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裏很明白,這個悶虧自己是隻能吃定了,連解釋申辯的機會都沒有。


    蔡老師隻是想找個由頭,讓梁詩韻低頭。


    這位學姐或許也真的掙紮猶豫過,但最後還是棄卒保車,把她扔了出去。


    “這就是了,”蔡思晗果然笑了笑,嗔道:“她還小不懂事,你還不懂事嘛?以後不許這樣了——”


    那一天,藍煙記不得自己值班時,說了什麽做了哪些。


    她隻記得離開時,自己步履端正,脊背挺的格外直。


    第二天,她就遞了份申請,言明自己放棄競選副部級的資格,今年期滿她就退出學生會。


    人不能在同一棵樹上吊死兩次。而藍煙更決絕,她連這顆樹都不想再看見。


    趙嘉寧聽說了,都替她不值,整整一年的心血不就打水漂了嗎?


    ——那也比繼續痛苦兩年要好。


    梁詩韻也恍若無事地打電話給她,語氣比她還焦急,問她為什麽要放棄。


    藍煙笑語淡淡:“學姐,這還有什麽理由呀。看透了唄,不想幹了。”


    就連後麵的換屆選舉要組織策劃,她也任性的托病,不去。活動部的幹事大多也都在準備競選,臨陣換將,這活誰都不想接,把梁詩韻急的焦頭爛額。


    不過好在,這一切都和她沒關係了。


    ……


    藍煙心情低落了還沒幾天,藍恪和馮端雲就驅車來了明大。


    趙嘉寧有位高中學姐是新傳院學攝影的,業餘也做畢業照拍攝,藍煙看了她朋友圈的樣片之後,很快就決定要請她拍。


    當天,藍恪和藍喬到底不喜歡拍照,隻是為留個念而已。


    幾張合照結束,剩下的張數全都留給了家裏的大小美人兒。


    “學妹,”攝影學姐用手擋著光,給她看相機裏的原片,忍不住嘖嘖稱歎:“你真是我拍過最漂亮的模特了,人美,上鏡表現也好,一點不僵硬。”


    學姐爽快道:“要不你這組給我當樣片吧,我再給你打個五折!”


    藍煙還沒說話,馮端雲就笑眯眯應下了,隻要有人誇她女兒,聽著比什麽都高興。


    下午結束的格外早,藍煙一看手機才四點半,趕去吃飯的地方最多也就五點,那她約的靳騫是五點半誒。


    她那點小心思藍喬一看便知,沒好氣道:“放心吧,爸媽有那麽苛刻嗎?是我們早了,還能怪你的小男朋友到遲了嗎?


    藍煙撇撇嘴,對他做了個鬼臉,卻聽見藍恪不輕不重哼了聲。


    “……那可未必。”


    妻子雖然半遮半掩,但意思還是分明,這小子高中時候就和他的寶貝女兒暗度陳倉,互相喜歡上了。


    在藍恪這個傳統的男人心裏,靳騫就是天神,也必須先扣掉一半的分數。


    居然敢教唆他女兒早戀!


    “好了藍恪,”馮端雲靠在座椅上,曼聲提醒丈夫:“你再不喜歡人家,咱們也不能失禮,不該說的問的,你也不要提。”


    “這我當然知道!”


    得知女兒戀愛,正常父母第一反應,都會想把男生家底摸的清清楚楚,馮端雲也不能免俗。


    但聽藍煙說靳騫父母的故事之後,馮端雲也有短暫的靜默,繼而唏噓了許久。


    她一番提醒,就是怕今天丈夫……妒火中燒,真問出什麽不合時宜的。


    她們到時,剛剛五點整,可靳騫已經等在酒店大堂了。


    誰都喜歡殷勤態度良好的少年,馮端雲原本心裏稍稍鬆快些,可抬頭看見靳騫的臉,整個人……都一滯。


    “是你啊,”她恍然:“那次是……哦運動會,合照的時候我見過你。”


    “是,阿姨,”靳騫回視著她,目光清亮,還帶了點情竇初開的羞澀:“那次是我。”


    見到這場景,藍恪愈加氣悶了,還不等馮端雲答話,包間裏才坐下,他連珠炮似的問題就襲來了。


    除了避開他父母不談,從專業發展到畢業後的去向、未來的打算,甚至多久回家一次這種細枝末節的問題,他都沒放過。


    嶽父看女婿,隻有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的。


    能配上他女兒的,除了家庭經濟狀況須得門當戶對,靠父母總會坐吃山空,自己也要有本事。


    他生怕女兒喜歡的是那種成天悶在宿舍打遊戲,家裏有點錢會哄小姑娘的輕浮年輕人,如今一看,恰好相反。


    談到學醫,藍恪因為久和醫院打交道,倒真有些話語權。


    藍恪笑笑,說:“能進臨八這專業的確厲害,但我也和一附的主任們聊過,他們都說現在反而有點不敢招你們。說除了少數優秀的,不少臨八的學生是被荒廢掉了的。八年壓縮著念下來,科研比不過正經本碩博念上去的,臨床更比不上七年製規培輪轉的。小靳,你怎麽看?”


