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璦滔滔不絕的說著,相比固步自封,他更願意看到百花齊放的景象。


    不過,李元璦突然萬分嚴肅的說道:“為了我朝對外影響力,我們可以傳授他們文化,讓他們學習儒家經典。但一個國家的強大,必須要擁有自身的核心技術文化。在核心技術上,必須要做好絕對的保密措施,讓我朝擁有絕對的競爭力。”


    “如冶煉技術,製弩、煉甲、鍛造、工匠等等,這些東西必須要保護好,這是我朝無敵於天下的保障。”


    李治舉一反三,說道:“如果是這樣,國子監需要改製。我們以之吸引他國人才,焉能不重視自家人才?”


    “當然!”李元璦道:“一個國家想要繁榮昌盛,人才不可斷鏈。不隻要引進人才,更要培養發展人才。自身硬,才是道理。所以要想真正的達到目的,首先要收去國子學、太學、四門學的特權資格,任重道遠!”


    國子監中最重要的是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其中國子學:學位三千人,入學資格是文武官三品以上及國公子孫,從二品以上曾孫。


    太學:學位五千人,入學資格是文武官五品以上及郡縣公子、孫,從三品曾孫。


    四門學的學位是一千三百人,入學資格是文武官七品以上及侯、伯、子、男子,庶人子為俊士生。


    幾乎都是正兒八經的官二代,隻有四門學中有八百個學位是平民子弟。


    全國才錄取八百人,入學難度可想而知。


    但你真要免去這些官員後代的福利,全天下七品以上的官員一鬧騰,唐王朝的機構瞬間就停止運轉,不鬧得天下大亂都有鬼了。


    許敬宗道:“我們可以在重新建一所學校嘛,這樣就可以免去此不必要的危機。”


    “不可!”李元璦道:“真要如此,就會出現兩所學府相互敵視敵對,互相瞧不起。很容易激發矛盾,從而在廟堂上形成涇渭分明的局麵。”


    他可不想牛李黨爭提前出現。


    古代讀書人的出路很窄,不像後世可以從事各行各業。這個階段的讀書人,隻能買於帝王當官。


    很容易就造成政治場上的敵對。


    “所以,慢慢來吧!”


    李元璦並不想大邁步子,但說到這事,也想著要一步步的推動。


    就跟科舉一樣,南北朝開科舉,隋朝開進士科,然後才能到唐朝這裏引發質變,開始允許任何人報考科舉,真正的做到為國取士。


    故而後世有人將科舉歸為唐朝絕對是無稽之談。


    沒有南北朝的開科舉,就不存在隋朝的進士科,沒有進士科,唐朝未必會大膽的廢除科舉最大的弊端:僅允許公卿大臣或州郡長官特別推薦的人才有參考資格。


    改製是循序漸進的,想要大踏步,下場估計會跟商鞅差不多。


    現在不是一切都需要變化的奴隸社會,沒有必要強改。


    最關鍵的還是不現實,現在的李世民根本就沒有精力做大的變故,李治還未掌權,得罪太多人,不太合適。


    李治不經意的抬頭看了有些站立不定的許敬宗道:“今日議論,唯我三人知曉。孤聽得半句蜚語……”


    許敬宗趕忙跪下道:“臣下生是太子的人,死亦是太子的鬼,請太子放心。”


    他的表情有些驚懼,但是語氣中有著一點點的興奮。


    富貴險中求,許敬宗因品行問題一直為百官所鄙夷,在朝中沒有朋友。


    能夠成為禮部尚書,但全憑拍李世民馬屁拍的好。


    當然以他的能力幹禮部尚書是綽綽有餘的,可細論功績,並不夠資格。


    這能夠成為新晉太子黨,許敬宗很敏銳的察覺到了這是自己的一個機會。


    李治頷首道:“以後得到什麽消息,可來東宮與孤說道。你且下去吧!”


    許敬宗躬身後退,腳步都有些飄飄然的。


    李元璦看著許敬宗離去的聲音,會意一笑。


    眼下李治需要的並非是劉洎這樣的名臣,而是許敬宗這類的奸佞。


    李元璦在許敬宗走後,方才向李治說道:“這一步,我們是走錯了,救劉洎最好的人選不是我,而是長孫司徒。”


    李治臉色瞬間變了,半晌才道:“這是父皇的意思?”


