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悶哼一聲將對方一腳踢出,踉蹌跪地,以劍支撐,而此時再想回身格擋來自身後的偷襲卻已晚。同一時間,剩餘的刺客至四周朝蘇觀行劈開而來,刀光劍影從她臉上劃過,借著月光照亮她緊閉的雙眼,以及臉上的血跡。


    ——慘,任務失敗。


    就在蘇觀行以為自己的任務即將失敗時,卻微側耳,在劍鋒刀刃的鳴叫聲中聽見有東西被扯斷的聲音,【唔?】了一聲後,便是幾顆佛珠急射而來,精確的撞上刺客砍向蘇觀行的刀劍。


    幾聲悶哼傳來,之後是內力受創不由向後踉蹌,齊齊退開幾步的刺客。


    蘇觀行閉眸抬首,山風拂過野草輕響,一抹素色立於蘇觀行身側,擋在她和刺客之間。衣袍隨山風獵獵,恰好讓蘇觀行抬起的容貌半掩其後。竟給人一種將她護在身後的錯覺。


    【……哈。】蘇觀行單手持劍,插於地麵,借力站起後再挽劍花,於來者背身相靠。側首朝身後看去時發髻飄揚,有些狼狽,但又顯得豔麗瀟灑,【你說這到底是我運氣夠好,還是印證了禍害遺千年這句話呢?】


    頓了頓後,咬音婉轉,帶著逗弄之意的叫著來人——


    ——【聖……僧?】


    斂眼站在那兒的宋華嚴隨著蘇觀行這聲“聖僧”抬眸,眸子在月光映照下如清冷湖水,水麵凝霜帶寒,竟和平日全然不同,他看向圍困身後人的黑衣刺客,第一次沒先吟佛號。


    【……諸位,請到此為止。】


    纏繞手腕,佩戴多年的星月菩提已在之前的外力拉扯中斷裂,現在雖還勉強纏在宋華嚴手腕上,但菩提子卻隨著斷裂的細線處慢慢滑落,剩餘的鬆鬆欲墜。


    黑衣刺客彼此互看,手上刀劍寒光一閃,便是欲齊齊攻來的姿態。


    宋華嚴神色微動,星月菩提滑落,墜入草叢。


    山風驟然猛烈,野草狂亂,殘月藏入突如其來的烏雲中,淩厲之氣隨之攀升。


    ——


    蘇觀行感到手心滾燙,甚至熱氣逐漸攀升到指尖,在指腹下找不到出路,如微微翻滾冒泡的岩漿一般隔著肌膚翻騰。


    要是有涼水就好了。


    就在蘇觀行這樣想著時,手腕間傳來清涼感,她正想探究時這股涼意竟想撤離。這怎麽可以呢?蘇觀行本能反手一抓,便握住了那股涼爽。


    原本以為得花點兒力氣才能製住對方,卻不想這股幹淨剔透的涼意還挺懂事,隻頓了下便回握住她,並老實乖巧的將更多的舒適透過相連的手傳向渾身。


    嗯。乖。


    蘇觀行決定醒來後好好摸摸對方的頭。


    一顆水珠滴落,掠過黑暗後便是雲海、略帶灰色的天空,繼續急墜而下,在受到引力吸引繼續急墜地麵時,位於下方眼上蒙了兩指寬黑色布袋的蘇觀行似有察覺,抬起頭來朝天空看去。在雨滴即將滴落在她眼布上時——


    ——手從旁伸出,接住那顆雨滴,沒讓它落在蘇觀行的臉上。


    距離那日遇刺已是幾日後了。君歸渡和諸葛輕候負責處理善後,而蘇觀行和蘇慎願則暫留明鏡台各自養傷。


    不過雖是在一個地方養傷,但蘇觀行和蘇慎願自幾日前因王族侍衛起了爭執,已各自賭氣不見許久。就連宋華嚴那日後,也沒出現在蘇觀行麵前。隻有卿木兮,哪怕當初被她親手打下地洞內,也依舊第一時間選擇站在蘇觀行身邊。


    甚至不顧自己的腿傷,繼續照顧暫時失明的蘇觀行。


    回顧當日脫險,蘇觀行剛將蘇慎願三人打入地洞內不久,之前和他們走散的諸葛輕候便禁軍和王族侍衛趕到,將蘇慎願三人救起。


    隻是蘇觀行剩餘的最後半數影侍,卻沒來得及等到援軍,全數戰死。


    黑衣刺客見機會已失,立刻分散逃離,沒了蹤影。


    而蘇觀行這邊,要不是運氣好讓宋華嚴聽見了依稀打鬥聲,尋聲趕來,大概已死在刺客劍下了。


    先皇親賜的十三影侍竟在這場刺殺中全數戰死,應該護衛蘇慎願安全的王族侍衛竟然救援如此緩慢!


