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知心中一緊,身邊的葉昭闌卻已先他一步上了石階,隻道:“昆都劍試,能有什麽危險?”


    語音才落,也不知三人觸動了什麽機關,祭所深處忽然射出無數顏色斑斕的銳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向三人,站在最前方的謝冷月首光其衝。危機來得突然,一時難以應變,謝冷月目光陡沉,不作二想就將身邊的葉昭闌拉到身前,抵下那數十道銳光。


    隻聞悶聲連連,葉昭闌便被銳光紮成篩子,頃刻氣絕。顧行知被這變故驚得腦中空白一片,隻看著葉昭闌喃喃道:“師……父……”


    謝冷月隻將葉昭闌屍首朝他一扔,冷道:“昭闌以身殉道,帶回去好好安葬。至於下一任宗主……”


    他說著望向顧行知,目露思忖。


    第130章 沐浴


    從融火澤進入九重天地, 如同進入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灼熱氣息被沁涼的風所取代,由皮膚舒服到髒腑, 如同沙漠渴水的人突逢甘霖。季遙歌拉著元還從九重天地的入口飛進,浮立半空, 閉眼深嗅一口。


    這裏靈氣充沛,雖不像靈海那樣逆天,卻也精純濃鬱,在萬華上來說算是極其罕見的聚靈之地, 且五行靈氣循環生生不息,毫無靈海被法陣禁錮的沉氣,是個絕佳的修煉之地。


    “好地方。”她由衷讚了一句, 睜開眼, 極目四望。


    天高雲舒一望無際, 暖陽和風照拂四野, 觸目所及皆是生機勃發的綠, 山巒疊翠遠遠鋪展, 似墨影潑畫, 沒有邊界。二人所浮之處的底下是片草木茂盛的溪穀,溪水從山腰的小瀑淺潭潺潺流下, 撞著亂石叮咚作響, 溪畔是繁盛草地, 靈鹿白兔等各色小獸遍布其間, 飲水吃草玩耍好不快活,也不懼人, 看到他二人落下,隻睜著清澈的獸眸看著二人。


    季遙歌幾乎瞬間就愛上這地方。她往前走了兩步,正要說話,天上卻忽然飛下一團火紅毛球,砰地砸在地上,然後抖著毛發站起來,像團燃燒的火焰。季遙歌這才想起進來之時猊獸之語,這是把幼猊托付給她了?


    小猊鬆鬆筋骨,火紅的毛大張,懵懂的眼與四周小獸一一對視而過,仿佛發現寶藏般一跳而起,半人多高的身軀衝著四周可憐的鹿兔撒歡衝去,把這些小可憐嚇得四散逃開,它自己在地上滾了一身的泥土草木也不願停歇。


    季遙歌捏捏眉心,想著昆都火脈兩次異動都因為這隻小猊,一次是因它貪食,一次是因它貪玩被抓,估摸著這隻小猊的調皮勁已經到了連親媽都嫌棄的地步,才會突然這麽扔了進去。


    天上又是兩聲動靜響過,九重天地的入口正緩緩閉合,蘇朝笙與花眠一前一後飛了進來,也降在溪穀內。


    “這就是九重天地?”花眠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四周。


    “九重天地是什麽地方?”蘇朝笙並不知九竅玲瓏塔的秘辛,亦看著四周問道。


    “就是九竅玲瓏塔內埋於天地九梯之下的異域秘境,需要天鑰地匙合並才能打開。準確點來說,九竅塔內的天地九梯應該隻是一段接引之路,不過由於一直沒能遇到手持地匙的人,所以族中無人進過這裏,也不知道九重天地會是什麽樣的地方。”花眠摸著腦袋,一邊走向季元二人,一邊說起九竅玲瓏塔之事。


    “九竅塔內有天梯九層,地梯九層,是花家人修煉的聖地。我沒進過九竅塔,根據去過的兄長與世譜記載,這天地九梯每一層都是個修羅域,其間遍各種妖魔及火池冰海等險峻之地,是修練術法與各色戰技的最佳之地,心誌堅毅之人,甚至能在此地閉關百載,以達心境之悟。隻是這十八層梯委實凶險,稍有不慎小命就要交代在這裏,所以我那幾個入過九竅塔的兄弟,都戲稱這裏為修羅域。我本以為這九重天地必然是個更加可怕之地,沒想到竟是這般光景。”


    他有疑惑,更多的卻是鬆口氣,不用再開打真是好極了。


    “入口閉合了。”元還卻仰頭看著與外界連通的入口在半空中徹底消失。


    “那我們要怎麽回去?阿眠,你家世書可有記載離開之法?”季遙歌問道。


    “沒有。媳婦……”花眠想起地匙,滿腹疑問,有許多話想問她,一開口又是老稱呼,結果被元還一眼瞪回,隻吞吞口水,委屈嘲道,“季小祖宗這般了得,還要什麽離開之法?”


    “你喚我什麽?”季遙歌以為自己聽錯。


    “季!小!祖!宗!”花眠恨聲道,“持地匙者如花家老祖親臨,你沒見剛才進來前我爹和我叔叔幾個都朝你跪地行禮了嗎?”問完不等她回答,又惱道,“這地匙你早就得了吧?打從一開始進昆都就是為了九竅玲瓏塔吧?瞞得可真是滴水不露!你有把我當朋友?”


