同日而語。”


    林璿剛才就感覺他說話的腔調很怪,用詞文鄒鄒的,又不是真正的古白話,倒像是古裝劇裏的角色。


    她的腦海中靈光一閃,忽然想通了眼前的“盛茗”究竟是什麽東西,創造力和情感的產物,和演員盛茗共用一張臉,與凡人一樣具有七情六欲,不會受戾氣侵蝕。


    隻是他們之前一葉障目,把注意力放在馬雁身上,理所當然地以為死了人的橫店劇組是問題關鍵,其實事情恰恰出在唐城劇組。


    唐城那部古裝劇名為《一蓑煙雨任平生》,是根據網絡小說改編的i劇,楚妍舒飾演女一,盛茗飾演男二顧遙。


    林璿之所以對這些一清二楚,是因為當初這劇和她上過同一天的熱搜——是原著粉撕上去的。


    因為《一蓑》原著是部大熱的**小說,最大的看點就是攻受之間纏綿悱惻、生死相隨的深情。


    影視改編消息剛出來的時候,粉絲們都調整好心態,準備好顯微鏡,準備在清湯寡水的社會主義兄弟情中找糖,誰知道劇組給魔改出了一個女主。


    這也就罷了,女主的存在感還賊強,編劇乾坤大挪移,把受改成深情男二不說,還把受的許多劇情 橋段原封不動挪給了女主。


    林璿恍然大悟:“你不是盛茗,你是劇中的那個角色,顧遙。”


    顧遙臉一沉:“別把我和那種惡心玩意混為一談。”


    “你是書裏那個顧遙?不對啊,”林璿搖搖頭,“你這不還頂著人家演員的臉嗎?”


    林璿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不是什麽‘作者的心血’,你是那些狂熱書粉的怨恨和偏執化成的,對吧?”


    顧遙那溫潤的神情難以為繼,就像無暇美玉上出現一道猙獰的裂痕,他回避她的問題,卻咬牙切齒地道:“我後來才知道,劇情改成這樣,都怪楚妍舒,原來的劇本裏女主隻是個擺設,她看了劇本之後一定要加戲,這才把我改得麵目全非。”


    林璿暗暗下定決心,片酬再高也不能出演**小說改編劇,這風險也太高了!


    她清了清嗓子:“那你弄死她得了,把她當人牲想幹嘛?”


    顧遙一臉迷醉:“當然是成神啊,不過不是像你們這樣的可憐蟲,是真正的神,擁有無上的法力,可以在天地間自由馳騁,不受任何天規和法則約束……”


    林璿:“這麽好?是不是還有五險一金啊?請問哪裏投簡曆?我也想跳槽。”


    就在這時,一直收斂存在感,在一旁低著頭默默刷手機的吳梁忽然說:“《一蓑煙雨任平生》的作者沈婭,筆名楊柳煙,昨天半夜突發心肌梗塞,救護車趕到時已經身亡。”


    林璿鳳眼中寒光一閃:“是你做的吧?”


    顧遙完全拋棄了溫潤的外殼,眼神陰鷙而偏執:“她活該!她說這本書是她的心血,就像她的孩子一樣,結果呢?隻要有人出錢她就賣,賣完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她該死!”


    話音未落,他忽然拔地而起,手掌攜著勁風朝林璿推來。


    林璿罵了一聲,想起那要命的**小說好像還是本武俠,受是個內功深厚的高手,真是設定害死人!


    好在她打一開始就不相信那東西的和平宣言,一直在小心戒備,見他發難,趕緊往旁邊一閃,堪堪躲過一掌,掌風掃過她臉側,竟然將一綹長發齊齊削斷,要是真讓他打中,這具肉身肯定要報廢。


    吳梁及時搶上前來,擋住顧遙的第二掌,林璿借著坐騎的掩護躲到一邊。


    肉身材料很貴的!鬼王殿下一陣肉疼加後怕,磨著後槽牙:“沾了人命還想成神?做你的春秋大夢!”


