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草初時聽他之言,既羞喜又感動,待聽到後麵,那喜悅忽然化作微不可察的歎氣:“小斐,你喜歡我嗎?”


    白斐一愕,緊接著煩躁地撓撓頭,怎麽師父問這個問題,鈴草也問這個問題?他並不想回答,隻是鬆開她的手,道:“反正你等我回來就是。師父還在等我,我先走一步。”


    說完便轉身一溜煙跑了,隻留下鈴草站在門口苦笑。


    ————


    赤嘯軍的將軍營帳內,權佑安再次見到季遙歌。她容顏如昔,半點變化都沒有,他卻又蒼老不少,真叫人感歎歲月不留情。兩軍暫時休戰的文書一簽,戰事減少許多,但權佑安仍舊不能回京,大淮狼子野心,休戰不過給雙方喘息時間,待到時機成熟還要猛撲過,他不能離開,仍要戍守此地。


    “我這劣徒便交給將軍了,勞煩將軍教導,季某感激不盡。”季遙歌坐在上首拱手,白斐則站在她身後,臉色差得隻差沒哼出聲來,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


    “季仙子言重了。仙子高徒必是人中龍鳳,入我赤嘯軍可是如虎添翼,當是權某多謝仙子才對。”


    自那日季遙歌出手幫過他一次後,這些年他亦見過季遙歌幾次,兩人還算熟稔,隻不過每次都是季遙歌前來尋他。因白斐頂著季遙歌徒弟的名頭,這五年裏權佑安多少在暗中照顧了白斐一些,否則白龍會在居平城內發展得不會那麽順利。


    對季遙歌而言,她出手幫助赤嘯軍,為的也是防止大淮的軍隊攻破居平關,若是那樣,日後白斐收複衍洲三十六城勢必難上加難,後來又幫過他幾個小忙,倒是讓權佑安認定她是蟄伏居平城內的高人。


    “將軍客氣。我這頑徒脾氣毛躁頑固,不過腦子頗為靈光,身手也馬馬虎虎,將軍若有用得上的地方,但請差遣他,亦無需看在我的麵上給他特權。送入軍中就是磨他筋骨,鍛他意誌,將軍不必對他客氣,若有錯處,按軍法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季某無異議。”季遙歌才說完,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嗤,她亦不加理會。


    二人又聊了片刻,將該交代之事一一交代妥當,季遙歌才起身告辭。


    “將軍留步,季某告辭。”季遙歌行到營帳口,微微一笑,拔足而起,騰到半空,須臾便消失在二人眼前。


    白斐氣得跳腳,他這師父當真無情,連臨別都不留隻言片語給他,說走便走,真是可恨。


    ————


    九霄之上,早有人在等季遙歌。


    長寬十數尺的錦毯橫展雲上,毯上織就的百花圖樣足以亂真,花眠半倚在錦繡之中,似寐非寐地閉著眼,當真應了他的名字——眠花。


    稍頃,錦毯微震,有人落下,花眠睜眼,瞧著季遙歌軟軟倚到毯上,滿眼滿身鬆懈憊懶,不由笑她:“孩子不好教?”


    季遙歌長籲口氣,沒有否認,隻道:“有酒沒有?”


    花眠哈哈大笑,扔了個葫蘆過去:“誰讓你自找罪受,好好的仙不修,跑到人間帶孩子。”帶個孩子把人都帶得像個老太婆,披了身師父的皮,老持成重得都不像她了。


    季遙歌“咕嘟”灌了兩口酒,酒液順著唇角滑過脖頸,流入襟口,看得花眠喉頭微動。離了白斐,她便灑脫自在多了,妖嬈得像個看不透的妖精。


    “你不也一樣,放著花家公子不當,跑到人間。”


    “我可不一樣。我修仙是為了有更長的壽命來享樂,而花花世界,哪有比人間更有趣的地方?”花眠起身湊近她。


    季遙歌聽他聲音近在咫尺,睜眼果見他含笑的臉幾要貼到她麵前,仍是人畜無害的模樣,酒窩深得膩人,她一骨碌坐起,隻道:“你要找的幫手已經安排妥當了?”


    “妥了。”花眠不以為意地坐直來。這便是五年前他請季遙歌幫忙的那件事。


    “都有誰?”