    李元璦點了點頭。


    李治心思是何等機警,瞬間想到了原因,懊惱的一敲麵前的案幾。


    他的選擇其實沒錯,隻是沒有想到李世民正當壯年,身體突然急轉而下,失去了最重要的時間。


    李元璦肅然道:“太子,這裏隻有你我,就把話說開了。皇兄是你最有利的支持者,有他在,任何人都撼動不了太子的位子。可現在他身體抱恙,誰都不知道他能支撐多久。你已經沒有過多的時間重新拉攏一批大臣跟長孫司徒對抗,一但陛下有個一二,長孫司徒就是托孤重臣。你在那位置上沒有坐穩,沒有足夠與之對抗的政治力量,真要將之視為敵人,等於逼迫他當霍光,將順陽郡王迎回朝來。”


    順陽郡王即是前魏王李泰。


    李治瞳孔一縮,這是他最擔心的事情。


    李承乾參與謀反,是沒有希望的,李泰隻是單純的外放,身上並無惡跡,相反朝堂裏還有不少他的支持著,其中還包括房玄齡的兒子,同樣作為長孫無忌的侄兒,不是沒有可能的。


    李治懊惱道:“十六叔就這麽不信我能夠掌控局麵?”他不是不能忍,隻是很清楚,隻要自己今日選擇忍讓,那就等於完全助長了長孫無忌的勢頭,那就得忍上至少十年。


    李元璦搖頭道:“不值得,我大唐立國至今不過兩朝。先皇一朝主要功績在於對內一統,對外並不顯著。故而我朝有今日聲勢,是陛下一手造就的,天可汗針對的是他個人。他一但遭遇不測,幾乎所有外邦都會盯著我朝廟堂。如果他們發現新晉唐皇與權臣內鬥,廟堂不穩會如何?還會老老實實的入朝進貢?就算太子勉強取勝,廟堂動蕩過大,損失的也是我大唐的力量。”


    “你我一起長大,太子的誌向不遜色陛下,相信你也不想麵對一個四方動蕩的局麵。”


    “既然時間不在太子,那就退而求其次。長孫司徒並非敵人。他們扳倒劉洎,單純的因為褚遂良跟劉洎爭權,並非是為了與太子作對。我們的反應有點過激了,這樣會暴露一些東西問題。趁著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太子不可再於長孫司徒置氣了。”


    “無論如何,要相信長孫司徒對大唐的忠心,這點是毋庸置疑的。有他在,太子可以安穩的渡過即位後最不穩的前幾年。”


    “讓一步,換一個穩定的廟堂,換一片安定的四夷,一點也不虧。”


    李治望向李元璦道:“如果我去求父皇幫我迫舅舅退隱呢?”


    李元璦肅然道:“萬不可指望陛下會幫你除去長孫司徒,首先他對長孫司徒的信任勝過一切。其次房司空大病在床,即便熬過這一劫,以他現在的年歲,還能撐幾年?現今廟堂,隻有長孫司徒一個鎮得住場麵的老臣,陛下需要他來幫著你鎮住滿朝文武。”


    “故而太子眼下,別無選擇。”


    他頓了頓道:


    “至於劉洎之事,就不要繼續過問了。實在不行,推在我身上就好,我手上沒有任何實權,長孫司徒不會拿我怎麽樣的。”


    李治看著有些陌生的十六叔,突得笑了,說道:“這才是真正的十六叔吧,真讓父皇說中了,十六叔是韜光養晦,自貶求存。”


    這下輪到李元璦有些意外了,瞪圓了眼睛。


    李治道:“你也別裝模作樣了,父皇早就看出來了。就在我冊立太子的那一天。父皇就跟我說了,他說‘你這個十六叔心胸狹隘,膽小怕事,就喜歡自作聰明。以為父皇是什麽人,需要他來自汙求存?還假借什麽鬼神一說,你父皇是不屑拆穿他而已。小小年紀,小小伎倆,也在父皇麵前逞能,貽笑大方。’”


    “啊!”


