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拖拉拉的。”桀離遙遙一指,“昊光不都來了,直接問便是。”


    眾人這才隨他所指望去,果見昊光負手飛來,四周圍著的數十個妖獸均已單膝跪地,齊聲高喚:“昊光大人——”


    不過分開短短時間,季遙歌又見昊光。


    人前的昊光,自有一番不怒而威的氣勢,任誰被他星眸一掃,都要垂下頭去按捺住突突急跳的心髒。


    季遙歌的目光卻越過了他,落在昊光身後跟著的女人身上——櫻花粉這樣少女的顏色穿在妖嬌嫵媚的人身上,竟也毫無違和,倒還叫她露出幾分嬌憨來。那女人姿色之美,已在她生平罕見之列,怕也隻有當年的墨雲空亦或白韻可比,差別也不過是蘭玉清雅與雲海風流,各成一格。


    待兩廂目光一撞,季遙歌心頭卻不自覺蕩開一圈情思漣漪,很快收斂,不由暗驚。


    高深的媚術,不受兩\性之別所限,即便同為女人或男人,照樣可以施展。季遙歌自己深諳此道,不想有一日竟然棋逢對手。


    這個女人修的同樣是心術,其術之深,是她生平僅見。


    “你要見的人來了。”桀離忽在她耳畔一語,“那老妖……”他話沒完,似乎已看到對方似笑非笑望來的目光,馬上改口,“那就是狐族的族長,胡小六的奶奶,流華君。”


    ————


    “心術……”流華君幾乎一瞬間就看出,季遙歌所修之術與有她相近之處,這比對方的來曆還讓她詫異,胡小六並沒交代過這點,想來連他也沒能發現。


    昊光已飛身上前,也不需季遙歌問出口,便當著眾人之麵點下頭,又交代衛極一番,令其好生安置巫羽族人。衛極的下屬已將四周妖獸驅散,不讓再圍觀。季遙歌謝過昊光安排,才看向那流華君,桀離早已向流華君行了禮。


    “見過流華君。”


    縱然桀驁不馴如桀離之輩,在流華君的麵前,卻也如在學堂看到先生的孩子,滿臉恭敬嚴肅,連正眼都不敢與對方交望。季遙歌心有所動,流華應是她的法號,隻不知其名諱是何了。


    待季遙歌也規規矩矩地行過了禮,流華君方擺了擺手,甜甜一笑:“什麽君不君的,都是海上的道友客氣,叫我流華便是。”那聲音嬌脆動聽,韻味天成,乍一聽倒像二八少女的鶯聲細浪。


    “你們兩這是要去找我的吧?”她猜出二人打算,又以手掩著笑解釋,“這路直通我的村子,不是找我還能找誰?”


    一時她又叫昊光,竟直呼其名:“昊光,巫羽族之事已解決,你與他們一道跟我回村,我有些話想同你們說。”


    昊光點頭應了。季遙歌頗為詫異,以昊光之強在流光君麵前尚像晚輩一般,桀離就更別提了,眼前這位流華君在流放之海的地位,料來十分超然。


    桀離往季遙歌身後縮了縮,並不打算同去,隻笑道:“我原也隻是給她帶帶路,現在您老親自來了,那我就不用去了。”一個“老”字惹來對方半怒的笑,他飛快朝季遙歌道,“我跟衛極去喝兩杯,順便幫你把巫羽族人登名造冊。”


    “勞煩大哥了。”季遙歌看出他對這位流華君的避讓,點頭應了。


    桀離火燒屁股般離開,半點留戀沒有。


    ————


    胡家村離季遙歌駐足之處已經不遠,昊光和流華君帶著她,緩行踱上山。一路上流華君不過說笑幾句,昊光倒是稍盡地主之宜,向季遙歌說過沿途風景並一些冕都的風土人情,不到半個時辰,幾人也已走到。


    天色微晚,海上霞雲如染,一輪紅夕燦然歸入海天之線,正是日暮時分。胡家村以竹籬圍起,幾間瓦房炊煙嫋嫋,各家屋前都有圈養的雞鴨在啄蟲尋米,乍看去十分像季遙歌在人間所見的世外小村。


    流華君的洞府就在村落盡處的歸真墟,是片櫻樹林,白霧彌漫,十分契合她的打扮。此非櫻花季節,可這林間數十棵櫻樹卻盡數綻放,輕粉淺白的櫻花落了滿地,一眼鋪展似少女漸染的綾裙,天地隻剩花色。胡小六早就按流華君的吩咐,在最大的櫻樹下鋪了錦雲毯,備了些鮮果靈酒待客。礙著流華君的存在,他也不敢和季遙歌多說話,隻能施兩個眼色,季遙歌不過笑笑,也不知她看沒看懂。


    “我家小六年幼不懂事,偏反骨又重,從小到大都不省心,這幾年多虧季小友費心照看,令他還能全須全尾地回來見我,我在這裏先敬小友一杯酒,謝小友這些年照看小六之恩。”流華君邀請季遙歌與昊光席地而坐,親自斟了酒來敬季遙歌。


