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改變主意了,你確實該死,正午十二時,決鬥場上見!”


    在洛自己的印象中,生氣的次數屈指可數,上一次還是看到邪教徒屠戮平民的時候,才會願意獵殺邪教徒,相比之下,不過一把破舊的騎士劍被折斷,自己應該不需要太氣憤才對。


    可是……回想起最初的相遇,相處的快樂時光,還有那一封充斥思念的信封,洛突然覺得,何必要給敵人活路呢,說到底,她的身份和實力根本就不懼怕。


    狂暴的壓抑氣息隱隱散發,法師袍上的屏蔽符文幾乎快要撐不住破碎,銀白的長發隱約泛起火紅的光澤,發梢染上了一抹紅色,但在洛深呼吸數次後,異樣終歸於平靜。


    現在還不行,不能給老師添麻煩。


    無視了男子的怪笑,洛彎腰撿起折斷的劍身,對遠處趕來的少女嫣然一笑。


    “好久不見了呢,維古利亞。”


    寒意襲來,栗發的少女擋在洛身前,犀利的眼眸含怒盯著男子,“如果她受到一點傷,我敢保證,你和你的家族將會徹底覆滅!”


    “口氣可真大,西恩家族的名號也是區區幾個學員能挑釁的?”


    根諾自覺嘲諷了一句,有大哥在,他覺得自己就得這麽揚眉吐氣,覺得他囂張?哼,這叫背靠大山!


    “是嗎,如果是維曼家族和加德家族聯合施壓呢?”


    俊美的少年不急不慢從遠處飛來,深藍色調的貴族禮服搭配白色的褶皺修飾,腰際掛著鑲嵌海藍寶石的禮儀長劍,極具特色的藍灰發色向在場的人說明了身份,他就是維曼家族的嫡係子弟!


    雖然兩人氣勢並不強,明顯隻是新晉超凡,可是作為在帝都赫赫有名的兩大貴族,光是名頭就讓大部分學員仿佛背上一層重壓。


    當大貴族的子弟成功晉升超凡後,來自家族的栽培資源將會傾斜,這意味著他們自身在家族內的話語權會得到提高,學員們在學院內不懼怕,可是他們也有家族勢力啊,萬一惹惱了對方,人家直接把自己後盾打垮了怎麽辦!


    “怎麽可能!為什麽你會認識那兩個家族!”


    根諾滿臉難以置信,整個帝都有話語權的大貴族不超過十五個,她一個身份不祥的丫頭怎麽會認識兩個!


    莫非她也是來自大貴族?


    根諾心中一涼,突然後悔自己沒有調查清楚她的底細,要是自己猜想是對的,那豈不是自己一夥人一下子惹了三個大貴族?


    “要是你二哥在這裏,我還會怕一點,就你,不行!”


    男子眉頭微皺,但顯然隻是忌憚維曼家族的名號,對曼艾達根本沒放在眼裏。


    “十二點,我等你,我們走!”


    有大貴族出麵,他知道自己再不走也無濟於事了,好在那小妞不知怎的被激怒了,答應了和他的決鬥,到時候再一點點調教,嘿嘿……


    “跟我來!”


    維古利亞一把抓住洛的手腕,從周圍的學員中離開,曼艾達緊跟其後,貝拉咬著冰糖水果,和戈薇對視一眼,也快步離去,今天大概買不到想要的,也不好打擾他們重聚,還是去看看迪亞吧,可憐的孩子,希望他的魔偶還能救。


    隨著衝突的雙方離開,周圍的學員也開始散去,至於地上的礦石,也有人抱著萬一的態度手快撿了去。


    不過關於兩人的衝突注定會引起更大的動靜,也會成為不少人的酒後閑談。


    一行人小跑來到一處爬滿常青藤蔓的無人小亭子裏,洛跟著維古利亞停下,看著她微微抖動的背影,不由溫柔輕聲開口:“已經沒事了……”


    手上突然一鬆,緊接著洛就被略帶硬質的胸懷抱住。


    “你知道讓我們有多擔心嗎!”


    聽到著少女帶著嗚咽的聲音,鼻尖鑽進淡淡的清香,洛輕輕回抱她,安慰道:“這不是沒事嗎,謝謝你能那麽關心我。”


    “笨蛋!小洛就是大笨蛋!”