    李元璦這才明白過來,難怪李世民對自己的態度不一樣了,原來他是將自己之前的糊塗,當成了為了自保故意為之。


    嘿,這樣也好,免得自己多找借口。


    李元璦“嘿嘿”傻笑道:“果然什麽都瞞不過皇兄!”


    李治甩了一個白眼道:“還想瞞我父皇,嘿,你連我都沒瞞住,還想瞞父皇。做夢了!”


    他沒好氣的繼續說道:“好了,你也別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虛偽,此事確實是我急了。劉洎是我打算應對舅父的第一手牌,利用他來拉攏一匹大臣,在廟堂上抵製舅舅,我好居中掌控。就這樣給他們下了大獄,有些失態焦急。隻想著挽回民心,沒有顧慮那麽。以後不會了,此事我能唬弄過去,不需要你來擋。再說就算要棄車,棄的也是劉洎,不會是你。”


    他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道:“接下來,我們就老老實實的求穩吧。”


    李元璦看出了李治的不甘,但政治場上忍一步,才是王道。


    他們手上唯一能對付長孫無忌的牌,隻是李世民,但顯然李世民心是想著李治,可人是站在長孫無忌那一邊的。


    **********


    就在李治與李元璦商討局勢的時候。


    長孫無忌奉李世民的召見,進了內堂。


    “陛下!”


    長孫無忌恭恭敬敬的作揖問好。


    “輔機,來,坐下,無須那麽客氣!”


    李世民有些微醺,若有所指的說道:“剛剛與十六聊了許久,這家夥就是愛管閑事的主。一個不留神就惹事,你看,他好端端的,帶著令郎去弘福寺鬧個一通,也不知像誰。真把他給慣壞了……”


    長孫無忌道:“商王向來如此,真性情,不做作,讓人羨慕。”


    “我看就是沒腦子!”李世民甩了甩收道:“不過畢竟是父皇最疼愛的兒子,好生供著就是了。不說他了,今日叫你來,是有一件正事,想跟你商議一下!”


    長孫無忌恭敬的道:“陛下請講!”


    李世民很隨意的說道:“你覺得太子如何?”


    長孫無忌毫不猶豫的道:“太子仁孝,監國至今一年有餘,處理事務,井然有序,可托付大業。”


    “是嘛!”李世民突得歎了口氣道:“我倒是覺得有些不妥,雉奴仁孝,深得朕心。可他性子仁弱,朕恐他無法守住這偌大的江山。朕倒是覺得吳王李恪不錯,吳王李恪英果類我,朕覺得可以托付天下,輔機覺得如何?”


    用最隨意的語氣,說著最嚇人的話。


    長孫無忌直接打了一個激靈,腦子裏一片空白,完全莫名其妙。


    如果李世民說李泰,甚至想要將李承乾接回來,哪怕是李惲、李貞都比李恪靠譜啊。


    李恪在諸多王子裏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李恪跟李泰同一年受封,李恪受封益州都督,封地隻有八州,李泰卻不僅是揚州大都督兼越州都督,封地更是多達二十二州,差距近乎三倍。


    而且李恪隻是犯了雞毛蒜皮的錯誤,就給李世民銷戶六百,還貶為下四品刺史。


    要知道親王實邑是八百戶,李恪直接給李世民銷的隻餘下兩百,身為親王李恪的官職不過四品?


    在李世民的諸多兒子中,李恪是混的最差得一個。


    找一個混得最差的兒子,說“英果類我”,可托付天下?


    饒是長孫無忌心思機敏,一時半會兒也不猜不透李世民的心意,但如何抉擇卻是明白的,立刻道:“皇上萬萬不可,太子仁慈厚道,乃不可多得的守城之主。臣望陛下深思熟慮……”


    李世民不滿道:“輔機可是因為雉奴是你外甥,才這般力保?”


    長孫無忌心中一緊,忍不住大汗淋漓,忙跪地拜服道:“臣一心為公,絕無半點私心,望皇上明鑒。太子現今眾望所歸,隨意廢之,必定動搖國本,不可不察啊!”


    李世民頓了頓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此乃酒後之語,不必當真。你切退去,切勿辜負朕的心意。”


    長孫無忌徐徐退去。


    李世民卻呆呆站著,默然不言。


    他心底就算長孫無忌現在想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回去之後一定會琢磨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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