    “行,我錯,我承認來昆都確實另有所圖,不過若不把你當朋友我陪你演了這一個多月的道侶?”季遙歌幹脆道。雖說不該瞞他,但這地匙來曆不明,也無法完全確定就是地匙,況且如此重要之物說出來就已冒著殺身之禍,她又從何說起?本待他劍廬得勝有了接觸天鑰的資格再說與他知,誰又知道能出這些意外?


    “是啊,我的道侶,結果卻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花眠冷哼著抱胸,把臉轉開。


    “算了,你就叫我祖宗吧。”季遙歌不再解釋,轉眼看到元還站在溪邊含笑壁上觀,又朝他道,“他叫你世叔,卻喚我祖宗,你是也打算認下我這祖宗?”


    元還揚眉:“你們兩個吵架,拖我下水?放心我最多和你一起做他祖宗。”


    “……”花眠聞言給氣得七竅生煙,合著他這是一下子添了一對活祖宗?


    “好了,你們別吵了。”最後還是蘇朝笙做了和事老,忍俊不禁地開口,“眼下入口已閉,原路返回是不能了。我看這地方靈氣充鬱,是個修行的好地方,或許還藏有秘境重寶也未可知,需得從長計議。不如暫且在此落腳,邊修行邊探尋此地,可好?”


    “還是蘇仙尊所慮周全,甚是穩妥。”季遙歌朝蘇朝笙拱手,“此番多謝蘇仙尊出手相助,解我於水火之危。”


    “你言重了。我與元兄相識多年,為生死之交,他既為此事出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出點力是應該的。況且也因此事,我才有機緣得進此洞天福地,算來也是因禍得福,還得謝謝你們才是。”蘇朝笙輕輕拂袖,將她托起,想了想又道,“你別誤會,隻是多年前有幸跟著元兄曆煉過一段時間,他雖然麵上冷漠,卻是個重情義的人,是個極難得的朋友。”


    “你不必向她解釋這些,她心裏有數的。”元還行至季遙歌身邊,向蘇朝笙笑道。


    蘇朝笙微有失落,很快便又丟開,坦然道:“我見你們關係匪淺,而我們怕又要在此逗留一段時間,不希望你我之間生隙,才多嘴一說,不想倒是我小氣了。”


    元還隻笑笑,換了話題:“此地你我四人皆初來乍來,看著雖平和,有無危險卻是不知。不如兵分兩路,先探探這地方。我與遙歌一路,你帶花眠一路,以六個時辰為限,我們回到此地會和。路上若遇異常切勿妄動,遇險則以靈符互通,可好?”


    “好,就按元兄說的行事。”蘇朝笙當即點頭。


    花眠不樂意,待要爭論,卻又知此安排最為妥當,四人之間元還與蘇朝笙修為最高,他二人一人帶一個,可以保證他與季遙歌的安全,當下也隻能憤憤拱手:“二老,告辭!”


    語畢他自朝西南方向走去,蘇朝笙搖搖頭,失笑跟上。季遙歌指著自己鼻頭朝元還道:“我們?二老?”


    元還深凝她一眼,道:“走吧,小祖宗。”


    “……”季遙歌默。


    ————


    蘇朝笙與花眠沿溪往下,元還便與季遙歌涉溪而上,沒走多遠就抵至飛瀑清池。小小的岩崖掛著幾道白練般的窄細瀑布,池潭方寸大小,池水綠中帶藍,還有些乳色,像是化了一池牛乳在其間,潺潺向下流去。


    進了這九重天地,喧囂紛擾似都被區隔在外,二人步調放緩,隻踱於山間,行走甚慢。


    粗粗看去,如果能忽略一路跟著兩人摸爬滾打在兩邊草叢裏的小猊外,倒也安靜愜意。元還走到潭邊停步,查看地勢,季遙歌則無奈地看著被折騰得雞飛狗跳的草叢,小猊火紅的毛發在草叢裏時隱時現,她如今已能深深明白母猊的心情,這隻沒有見識的幼崽可能是個巨大的麻煩製造器。


    心裏正想著,她腰間驟然一緊,下一刻人已騰空而起,被潔白蛛絲卷進潭中。


    嘩——


    水花四濺,她的頭從潭裏鑽出,抹了把臉上的水,朝始作俑者道:“元還?”


    “洗洗吧,一身的血汙臭味,熏得很。”元還在潭邊揀了幹淨石塊盤膝坐下,他身上已換過一襲衣裳,是鬆柔的廣袖雲紋青袍,長發半落,倒是仙風道骨,瀟灑得很。


    季遙歌搓搓臉,指腹拈下一層黑垢,才發現果如他所言,自己渾身都是蛟血與灰燼混雜的汙物,經過這麽長的時間,全都幹涸結痂在身,她才悟到元還這是特意將那二人遣走,帶著她來此沐浴。修士有淨體法術,但到底比不上一番徹底的沐浴來得舒心,四周並無其他旁人,她一個猛子紮進水裏,也不再多言,潛入潭下泅起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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