    胡小六即歸,想來她的身份在流華君麵前已經不是秘密。季遙歌忙執杯:“不敢當,算不上是我照看小六,倒是小六幫了我的大忙。若沒小六對流放之海的見識,赤秀島這幾年也不會過得如此穩當,我這趟出島也不能如此順利。說來我還要謝流華君,多虧您將小六教養得如此優秀。”她自飲一盅,又滿上一杯,回敬流華君。


    那酒甘冽微甜,有淡淡櫻花香,極為適口,酒中似蘊靈氣,入喉之後便流向四肢百骸,十分舒坦。


    流華君看了眼胡小六,隻道:“優秀?也是修練有年頭的狐狸,連耳朵都沒修完全,弱得不像話!可當不起這兩字。”語罷,陪飲一杯。


    “此言差矣,有些人強在外力,道法劍訣呼風喚雨;有些人強在腦袋,造劍煉丹搬山填海;有些人勝在學問,見多識廣博古通今。聰明人各有各的道,不拘一格,方令修者界萬花齊放。”季遙歌飲下第二杯,替胡小六辯解一句,也算是變相恭維流華君。


    這第二杯酒入喉,酒味略變,身體便開始發熱,她低頭看去,酒盅才不過兩指寬的徑長,她的酒量不算差,再烈的酒也不能兩盅便醉。心中雖有古怪,她嘴裏仍舊繼續出聲:“我瞧小六厲害得很,沒了小六,我倒像失了臂膀一樣,正想想流華君討要,希望能再借小六助我一段時日。”


    那胡小六是誰教的?還不是她流華君?她誇胡小六,不就是在誇流華君。幾句話便將流華君恭維得笑靨如花,隻聽她道:“真是很久沒遇見你這麽會說話的小姑娘了,真討人喜歡。再陪我喝一杯吧。”


    說著,又往季遙歌杯中倒滿酒,季遙歌已心生警惕,正要找借口推辭,旁邊沉默良久的昊光已伸過手來,將晶玉所琢的酒盅從她手中拿走,不無責怪地朝流華君開口:“流華君何必欺負一個小輩,這酒我都頂不過五杯,她如何能承受第三杯?”語畢將她那酒一口飲盡,“我替她喝了便是。”


    “這酒……”季遙歌看著昊光,一張嘴,聲音都已變回人聲,嬌柔動聽,那鬼麵也從她臉上浮起,飛在半空眨著空洞的眼看著她。獸形自動化回人身,她已是大驚,那廂昊光傳過來的聲音已變得有些遙遠。


    “此酒喚作醉真吐,是流華君的秘釀,你別擔心,她不會害你的。”


    不知是不是酒的關係,季遙歌隻覺得昊光聲音繾綣動聽,像極了元還的聲音。


    “季小友,你適才在村外收下巫羽族,我有些幾處看不明白,想向小友請教一二。”流華君的聲音反倒變得低沉沙啞,如絲絮拂落。


    季遙歌打了嗝,混沌開口:“說。”


    流華君看了眼昊光,便一句一句地問起。季遙歌渾噩間將心底的盤算計劃以及想進神隕島的原因,都說了個幹淨。流華君麵露滿意,又問她關於冕都看法,季遙歌也將心裏話掏了個幹淨。


    “昊光大人雖然仁慈強大,卻又缺乏治下之力與上位者該有的決斷,像他這樣大包大攬,別說庇護群妖,這冕都能不能再撐上百年都難說,他還打算帶流放之海的妖獸離開這裏,不過空話罷了。他再強,領著一盤散沙,如何成事?”她說著撐不住酥軟的身體,朝昊光處倒去。


    昊光被她一番嘲語說得麵沉如水,卻還是扶住她,道:“你醉了。”


    回應他的,隻有季遙歌胡亂摸來的兩隻白爪。


    恍恍惚惚間,兩張臉似乎重疊,季遙歌看到清俊容顏,若隱若現地躲在昊光的臉下,她摸向他的臉,軟軟開口:“大蜘蛛……”


    “大蜘蛛是誰?”昊光抓住她的手。


    大蜘蛛是誰?季遙歌也有些迷惑,欺霜賽雪的臉蛋飄著兩坨紅暈,心頭忽然一蕩,消失了很多年的知覺似乎瞬間歸來,她怔怔憨憨按上胸口,隻說了一句話:“小木頭人?你回來了?”


    昊光見她越鬧越不像話,那邊流華君又要問話,不免動了三分真怒,道:“流華君,夠了!”


    “我試試她而已,不用緊張。”流華君擺擺手。


    季遙歌卻趁二人說話分心之時,倏地奪過那壺醉真吐,掀蓋就往嘴裏倒,待流華君回神去取時,那酒已一滴不剩都進了她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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