    顧遙沒打中,卻是一點也不著急,仿佛一隻狡猾的貓在逗弄獵物:“你以為我想當的是你們這樣的神?這麽窩囊,就是三抬大轎抬我去當,我也不樂意。”


    林璿:“嗬嗬,你樂意天道不樂意,一個天雷劈到你不能自理。”


    顧遙卻是一臉的有恃無恐:“你不信?我們拭目以待。”


    他一邊說,一邊與吳梁纏鬥,因為物種的緣故,吳梁不太擅長武鬥,招架得十分吃力,顧遙時不時繞開他朝林璿推一掌,剛好讓她躲開,卻弄得她左閃右避、狼狽不堪。


    林璿舍不得她造價高達1000單位和諧力的肉身,但其實他們雙方都清楚,以顧遙現在的能力,也隻能對她的肉身造成傷害,對她的神識卻不能撼動分毫。


    兩人都在等待子時的來臨。


    就在這時,林璿的手機忽然響了,她對吳梁喊了一聲:“幫我苟一苟!”說完就地一滾,避開顧遙的一擊,躲到一堆鋼筋後麵,見縫插針地看了一眼屏幕,是閨蜜姚姬。


    林璿飛速地劃開,按下免提。


    手機中傳出姚姬機關槍似的聲音:“姥姥,那像靈有問題,我去功德管理局查了檔案,那座廟之前幾百年的信仰都按規定上繳的,私吞香火隻是最近幾十年的事。”


    電光石火之間,林璿忽然想起那天梨花島上兩個老人家的對 話。


    “砸掉了,作孽呀,天打雷劈殺千刀的……”


    “不是這個,你老糊塗,又搞一起去了……”


    原來塑像根本就有兩座!明代那座在特殊年代被砸掉了,新的那座是後來新塑的,所以市文物局在拆除姚姬廟時帶走了別的文物,卻沒有帶走這座塑像,因為它壓根不是什麽文物!


    林璿氣得牙根直癢癢:“這麽要緊的事你不能早點去查?!”


    姚姬:“哎呀你知道我拖延癌晚期嘛,最近又是直播又是寫推文,禿著禿著不就忘了嘛……”


    林璿被顧遙趕到東趕到西,大口喘著粗氣:“行了別解釋了,那種東西怎麽會成精的?”撐死了四十年的東西,能吸到多少信仰來?就算是在靈氣鼎盛的時代也輪不到它成精啊。


    姚姬:“我懷疑這背後有陰謀。”


    林璿欲哭無淚:“姐姐你這不是廢話嗎?給點建設性意見啊!”


    姚姬:“建設性意見就是,那像靈可能不是吹牛,如果那天讓它得逞,搞不好真會上天。”


    林璿:“你這哪是建設性意見,你這是毀滅性意見好嗎!”


    說話間顧遙甩開吳梁,縱深一躍,落到林璿麵前。


    林璿下意識往旁邊躲,右肩撞到一堵蓋到一半的牆壁。


    顧遙悠悠地說:“姚姬上神說得沒錯,我真的會成神,不受天道約束的神,而你呢?熬到下個月又怎麽樣?隻能用一次法力,怎麽和我鬥?”


    林璿眼神一冷,腳尖輕輕在牆上一點,整個人像沒有重量似地飄到半空中。


    她張開右手五指,一束銀光從手機屏幕裏射出,化成一條銀鞭,被她緊緊抓在手中。


    顧遙吃吃地笑起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白龍筋啊,把老朋友扒皮抽筋是什麽滋味?璿璣鬼王殿下?”


    林璿臉色一變,天邊隱隱傳來沉悶的雷聲。


    吳梁奔過來,衝著林璿大吼:“住手!你瘋了嗎?!”


    顧遙強裝鎮定,顫抖的嘴唇泄露出一絲驚惶:“你……你不怕墮魔嗎?我在盛茗身體裏,你殺我就是殺人……”


    林璿朝著老媽子一樣的坐騎一笑,不管怎麽說,魔還在天道規則之內,會有天雷劈,會有老朋友來替她收場,而顧遙那種東西要是平地飛升成神,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無法無天的東西,她不敢冒險。


    她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鞭子,回頭俯視著顧遙,輕蔑地一扯嘴角:“你說了不該說的話。”


    來自神明的威壓排山倒海地向顧遙壓來,他跌坐在地上,整個人不能自抑地顫栗起來:“你不會的,不可能的,那人說了你們最怕的就是……”


