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這毒並不算很常見的毒,而且有種親切的味道。


    啊!萬神門的毒。


    長雲深深的吸了一口,甚是懷念。


    現在已經一團麻了,萬神門可真機靈,真會挑時候下手,生怕她不夠堵心,也不知道這毒是誰下的,趁她出去的這一會兒功夫,見縫插針的就把毒下了。


    長雲拿起泥壺湊到近前看了一眼,上麵刻著幾個燒紅的字:“姑娘安息,影衛劉芳淚別。”


    長雲:“……”


    淚別你娘個腿。


    看來萬神門的某神又派這個可憐蛋來刺殺自己了,真是誅我之心不死。


    可惜啊,你殺誰不好,偏偏來殺我。


    長雲將泥壺裏的水倒進床角的鬆景盆栽裏,毒水接觸到泥土的那一刻,堅硬幹涸的土壤燙出幾個滋滋翻騰的泥花,如同在皮膚上形成了一個凹凸不平的瘡口,幾絲白煙冒上來,黃綠色的葉子被熏的蔫頭慫腦。


    這要是喂進了腸子裏,嘖嘖。


    如果猜的沒有錯,劉芳應該還在阜昭城,若見自己沒死,還會再一次下手。


    長雲希望他下次能長點記性,不要用這麽拙劣的毒來殺人。


    長雲就在這裏住了下來,白日裏帶著貓兒去逛逛城裏風光,晚上帶著貓兒去城裏逛逛夜景。


    在少主的引領下,這裏的晚上比白天還要熱鬧,沒有宵禁,火樹銀花,長燈繼晷,寶馬香車,蛾兒雪柳,若多香樓大開,雪臂玉腰的酥娘倚欄杆朝路人揮香帕,是不是有醉漢蹲在燈火通明的河邊嘔吐,還有城中貴人駕車夜行,在地上拖拽出一地的紙醉金迷。


    長雲望著樓上三五紮堆的美姬,感歎道:“這裏其實倒是也是個好地方,你在別的地方見過這樣的美景麽。”


    貓兒搖頭,望了幾眼覺得實在熬不住,垂下頭來問長雲:“咱們要呆到什麽時候。”


    長雲:“臘月初八。”


    貓兒道:“長雲,你有沒有發現皮掌門好像總是有求於咱們卻又不開口,磨磨唧唧的,三腳踹不出個屁,我每次看見他那張屙屎屙不出來一樣的臉就渾身的不舒服。”


    長雲斜眼看了他一眼:“貓兒,你可幾點口德吧。”


    貓兒看著一處小聲道:“門主,你看那是誰?”


    長雲順著貓兒的視線看過去,隻見不遠處停著一輛華貴的馬車,幾個華服公子從馬車上下來,最後的就是少主付辛門。


    看樣子,少主已經從陰影中走出來了,再一次意氣風發,揚眉吐氣,眾星拱月的走向香月樓。


    長雲:“貓兒,給我□□,我要和付辛門單獨見麵。”


    貓兒:“好。”


    香月樓內芍藥舞春風,金箔開銀屏,穿紗鑲翠的女姬環佩叮咚,端著珍饈宴品的侍女穿梭在富貴之間,上了二樓就是碎珠包裹的廂房,少主坐在廂房裏,腿上坐一個美姬,笑語盈盈之間,少主有幾分不合時宜的煩鬱,手指頭不安的敲著女姬的珠釵,將那珠釵都快從一頭戳到另一頭去了。


    美人不滿的手指捏住少主的下巴:“少主,你在想什麽呢,在煩心公務麽。”


    少主笑道:“胡說,本少主哪裏來的公務。”


    美人嬌笑著將一杯琥珀色的酒湊到少主的唇邊:“少主!那你在煩心什麽。”


    少主仰頭飲了一杯:“沒什麽,是我想多了。”他的眼睛四處瞄了瞄,瞄到一個帶著麵紗的美人孤零零的坐著,她的脊梁挺的很直,戴著麵紗看不出有多絕色,可是那孤傲的氣質如蘭花般幽幽的發出清淡的香氣。


    少主看著那美人疑惑的問懷中人:“她是誰,我為何從來沒有見過。”


    美人那繡著金蘭墜尾的三色繡拂過付辛門的下巴,眼睛裏帶著幾分調皮:“奴家叫妙妙,少主怎麽三心二意。”


    少主將她粗魯的推開:“你可起開吧。”


    妙妙跺腳:“少主!人家不理你了。”


    付辛門回頭吼道:“我還不理你了呢,庸脂俗粉。”


    少主喜新厭舊,擺出一個風度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模樣款款走到那美人麵前,騷氣的坐下笑道:“姑娘,良宵美景,為何在此枯坐啊。”


    美人泠泠雪寂的目光掃了他一眼,轉頭離開。


    付辛門看著美人離去的背影,隻覺得步步生蓮,出迥絕塵,裙擺上藕色的雙蝶如追逐著旋舞在她身邊,竟然有幾分不染凡塵的高貴。


    高貴?這樣的詞會和她們這些女子聯係在一起麽,她們一雙玉臂萬人枕,在欲海浮沉,為何她就偏偏出淤泥而不染般的煢煢孑立。


    付辛門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看她轉過花廳,穿過繡廊推開同她一般寂寞的偏僻繡門,月色照進來,落在地上,映出她苗條的身影在顫動的壁燈上微微晃動。