    “過幾天就能見著了,按你的要求,我把長嵐宗的人找來了。”


    第80章 離魂


    花眠在五年前初識之時, 就已相中季遙歌,想請她出手幫忙。季遙歌卻是沒有料到, 他所謂的忙,其實是個秘境。這個秘境是花眠踏足人間的次要原因, 當然主要原因據他說是想遊戲人間,至於真偽季遙歌並不打算驗證。這五年之間,花眠都在探尋秘境下落。


    論理人間的秘境,再好也有限, 絕比不上萬華的秘境,加之季遙歌離開萬華之前又見識過靈海秘境,花眠口中的秘境她便不怎麽放在心上, 直到前些日子花眠總算探得此秘境下落, 又將此事提了出來, 這才引起季遙歌的興趣。


    這秘境十分特別, 不是什麽仙山寶海, 而是一座城。


    城名方都。


    據史誌記載, 方都乃是仙鬼之域, 不在天地人三界中,臨近幽冥, 卻又脫離輪回, 不入六道, 凡人畜妖鬼進入, 皆得長生,一度是凡人們夢寐以求的福地洞天, 當年郅雍國國力鼎盛時期,曾經有前後三位帝王耗費無數財力物力並人力,派遣了無數凡修前往尋找,可最後都沒成功,當然也沒人知道裏麵有些什麽。


    因為隻是傳說,除了長生之外,也未流出過這方都內都藏有什麽寶貝,所以萬華修士並不在意,隻有凡人貪求長生,故夢寐以求。


    “方都存在由來已久,不過衍州最早對方都的記載卻隻能追溯至兩千年前。方都,又名幻都,遠近難捉,存於天穹海脈川經,偶現於世,如蜃景,不可尋。”花眠懶洋洋舉著酒盅,有一口沒一口地抿著,向季遙歌說起此秘境的來曆。


    為何會有這樣的記載?那是因為方都是座活城,他飄移在幽冥之上,空間獨立,位置隨時在轉變,偶爾會出現在凡人視野內,天邊,海麵,山頂,仿如海市蜃樓,所以衍州對方都的方位記載,每次都不同,並且無跡可尋,故而謂之幻。


    這一切當然隻是花眠的猜測,但他手裏有件法寶,乃是一套巴掌大的方都城模,可用以預測方都大概位置,也算他運氣好,來了人間五年,便遇上衍州泰安山與斬龍峰交界處出現了大型海市蜃景,引得民間傳言紛耘。花眠自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叫上季遙歌,又邀了幾個好手,在泰安山下的泰安城匯合,欲共赴方城一窺究竟。


    季遙歌一邊聽他說話,一邊看著被女人簇擁的花眠,就想不通這人為何每次都要選在青樓談事。他二人先到泰安城,其他人還未趕來,花眠大手一揮,包下了泰安城內最好的一間窯館。


    “方城之名,我在人間這數十年亦略有耳聞,可我沒聽說裏麵有什麽寶貝。你大費周折進去,想找什麽?”她問道,聲音略沉,與平日不太一樣。


    花眠啜著酒打量她——屋裏亮如白晝的燭火將她眉目染得平和。這回來窯子和第一次見她時可不一樣,那次她美豔不可方物,甚至有些雌雄難辨,引得快活樓的姑娘們為她爭風吃醋,這回卻像變了個人似的。


    臉還是那張臉,氣息卻悉數改變,似寶劍藏鋒,眨眼間變得黯淡無光,平凡一如人間女子。


    這到底修的什麽功法?


    “方城城中盤有幻河,此河之水不在五行屬性之內,乃是鑄劍奇寶。昆都三百年一次的劍廬之爭馬上又要開始了,我不能再像上回那樣丟了我爹的臉,一定要鑄煉出一柄曠世好劍來!”花眠將酒一飲而盡,推開兩邊粘在他身上的姑娘,又道,“你幫我這一回,我自有好處給你。”


    季遙歌對他口中的好處不以為意,她之所以點頭,是因為這五年裏花眠幫過她不少忙,加之坊間向有傳言,當年郅雍國順帝,也就是白硯之父,攜寵妃與國庫中大批財寶逃離帝京,正是打算避入方城以求長生,永享富貴。若此事是真,她倒想見一見那老東西;若此事是假,她想將順帝帶走的財寶尋回,以作白斐來日複國軍餉。


    花眠見她不在乎,親自斟了杯酒,遞到她手上,有幾分示好:“不相信我?事成之後,我帶你回昆都,入劍廬的九竅玲瓏塔,去不去?”


    季遙歌卻是一震——九竅玲瓏塔是昆都重地,上接天,下引地,分天梯九重,地梯九重,乃是試煉的最佳去處,萬華之上無人不曉,隻是此塔向來不對外者開放,不是花家人根本進不去。


    “你怎麽帶我去?”她更是不信了。


    “山人自有妙法。”花眠高深莫測一笑,忽挨近她,鼻頭聳動不已,在她脖間似犬般抽嗅著。


    季遙歌推開他:“你在做什麽?”


    花眠眼帶醉意:“聞聞你是不是季遙歌,怎麽同我認識的那個差那麽遠,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不是你說來的幫手裏邊興許有人懷有異心,讓我收鋒藏拙?”季遙歌都還記得花眠當時用的那個詞兒——扮豬吃老虎,他讓她收斂氣場,扮成築基期內的低修,好讓對方鬆懈。她的《媚骨》修到這一重,本就能變化表相與氣息,要隱瞞修為並不是難事,隻要不是境界超出她太多的修士,一般看不出她的真實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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