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竟甜吹了吹稿子上的灰,她臉上還紅腫著,有一點點淚痕,臉色冷漠:“我這一年多苦學英語和日語,沒人幫我談,我自己向國外的販售中介或者出版商聯絡,現在已經談妥在三個國家的漫展出書了。而你們這些渣子,連我買個化妝品都嫉妒的要死,那我不如告訴你們。”


    她抬起手來,拿稿子指著這幾個女生,冷笑道:“我到20歲之前賺的錢,你們就是賣一輩子批也賺不到。”


    幾個妹子臉色難看,氣急敗壞到笑出聲來:“哎賺點錢了不起了?你的那些粉絲要是知道你的樣子?要是我把這些東西給你班主任——發到貼吧去,你還有臉混麽!”


    徐竟甜緩緩站起身來,她手有點抖,戴上了眼鏡,輕聲道:“我剛剛特別害怕,害怕你們的威脅,怕的要死,我甚至還想……”


    如果她的照片被發到她披著二次元馬甲的微博上。


    如果她的漫畫被發到同學們天天打卡的貼吧裏。


    她真沒法活了。


    但,沒法活了——就去死麽?


    如果真的發生了又怎樣?


    她微博就當洗粉,嘲笑她的人她都一一拉黑,甚至可以不看評論轉發,就隻悶頭發自己的圖,誰愛看就看……她就用在微博粉絲吹噓下自我陶醉的時間多畫點圖。


    同學們知道了她畫漫畫也無所謂,她反正也沒有朋友,她反正也被男生明裏暗裏嘲諷過不知道多少回……大不了轉學,大不了裝死,那她也有很多萌梗想要畫,也有很多故事想要說。


    她恐懼的事兒真有那麽可怕麽?


    被這群混蛋各種揭短露醜跌到穀底又怎樣呢?


    到時候就沒有什麽事重要了,除了她自己。


    突然一想,她想開了。


    大不了撕破臉,這群女生已經問她要了三四次錢了,這樣下去沒完沒了——


    她不怕被人指指點點,她不怕被戳破原形。


    她更討厭這種蛆拿她日夜趕稿的錢吃吃喝喝。


    她更討厭自己被人扇巴掌時不爭氣掉下的眼淚。


    徐竟甜扶了一下眼鏡,平靜道:“去啊。發吧。我是醜,是胖,可我自信的來源已經不在於此了。我不論怎樣都是我,你們不論怎樣都是蛆。發吧,現在就發。”


    幾個女生麵麵相覷,臉色慘淡,還想冷笑威脅她。


    徐竟甜已經不想聽了,她站起身想走,阮之南忽然笑起來:“都不怕她們那些威脅了,還不還手麽?”


    徐竟甜有點驚訝的抬頭,阮之南抿嘴笑的兩眼如彎月,若不是因為她的話,這笑容堪稱甜美:“今天沒外人,我在這兒給你做主,她們敢還手一下我就給我親愛的同桌再表演一下高側蹬。”


    徐竟甜猶豫了一下:“算了吧……我隻想讓她們把錢還給我。”


    傅從夜倚在旁邊的黑鐵門上,把地上的煙頭踢遠了一點,問道:“拿了多少?”


    徐竟甜:“從上學期開始,前前後後加起來,快上萬了。剛剛又讓我給她們每個人一千多……”


    徐竟甜倒是真的賺了錢。


    劉傾:“我可以還!這次的、可以還的——之前的,被我用掉了……”


    劉傾轉過滿臉是淚的臉,卻是對傅從夜求饒的。


    阮之南看向劉傾的大白臉,又看了一眼側著身根本不看劉傾的傅從夜,挑了挑眉。


    其他幾個女生也一臉僵硬:“還這次的可以,之前早沒了。”


    阮之南頓了一下,攬著徐竟甜,笑容更大:“甜甜,我建議你別要了。你要是手頭有錢,再給他們轉一兩萬,咱湊個三萬。”


    劉傾不可置信的看過來。


    阮之南胳膊搭在徐竟甜肩膀上,笑道:“我現在就報警,敲詐勒索罪兩千元以上即可立案,三萬元至十萬元及以上屬於刑法規定的‘數額巨大’,再加上勒索未成年人屬於犯罪性質惡劣的嚴重情節,二年內敲詐勒索三次以上的,認定為‘多次敲詐勒索’。”


    她輕輕啟唇:“這幾條加起來,你猜法律怎麽說——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


    傅從夜倚著黑色鐵門勾了勾唇。


    他認識的那位背著刑法從天而降的逼王,又出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


    第18章 校園貼吧


    雙馬尾尖聲道:“你敢, 我也沒成年, 還他媽判刑,你在搞笑?!你以為報警會有人管麽?”


    傅從夜搭腔搭的非常及時, 他抬起頭,輕聲道:“17年11月2號,西城區人民法院判處五名欺淩他人的女生,有期徒刑一年到十一個月不等,其中一名被判刑的女生,隻有十五歲。”


    阮之南一愣。


    她雖然也能扯幾句刑法, 但幾條幾行都是她胡扯亂編,說的也不專業, 基本就是那幾個大詞兒一扯就能忽悠同齡人。


    但傅從夜卻是連年月日都能說出口……


    還是說他也是胡扯的?