    要是靳騫的家人問她,怎麽看法語專業雖然是小語種,但就業形勢也越來越嚴峻,她可能會瘋。


    但瞥了瞥老爸的神色,藍煙到底沒敢說話,一向溫柔的馮端雲也不許她說。


    刁難敲打一下女兒的男朋友,是每個爸爸都忍不住的。


    靳騫語調安靜,絲毫不畏懼這樣的質疑,而是應下了:“當然是有這種情況的。不用考研、硬性下臨床和發文章的指標也少,當然會有人那根弦鬆下來。八年時間本來就緊,一旦鬆下來,後麵基本是沒有任何機會彌補的。”


    “那你呢?我聽藍煙她們說,你原來是附中理科班的狀元。”


    “成績隻證明過去,但——叔叔,別的我不敢說自己有什麽好。”


    少年臉上有認真執著的光彩,穩聲道:“我對自己想做成的事情,絕不會鬆下來一星半點。”


    “不信的話,請您看著我。”


    錚錚有聲。


    其實,光從男性角度看,藍恪很清楚,鮮有少年能在他女兒麵前不動心的。


    家世、美貌、學曆她都占盡了,這樣好的條件,藍恪早就想過,假如女兒喜歡了個平凡的老實人,他必定一萬個不同意。


    不是他虛榮,而是那樣的男人根本沒能力代替自己,保護住她。


    可眼下呢,盡管他以為最挑剔的目光去看,也必須承認從各個方麵而言,靳騫的確很優秀。


    尤其是這孩子雖安靜了些,但舉手投足間透出的意氣風發、從容篤定的少年情態,都讓人很難不心折。


    有那樣聰明的腦袋,加之這股韌勁,怎麽可能不出人頭地。


    藍恪雖做此想,麵上卻絲毫不顯,含笑道了聲好,虛虛一指女兒,話鋒一轉:“靳騫,你聽到她嘰嘰咕咕說什麽了嗎?”


    “我看她呀,就是給我們寵壞了,一點不知人間疾苦。學生會裏被人家擺了一道,不反省自己,還哼哼唧唧的!”


    “爸,”藍煙委委屈屈,不樂意了:“您這是被害者有罪理論。”


    “這話妹妹沒說錯,”藍喬也倒戈相向,淡淡說:“就算是您處在她的位置,上頭神仙打架,您也沒有一點破局翻身的餘地,結果也還是這樣。”


    “您可以說她經不住事,但不能怪她這事做的不漂亮。”


    “藍喬?”藍恪眉一皺:“我說一句你有十句等著我,是不是?!”


    藍喬抿唇不言。藍恪再一看,這對兄妹簡直如出一轍的表情,他氣笑了:“靳騫,你就站旁觀者角度說說看,我讓她多經曆些磨練,是好是壞?”


    老狐狸!


    藍喬在心裏暗罵,他就知道,自家老爸隻有比自己更溺愛妹妹的,哪會舍得在靳騫這個“外人”麵前,說她一句不是。


    合著是故意挖坑給他跳。不論他怎麽答,自己和女兒總要得罪一個的,就看他選誰了。


    這次,藍喬頗有興致,把目光轉到了靳騫身上。他倒要看看,這個公認的聰明人,怎麽答。


    但事情似乎像著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靳騫側臉泛起淡淡薄紅,低頭看著碧綠的茶湯,絲毫沒了剛才的自如神色。


    好半天,他才低低說:“叔叔,抱歉,這問題我答不了。”


    “……我隻能站她的角度,我不想站旁觀者的,也站不了。”


    這……能算正大光明表明心意了吧。


    反正藍煙是一張俏臉瞬間紅了透,絞著手指,一句話也說不出。


    藍喬心裏暗暗卻對靳騫刮目相看。


    一頓飯結束,藍恪先送了靳騫回去,把女兒留在了車上。


    “爸爸必須承認,你是挑了個……不錯的男朋友。”


    藍恪的聲音在這一刻夾著滄桑苦澀,盡管他極其不想承認——


    承認這個要把他捧在手心,近二十年的小玫瑰搶走的混蛋,居然是個不錯的少年。


    可他的確是。


    “但寶貝你要記住,他就是再優秀,我也不許你委屈自己。”


    “萬一哪天他對你不好了、或者你們感情淡了,那你也在這棵樹上吊死,天下等著喜歡我女兒的好少年多呢。你答應爸爸,絕對不能委曲求全,明白嗎?”


    藍煙當然明白。


    這麽多年,爸媽兄長一路寵著她長大,生活從來沒有一絲不順意。他們當然也不願意自己因為喜歡上一個人,就零落成泥,卑微到塵土裏。


    “知道啦,爸。”


    她從後排,伸手環住坐在主駕駛的藍恪,聲音軟軟的:“我永遠不會委曲求全的。”


    “隻是……他喜歡我,我喜歡他而已。”


    ##


    大二上學期剛開始,藍煙就加了一個新的學生組織。


    屬於學生助理類,在學校辦公室、招生就業辦等行政職能部門,協助老師工作。


    也有學生工作分加,甚至還比學生會高點兒,寫在簡曆上也很漂亮。


    這裏呢,就是完成老師交辦的任務就好,不談情懷,也不畫大餅,隻有和善斯文,偶爾還會點飲料給她們喝的老師。


    藍煙樂的輕鬆,這樣多好,省心。


    可她還沒來得及開心,宿舍裏就發生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九月的一個晚上,連體嬰章瑩和宋可芙,在她和魏成雪熟睡之際,忽然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撕破臉的原因簡直令人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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