    這讓蘇觀行異常震怒。


    【全數斬殺!】眼睛剛上了藥,纏上眼布的蘇觀行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側坐椅子上一拍扶手,厲聲下令。


    跪在下首的王族侍衛頓時額上冒汗。


    【皇姑!】蘇慎願在諸葛輕候以及少女白荼清的攙扶下急急趕來,【皇姑,他們確實救援不及,但卻是因為出城救援時遭遇埋伏,是諸葛將軍帶禁軍趕到才得以擺脫阻擋前來,錯並不完全在他們啊。】


    要不是君歸渡叫人通知,也許現在這十幾名細心培養的心腹,此刻已被蘇觀行全部殺掉了。


    蘇慎願此刻心中對於剛才蘇觀行將自己打入地洞內,還有些傷心,心中疙瘩還沒消化便又聽聞了她要殺自己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侍衛,難免……有些怨懟。


    【如論有任何理由,也不能掩蓋他們救駕不及時的結果。】蘇觀行“看”向蘇慎願的方向,沉聲,【這次是你運氣好,如果下次呢?!你賭得起,我賭不起!】


    說到最後時蘇觀行再拍扶手。正欲揚聲叫人將跪在下首的王族侍衛拖下時,蘇慎願捏緊了拳頭,猛抬頭看向蘇觀行。


    【……您剛才不是已經賭了嗎。】


    蘇觀行聲音止在喉間,慢慢朝蘇慎願再次看來。


    唇緊抿,似沒想到竟有一天被蘇慎願給刺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卿木兮見狀,看了蘇觀行一眼後朝蘇慎願看去,語氣焦急欲說什麽,【王上……】


    【木兮。】蘇觀行微微側首,嗬斥卿木兮。微抿了唇後頓了幾息又開口,【……讓他繼續說。】


    蘇慎願臉色也不好看,心中更是滿腹委屈,氣憤加上疑被蘇觀行最後關頭為了自己活命而出賣的心傷,以及急於保下王族侍衛,便也有些口無遮攔了,【皇姑的影侍全數覆滅,孤也很傷心,但……】


    蘇慎願頓了頓,將頭撇開,不願看著蘇觀行說接下來的話,【但,用王族侍衛的命,換剛才一掌。……總是可以的吧?!】


    【王上?!】卿木兮不可置信的開口,卻已經阻斷不了蘇慎願已出口的話。


    蘇觀行坐在上首,沉默了許久後才慢慢點頭,神色平靜,語氣淡淡。看不出一絲情緒的慢慢點頭,隻是一麵開口時,一麵伸手將右手傷口,之前破廟內蘇慎願為她包裹的繃帶,隨著出口的話一點點解開。


    【……很好。】她慢慢點頭,不聽卿木兮擔憂的【公主】,以及看清她在做什麽,不由自主向前跨了一步張嘴欲說什麽,卻又不知說什麽,最後將頭別向一邊的蘇慎願。慢慢將繃帶解開,【確實很劃算。非常……】


    【劃算!!】


    繃帶被蘇觀行大力扔在地上,浸透了血跡的布條發出“啪!”的一聲,甚至因為這股力道濺出些許未幹的血跡。讓蘇慎願眾人均麵露愕然。


    就連一直站在一邊一言未發的宋華嚴,也不由上前了一步,卻被蘇觀行難得一見的怒氣阻止。


    【皇……】蘇慎願見地上浸透了鮮血的布條時就已經後悔自己剛才說的話,抬頭想說點什麽,才張口卻被蘇觀行打斷。


    【木兮!】蘇觀行猛的從椅子上站起身,竟起得太猛晃了一下,被卿木兮一把扶住後,偏頭看向她的方向,【回房!】


    【至於你的王族侍衛。】蘇觀行停下腳步,看也不看向蘇慎願的方向,拋下一句話離開,【你愛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皇……】蘇慎願像做錯了事,朝蘇觀行離開的地方又跨了一步,將【姑】字慢慢吞回口中。