    劉傾怕了:“我可以慢慢還——”


    雙馬尾卻昂著下巴還嘴硬:“我就不信!有本事你報警!倒看看誰還能抓我不成!逼急了我他媽從教學樓上跳下去。”


    阮之南微笑:“我家裏就認識的警察特別多,你們幾個的名字我都問到了,別著急, 這兩天就有人上門, 到時候跳不跳樓隨你。但在此之前, 甜甜,你確定你不打回去?”


    徐竟甜深吸了一口氣,把手裏的稿子塞進了阮之南懷裏, 抬起臉來:“我反悔了。”


    她從小,奶奶就教她寬心少言, 不必把事情鬧的太僵。


    教她解決問題就要好好說,不要輕易跟人打架動手來宣泄情緒。


    打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可有極個別的時候,她不需要解決問題, 隻需要動手讓問題滾蛋。


    她率先朝雙馬尾走去,雙馬尾這一下午挨打挨的都要懷疑人生了,看徐竟甜朝她衝過來,竟然想先伸手打她——可徐竟甜胳膊掄圓了,朝她臉前狠狠一揮,直接把雙馬尾的鋼絲胳膊綠豆錘給甩開,一巴掌打在了她臉上。


    雙馬尾被打的身子一踉蹌。


    徐竟甜手上火辣辣的疼,她吸氣吐氣,有些不可置信,卻又忽然笑了:“我不是胖,是壯。忘了告訴你,我初中三年都是運動會鉛球項目前三。上保健課,隻是因為我想找時間畫畫。”


    其他幾個妹子想跑,阮之南笑嘻嘻的擋在了狹窄的通道上。


    徐竟甜像一隻小犀牛似的衝過去,她的殺傷力確實讓阮之南感慨:……這等猛姐,竟然被幾個瘦柴妹欺負這麽久?她以前到底是有多軟脾氣!


    幾個妹子挨打之後,捂著臉惡狠狠的擠開阮之南落荒而逃,而徐竟甜望向呆站在空地深處的劉傾時,卻動作慢下來。


    她過了許久才走到劉傾麵前。


    劉傾哭的臉上粉都不剩多少了,她咬著嘴唇搖著頭,說不出話來。


    徐竟甜卻忽然像是累了,她抬起手來,卻隻軟軟的打在劉傾臉上。劉傾肩膀抽動,徐竟甜再揮手又是一巴掌,卻也隻比剛剛用了點力氣。


    她一巴掌,接著一巴掌,傅從夜站在那裏冷冷看著,劉傾時不時把目光投向傅從夜,卻不敢動,兩頰紅腫,卻哭的更崩潰。


    徐竟甜的巴掌像是漸強的掌聲,她卻忽然中途頓下來。


    徐竟甜聲音有點哽咽:“……來這個學校,你是我第一個同桌,我第一個借漫畫給你……我……”


    徐竟甜抽了下鼻子,手頓在半空中又放下,突然一言不發的轉過身,小跑著低頭衝過阮之南身邊。


    阮之南一愣,轉頭道:“甜甜?!”


    她順著追過去,等到跑到空地往回走的通道,才想起傅從夜。


    阮之南回頭看向傅從夜,通道被兩側建築的影子籠罩,暗且濕冷,但空地上卻有陽光落進去,才剛抽芽的樹枝投下陰影的筆畫,那筆畫橫豎撇捺落在傅從夜倚著鐵門的身影上。


    他校服穿的很整齊,一隻手插在兜裏,那微卷的黑色短發和銀色眼鏡邊,使他看起來像學生會的尖子生。


    可他眼鏡後的雙眸卻讓阮之南愣了。


    如同看渣滓般的冷淡漠視,就那麽劉傾。


    傅從夜輕輕啟唇,似乎對劉傾說了句什麽。


    劉傾腿一軟,臉色慘白。


    阮之南心頭一跳,忽然開口喊道:“小白兔!”


    傅從夜轉過臉來,正對陽光,神態看不清,卻像是恢複了平日懶散的事不關己。


    阮之南趕緊笑起來:“你等什麽呢?不回去啊!”


    傅從夜站直身子往這邊走過來,沒再理會劉傾,等他也走進了通道的陰影裏,麵貌也清晰起來,他麵無表情。


    等從阮之南旁邊擦肩而過時,她聽到他輕聲說了一句:“刑法倒背如流的社會姐。”


    阮之南一臉得意。


    傅從夜往走前幾步:“可惜還是會被長輩打的嗷嗷亂叫啊。”


    阮之南:“???”


    阮之南:“!!!”


    她幾乎跳起來了:“什麽意思!”


    傅從夜聽著她在後頭一蹦三尺高似的樣子,心情終於好了幾分。


    她果然蹦躂過來,急道:“你……你看到了?!”


    阮之南拚命解釋,生怕自己的一姐名頭蒙羞:“我不是真的挨打才叫的,這是以柔克剛的方式,我總不能跟長輩還手吧!”


    傅從夜一路上聽著她左右聲道交替聒噪,卻忽然覺得這背景音還不錯。


    聒噪,卻熱鬧。


    更好像是隻說給他一個人聽。


    她像隻圍繞著他的小蜜蜂。


    等到快到操場附近的時候,卻發現背景音怎麽漸漸消音了。


    他還沒轉身,阮之南一下子撞在他身上。


    她都沒道歉,繼續低頭往前走,手裏翻著徐竟甜剛剛塞給她的畫稿。


    傅從夜:“阮……”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還從來沒有叫過她的名字。


    傅從夜頓了頓,叫道:“阮之南。”


    阮之南沒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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