    身體被猛地推開,維古利亞眼眶含淚,臉蛋卻氣鼓鼓的,“那個人明明那麽強,你怎麽還說要上決鬥場!我會想辦法取消這次的決鬥的,你怎麽還不知道保護自己……”


    洛一呆,隨即明白過來,原來是擔心自己被欺負啊,看著絮絮叨叨指責自己的少女,洛伸出雙手捏住她臉蛋輕輕一拉。


    “……要是你再出意外我唔唔唔……”


    “噗哧!哈哈哈哈……”


    聽到洛缺心眼似的悅耳笑聲,維古利亞自己也快被氣笑了,打掉作怪的小手,胡亂擦掉淚水,她對一旁的曼艾達怒道:


    “你除了光站著還能做什麽!”


    膝蓋無端中箭的曼艾達一臉無語,撓撓頭發,嚐試解釋道:“我這不是覺得你們應該會有很多話要說嗎……”


    他話還沒說完,維古利亞又回過頭,雙手搭在她肩上快速晃動。


    “小洛,你有沒有聽我說啊!”


    “有的有的~我的耳朵好著呢。”


    被洛故意這麽一打岔,兩人再相見時的激動明顯淡了不少,她不擅長煽情,見不得太多動情的場景,看到維古利亞泛紅的眼眶逐漸恢複正常,才暗中鬆了一口氣,閃身坐在亭子內的椅子上。


    “咦?我怎麽看不到你的動作?”


    連曼艾達都正色起來,他訝然發現,自己晉升超凡後,似乎和洛的差距不但沒減小,反而還變大了。


    “小洛,我有點好奇,你是不是也是超凡境界?”


    洛點點頭,大拇指和食指夾出一條小縫隙,“就比你們高一點點。”


    曼艾達一屁股坐到另一張椅子,扶額自嘲:“幸虧我之前就認命了,不然肯定會被打擊到。”


    對比其他人,他確實非常優秀,年僅二十歲就突破超凡,僅僅比傳聞中號稱最年輕的超凡者慢上兩個月,在眾多同齡人中可謂是第一梯隊,但和相識已久的這名少女相比,就差了不止一籌。


    好在,在以前就被打擊得體無完膚,他,維曼·曼艾達,身心堅強!


    “就算小洛實力比我們強一點,也不會是那個人的對手啊!太衝動了!”


    維古利亞貼著洛坐下來,雙手再次抱上,感受著香軟的觸感,不由自主輕輕蹭了蹭她小臉蛋。


    曼艾達表示十分羨慕,不過想到可能迎來的兩枚拳頭,他隻能假裝沒看到,臉色微肅,提議道:


    “我可以父親向西恩家族施壓,迫使他放棄這次的決鬥。”


    這話被洛否決了,“不用了,我還沒把他放在眼裏,這是一個機會。”


    “可是……”


    維古利亞還很猶豫,在她眼中,自己的小洛就應該得到保護,那麽可愛的人,怎麽能被欺負呢!


    “放心吧,你覺得我會做沒把握的事嗎?”


    在洛的再三保證下,維古利亞終於放下心來,摟著她柔軟的身體,仿佛要把這兩年缺失的接觸都補回來。


    “感覺是個夢呢……”


    “怎麽會呢,你的信我看了,還把它裱起來了。”


    “這樣啊……嗯?嗯!!!”


    ……


    某處無人的荒廢小路盡頭,一個男生正雙手抱膝,失神癱坐在地上,旁邊站著兩人,想要上前安慰,但又不知道怎麽說。


    同為魔偶師,他們很清楚每一具成品魔偶都傾注了主人最專注的精力,沒有這個心態,也就無從成就魔偶師了。


    “都沒了……全都沒了……”


    左邊臉型較瘦的男生急得撓了撓臉頰,激動道:“迪亞少爺,憑借您的實力,再造一個魔偶肯定很容輕鬆!”


    另一個圓臉男生也連連點頭附和:“對對,少爺,您可是有被評為天才級的魔偶師,不就是一個光有力氣的大傻個嗎,人海戰術都能打敗他!”


    迪亞恍若未聞,隻是一直在嘀咕“你們不明白……”


    “噠,噠,噠……”


    清脆的腳步聲緩緩靠近,驚動了兩個小弟,下意識喊道:“是誰?!”


    濃密的綠蔭下顯露出一道曼妙的身影,齊肩的紫發搖曳,簡單的法師袍有明顯的煉金術士標誌,裸露的小腿筆直修長,展現在兩人眼前。


    “真像條敗家之犬,這就是所謂的天才魔偶師嗎。”


    “你竟然敢說迪亞少爺是狗,找打嗎!”