    黑霧一般的戾氣迅速從他掌心中噴湧而出,把他團團包裹在其中,似乎要把天地填滿。


    林璿不等他把話說完,抬手揚鞭,銀鞭破風,帶著尖銳的呼嘯聲,銀光仿佛天地初開時的一道閃電,帶著來自遠古的力量劈開黑暗。


    與此同時,天邊雷聲隆隆,一道閃電橫貫夜空,震耳欲聾的巨響中,林璿隱約聽見顧遙恐懼的哀嚎,吳梁帶著悲意的呼喊,還有一個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聲音在叫她的名字。


    下一刻,她感覺鞭梢往下一沉,把她整個人拽回了地麵,雷聲漸漸平息。


    她定睛一看,銀色的鞭梢被宋翊緊緊抓在左手中,他的手掌和整條胳膊被鞭子上帶著的雷火燎得焦黑一片,半條袖子燒沒了,然而他的右手還盡忠職守地提著兩個塑料馬夾袋。


    兩人沉默不語地對視了一會兒,宋總提了提塑料袋:“林小姐,你的兔頭和小龍蝦。”


    第21章 21(已替換)


    將兩人牽在一起的銀色長鞭忽然化作點點碎星, 慢慢消隱在夜色中,留下一些餘燼, 盡數熄滅在男人夜空般的眼眸中。


    林璿和宋翊大眼瞪小眼,慢半拍的坐騎卻回過神來,上前對著林璿吼道:“你剛才瘋了嗎?要是……”


    他瞥了一眼宋翊,把後半句話咽了下去。


    欠費不會立即墮魔,天道還算講道理, 以七天為一個結算周期, 這七天內,無論是借還是貸, 隻要把差額補上就能苟過去。


    然而天道對殺人有嚴格的限製,一旦開了殺戒就會立地成魔,沒有什麽討價還價的餘地。


    老媽子坐騎氣得眼鏡都歪了, 然而林璿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 隻是直勾勾地看著宋翊, 一臉難以置信。


    她這一鞭雖然揮到一半,但是鞭子上帶著萬鈞雷霆之力,他竟然徒手捉住了她的鞭梢, 沒被劈得外焦裏嫩,這是凡人可以做到的嗎?現在的修道者已經這麽逆天了?


    他怎麽會親自來送外賣?顧遙蓄謀已久,他的結界一開始把她和吳梁都迷惑了,宋翊又是怎麽上島的?


    最重要的是, 他是什麽時候來的?顧遙的話他聽到了多少?


    問題太多, 林璿一時間不知道先問哪個, 下意識接過塑料袋:“謝謝,你的手……”


    “沒事,皮外傷,”宋總抱歉地說:“小龍蝦的湯可能灑出來了一點,對不起。”


    林璿:“……”不愧是精英,哪怕是送個外賣也這麽完美主義,如果不是還有反派在場,鬼王殿下簡直想給宋總打個五星好評。


    顧遙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你……你是什麽人?”


    剛才他清楚地感覺到,鬼王的那一鞭子有多大威力,如果抽到他身上,這時候他早已經魂飛魄散了,而眼前的男人看著隻是個凡人,他是怎麽扛下來的?


    宋翊臉一沉,冷酷地說出從鬼王殿下那裏剽竊來的台詞:“我是誰你不配知道。”


    話音未落,他手腕一抖,掌心中霎那間凝出一把光華流轉的無鋒劍。


    顧遙一驚,這是神識成劍?現在的外賣員都這麽浮誇的嗎?他當即往後一躍,宋翊的劍尖已經遞到了近前。


    他的身形翩若驚鴻,光劍如同遊龍,緊緊纏著顧遙,那光蘊藏著辟邪除惡之力,周遭的戾氣仿佛感應到了危險,忙不迭地往顧遙的掌心中鑽。


    顧遙這個“武林高手”被那光死死壓製住,竟然左右支絀,漸漸露出了敗勢。


    宋總穿了件風衣,下擺在夜風中獵獵作響,雖然少了半截袖子,但仍然瀟灑非常,堪稱賞心悅目。


    林璿見自己幫不上什麽忙,心安理得地退到一旁圍觀。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冷不丁響起短信提示音,她心裏咯噔一下,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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