    就這樣,明明都暫留明鏡台養傷的姑侄兩人,至今卻有好幾天不曾見過了。而這期間,宋華嚴也不見蹤影。


    所以此時就算他突然出現在蘇觀行麵前,對於暫時失明的她來說,也隻以為是去而複返的卿木兮。


    【咦?】蘇觀行朝來人處抬頭,笑意盈盈,【這麽快就找到手杖啦?那走吧。我感覺這天似要下雨。】


    說完便伸出手,停在空中,等待著。


    宋華嚴見狀,眼眸劃過她被兩指眼布遮掩,卻顯平和的眉宇,挺俏的鼻,最後掃過她含笑的唇角後,這才落在她伸來的手上。


    鬼使神差的,便生出自己的右手,手心向上,至下方附了上去。


    好似是他先伸了手等在那兒,而蘇觀行伸手搭上一樣。


    【唔?】蘇觀行唇邊笑意微淡,微微側首以耳帶眼的同時,指腹劃過宋華嚴掌心,摸到他右手食指外側薄繭後,先略先錯愕,隨即啞然一笑。


    【……原來是聖僧啊~】懶倦的笑語,多了幾分逗弄的意思。


    ——那是常年盤動佛珠留下的薄繭。


    宋華嚴聽了,微微斂眸,長而直的睫毛遮掩眼底神色。


    ……哪怕蘇觀行現在看不見——


    敲門聲響起時將宋華驚醒,扭頭看見從窗簾縫隙處透進來的光,才察覺竟已在不知不覺間天亮。


    他先探身伸手摸了摸蘇觀行的額頭,確定她已經退燒後才起身,慢慢將一直和她握著的右手抽離出來。轉身出了臥室,去門口開門。


    門一打開,外麵站著的是抱著蒼耳來找蘇觀行的逝小舟。


    “……”強大的佛氣讓逝小舟差點就丟了蒼耳趕緊跑路。但立刻反應過來這股氣息和之前在飛機上時一模一樣,頓時明白過來蘇觀行這是被她的債主給找到了。


    至於蒼耳,則看見曾經見過的人從行行房間裏出來,邪魅霸道兔眼都快瞪成貓貓眼了。


    是你!你為什麽在這裏?!


    行行呢?!


    ……你不會把行行吃掉了吧?!她一點都不好吃啊!我已經提前嚐過了!


    蒼耳向來貼著腦後放著的長耳朵,此刻“吧唧吧唧!”甩得像找不到信號,在空中搖擺的天線。


    並在逝小舟懷裏用力掙紮,一定要下地。


    逝小舟擰不過它,隻好彎腰將它放地上,誰知半空蒼耳就蹬腿,一個跳躍便在空中後空翻一圈後順利落地,吧唧吧唧的往蘇觀行的房間蹦躂。


    行行啊啊啊啊!我來救你了啊啊啊!


    ……咦?!你居然全須全尾?


    蒼耳從床尾蹦上去,跳至蘇觀行的枕頭邊,立在那兒抖動耳朵,揣著前爪爪瞅著呼吸平順,明顯在睡覺的蘇觀行。


    想著她居然害自己剛才那麽著急,就忍不住抬起一隻腳腳,想往她臉上踩。


    但抬到一半見蘇觀行臉頰邊還有幾縷頭發黏在那兒,顯得有些楚楚。便又將腳腳放下,湊過去用額頭蹭蹭她的臉。


    親昵軟萌。


    而此時宋華嚴和逝小舟正在外麵說著話。


    “老師好些了嗎?”逝小舟問。


    宋華嚴聽了他的稱呼,眼眸微沉,心中立刻有了計較,但麵上神色未動的點了點頭,“燒剛剛才退。”


    這樣……


    逝小舟想了想又開口,“但剛才航班公司打電話來說,已經安排好了今天中午的航班。”


    “那估計她隻能比你晚兩天回去了。”宋華嚴聽聞後開口,頓了頓又看著逝小舟說,“或者……你留下來等她兩天?”


    逝小舟剛想點頭,卻突感壓迫感隱隱傳來。一抬頭便撞進宋華嚴水波不興的眸子裏,頓時感到靈台一清。


    他畢竟曾經貴為一國王子,人情世故比同齡人懂得更多。


    所以立刻點頭變搖頭,並覺得很難辦的皺眉,“雖然我很想留下來陪老師,但……我這邊有急事,而且必須趕著在規定時間內抵達,所以……”頓了頓後,抬頭看向宋華嚴,想當勉為其難,“所以……隻能麻煩您代為照顧了。”


    ……老師,不是學生沒有義氣,實在是他不敢這個人麵前有義氣啊……


    逝小舟覺得,自己也是符合了之前所說的,“盡力挽救,最後不得不放棄”的承諾了。


    告辭。再見。珍重。


    “……所以。”一覺睡到大中午,此刻坐在床上,手捧溫水的蘇觀行,在聽完宋華嚴的委婉轉達後,有些氣虛的笑著開口,“他就這樣跑了?”


    宋華嚴點點頭,神色從容,溫文爾雅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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