    瘦臉男生戒指一閃,跳出一隻手持雙刃的人形魔偶,就要動手,但很快被地上的迪亞拽住製止。


    他抬起落魄的臉,看著陰影下的少女,語氣苦澀:“你說得對,在真正的天才麵前,我隻是個庸才,貝拉,你要嘲笑我就盡情嘲笑吧,反正……”


    貝拉俯視著他,眼中沒有多餘的感情,隻是右手抹過戒指,丟給他一具巴掌大的人偶,轉身就走,留下淡淡的一句話:


    “如果你能解析出它的核心魔法陣群,我可以考慮指導一下你。”


    人偶沒有落地,被迪亞用魔力牽引到手中,看著緩緩離去的背影,迪亞不知從哪爆發的勇氣,朝她大吼:


    “我一定會讓你刮目相看的!”


    “少爺的心態就免了,我給你的機會不多……”


    走出小路,戈薇坐在她肩上,好奇問道:


    “貝拉,為什麽要把編號067實驗體給他?”


    少女抬頭,以手遮目,微微一歎,“單靠我一個人還是無法完成那項目標,我需要更多的助理,他是個試探,如果成功了,我們的進度會加快很多。”


    戈薇點頭讚同,晃著小腳丫,嘴邊哼著跟洛學的不知名曲調。


    ……


    如果說有什麽事能讓一個女孩羞恥,很大可能不是喜歡的人,而是某人不經意間爆出關於自己的黑曆史。


    小亭子的短暫相處以維古利亞在曼艾達的大笑中抓狂結束,隨後兩人被洛邀請到公寓中——這麽說有點奇怪,其實隻有曼艾達一個客人。


    拿出塵封已久的火爐和茶壺,洛親手泡了一壺“森之旅”,碧綠的茶水霧氣嫋嫋,沁人的清香飄散,聞一口都感覺心靈得到滌蕩。


    “好茶!小洛你從哪裏得到的?”


    曼艾達小嚐一口,雙眼一亮,要是給父親帶一點,那他討要好處豈不是……


    “采自生命之樹的,還不錯吧。”


    說到這,洛突然想到,自己也有一顆,要不也製作一點,這樣就不怕被那隻半精靈薅光了。


    “噗——咳咳!”


    曼艾達一口茶水噴到維古利亞臉上,顧不上對方滿臉黑氣,震驚高聲道:“什麽?你不會去了精靈森林吧!”


    洛呆了下,搖搖頭,“你怎麽會那麽想,我隻是認識了幾個精靈而已。”


    說著,把哈樂德贈送的空間手環,幾根藤蔓編製而成的手環上長著幾片永不凋零的翠綠樹葉,一如既往。


    “真的是精靈族的手環!小洛,我現在很好奇你認識的精靈是誰,普通地位的精靈可沒有這種待……”


    “砰!”


    在洛的注視下,曼艾達光速躺地,安詳地閉上眼睛。


    維古利亞握著冒煙的粉拳,氣血一震,把臉上的茶水氣化,才假裝沒事人一樣細細品嚐,眼中很快亮起欣喜的光芒。


    “好喝!”


    “你喜歡的話我送你一點。”


    天見可憐,除了伊芙,就沒人和她的品茶品味一樣,獨自飲茶多少有些怪異,洛回來後基本就沒喝過幾次,維古利亞的誇讚讓洛頓時有種知音難遇的淚目感。


    從為數不多的存貨中單獨包裝送給維古利亞後,洛才拿出兩截斷劍,露出滿是歉意的表情。


    “抱歉,沒能及時阻止。”


    聽到那聲嬌喝,洛少見地失神了,沒能及時反應過來,如果當時出手,保護這柄劍還是做得到的。


    “沒事沒事,是我太衝動了,但隻要小洛沒事,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話是這麽說,洛能看出維古利亞看斷劍的眼中滿是難過,她是知道的,這柄磨損嚴重的騎士劍伴隨維古利亞將近十五年,是她父親第一次送給她的禮物,蘊含著她凡人時期的努力和回憶。


    “不過請放心啦!我早就準備了你們的禮物!”


    洛有點笨拙的話成功讓維古利亞的難過消散了不少,收起斷劍,眼巴巴看著對麵的洛。


    “小洛,我的後半輩子就依靠你了。”


    打住,別欺負她不知道加德家族的厲害,就算維古利亞在族內地位不高,資源肯定會比她這個沒啥背景的小丫頭高。


    “哢”


    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在桌上迸發,樸實無華的劍身跟路邊十個銅幣一把的玩具武器沒什麽區別。


    ——還是有區別的,比如更漂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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