    她站在了那裏。


    付辛門也站在了那裏。


    美人看了一眼付辛門,低頭走了進去,門沒有關。


    付辛門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姑娘,我怎麽從未見過你,你叫什麽名字,在下阜昭城城主付辛門。”


    姑娘沒說話,坐在了床上,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


    付辛門:“姑娘住的地方好生偏僻啊,旁邊一個人都沒有。”


    門被風關上了。


    月光照在樹影上,在窗扉上映出斑駁的張牙舞爪。


    付辛門走了進來,坐在美人身旁,見她骨質纖纖,越發覺得憐惜:“姑娘,我看你不大高興,是不是被強賣到這裏的來的,你與我講,我贖你出去。”


    美人不安的看了他一眼。


    付辛門:“姑娘,你別怕,我贖你出去,不會強留你,你可以想去哪裏便去哪裏。”


    美人疑惑的看著他。


    付辛門似乎真的對這個與眾不同的女人生了同情之心,眼中還竟然能看到真情流露。


    美人的手緩緩抬起勾在他的脖子上,雙眸注視著他,她的雙眸似星辰,流淌了萬年的銀河星辰,亙古不點的寂寞清冷。


    付辛門這下子真的被這雙眼睛勾到了。


    美人輕啟朱唇:“付辛門,你真的是付辛門,還是付堯門。”


    付辛門看著她的眼睛似乎被勾去了魂魄:“付辛門,付堯門是我弟弟。”


    再說妙妙那裏,眼睜睜的看著付辛門跟著一個女子走了,連忙偷偷的跟在付辛門身後,看見他二人進了屋子將門鎖死了。


    一條人影躍到她身後冷嘲熱諷道:“門主,你這魅力不行啊,居然被截胡了。”


    妙妙回頭:“還不是你給我的□□太醜,還有我沒有經驗,掌握不好分寸。”


    貓兒:“門主熱衷聽牆角?”


    長雲:“你……”她剛要還嘴,卻聽到屋子裏一聲慘叫,和東西墜地的聲音。


    長雲:“踢門。”


    貓兒頗有經驗:“萬一他們在,門主你知道麽,有時候閨中之樂就是要叫出來的。”


    長雲:“是麽。”


    貓兒:“是啊。”


    長雲蹙眉:“那就再等等。”


    長雲一臉嚴肅,貓兒都忍俊不禁了:“門主,你可真是……”


    長雲:“為什麽沒了聲音。”


    貓兒:“說不定暈了過去。”


    長雲:“會麽?”


    貓兒收起笑容,認真的咀嚼了剛才的慘叫:“嗯,好像是真的有危險。”


    長雲飛起一腳就把門踹開了。


    屋子裏美人的身影已經不見了,付辛門捂著肚子躺在地上,腦門上沁出冷汗,翻著白眼,上下牙痛的打顫。


    長雲走過去,蹲在他麵前:“少主?”


    少主本來半條命沒了,一看見長雲的臉,狠狠的打了個嗝,暈了過去。


    貓兒將付辛門抬到床上,使勁掐人中,活生生又將他疼醒了。


    付辛門生無可戀的看著長雲和貓兒,眼睛裏一片死灰。


    半個時辰後,付辛門坐在凳子上,貓兒坐在對麵,一人前麵擺著一個果盤,少主一邊吃果脯壓驚一邊鼻涕眼淚一大把的講述方才的經過:“我跟著那女子進來了,總覺得暈暈乎乎的,我看她不開心,想帶她出去,沒想到她後麵問了我幾句莫名其妙的話,我回答完之後,她突然就惱了起來。”


    貓兒:“然後呢。”


    少主的眼淚好似決堤般奔湧而出,那叫一個傷心欲絕,痛不欲生。


    長雲皺眉。


    貓兒難得的善解人意:“你別哭別哭,為何這般傷心,是發生了什麽。”


    少主:“這事情說起來真叫一個慘,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我見到那姑娘的時候,便一見傾心,她那模樣像是完全照著我的喜好長的,誰知道。”少主說到痛處,隻顧著流淚。


    貓兒忍著性子:“誰知道怎樣。”


    少主崩潰:“他是個男的!”


    第21章 心動


    貓兒身體前傾,深表同情:“果然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長雲問:“少主,方才那女子問你的是什麽問題。”


    少主驚悚的看了長雲一眼,她依舊穿著妙妙的遮前不遮後的裙衫,絲毫無羞愧之心。


    沒想到連妙妙都是假的,少主頗為羞憤:“和你去年你問我的一樣。”


    長雲:“哦?我都不記得了,問的是什麽。”


    少主:“問我是付辛門還是付堯門。”


    長雲坐下來,紫色羅裙拽地,長袖墜膝,心平氣和的問:“我當時如何對你了,你也跟我說說。”


    少主被激惱了,膽子也大了起來,厲眉道:“你這人是個變態麽。”


    貓兒拍桌子:“怎麽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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