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馬蹄聲此起彼伏,混亂急噪的吐蕃軍猶如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串。


    四麵八方都是唐軍的喊殺之聲,排山倒海的唐軍好似從天而降一樣,由四麵八方而來。


    論欽陵狼狽的策馬奔逃,他淒涼的看著身旁的百餘殘兵,如墮夢中。


    不過短短的幾個時辰前,自己還是意氣風發的吐蕃主帥,領著吐蕃最驍勇的兵士浩浩蕩蕩的席卷吐穀渾。


    一切都如他謀劃的一樣,吐穀渾的殘部仗著唐王朝的庇佑,大改遊牧民族放牧狩獵的風氣,以放牧為上。


    唐朝對外製度與宋朝相反。


    後者是送歲幣得平安,然後互為貿易。


    而前者是上供得庇佑,從而得到貿易許可權。


    隻要給朝廷上供足夠的貢品,便可在邊境與唐朝展開貿易。


    牛羊馬皆是唐朝的無限量需求的牲口,隻要有足夠的牛羊馬,在邊境集市就沒有換不來的商品。


    可以長期存放的米麥,可以保暖的棉衣棉被,以及禦寒的木炭還有各種奢侈品……


    在這種商貿互通的情況下,吐穀渾已經不需要為生計而狩獵了。


    甚至於以往難熬的冬天居然無凍死的百姓。


    這種安逸的生活,將吐穀渾的戒心戰意消磨殆盡。


    如狼似虎的吐蕃強兵在論欽陵準確有效的統領下,直搗黃龍,一舉將唐朝冊封的吐穀渾可汗諾曷缽以及弘化公主生擒,便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掃蕩者青海湖的吐穀渾部落,隻用了短短的兩天時間,便占領了大半吐穀渾地域。


    論欽陵用兵快準狠絕。


    快準狠自然容易理解。


    一個絕字在於他嚴令不會華夏語的兵士說話,令所有會華夏語的兵士將校以華夏語喊殺交談,並且所有兵士都不穿容易分辨的重甲,以輕甲藏於內側,外披麻布袍子或者唐衣,將自己吐蕃兵的身份掩飾起來。


    直接導致給吐蕃兵打散擊潰的兵士牧民不知道敵人是吐蕃人還是唐人,令得他們不敢向唐軍求援。


    以至於吐穀渾可汗諾曷缽以及弘化公主給生擒之後,吐穀渾上下方才意思到敵人是高原上的吐蕃。


    這才心急火燎的向唐朝爸爸求援。


    如果不是因為李元璦的“先見之明”到了這一步,大唐別說黃花菜都涼了,連熱屎都趕不上。


    等朝廷反應過來,吐蕃已經占據吐穀渾的各處要塞,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而這個時候李績方剛進入西域征戰,東北的倭國、百濟並不安分,朝廷又能如何?


    直接與吐蕃爭奪青海湖,幾乎等於三線而戰,這經濟壓力可不是一般大。


    吐蕃在這個左右為難的時候,以謙卑的態度向大唐示好,請求諒解。


    從大局考慮,朝廷是沒有理由不恩許的。


    不論是機還是應對方案,一切都與曆史大同小異。


    李元璦相信盡管因為自己的存在曆史改變,可祿東讚、論欽陵這對父子的才智能力以及吐蕃的野心都不會改變,他們還是抓住這個機會出兵。


    論欽陵萬萬沒有想到在他們即將收取勝利果實的時候,唐軍會趁勢殺到。


    論欽陵反應不可謂不快。


    到了這個地步,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在最短的時間裏組織起了反擊,守護住勝利果實。


    隻是結果毫無懸念:敗了,他們敗得毫無懸念,敗得一潰千裏,甚至於怎麽敗的都不知道。


    論欽陵天賦卓越,可謂當世第一流的將帥。他的能力即便在名將輩出的唐朝都能名列前茅……


    隻是他遇上了蘇定方。


    或許在天賦上論欽陵不見得會遜色蘇定方,但他遇到的蘇定方是他最強的時候。


    此時的蘇定方步入六旬,年歲不在巔峰,然而這二三十年的冷藏,讓他能夠有足夠的時間理解融匯恩師李靖傳授他的兵法韜略,讓他從一個衝鋒陷陣將長於戰術的名將,過度到了戰略戰術兼備的名帥。


    這個時期的蘇定方已經升華到了與他恩師李靖相媲美的程度。


    論欽陵即便天賦再如何出色,麵對這個時期的蘇定方都隻有挨打的份。


    最關鍵一點,有心算無心。


    本就占不到便宜,又給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高手過招,勝負在一瞬之間。


    蘇定方這級別的將帥,隻要給他一點點的戰機,便能牢牢把控,一舉而勝。何況是這種大優勢的戰局?


    任憑論欽陵如何應對,蘇定方都先一步,將他死死壓製,一點還手餘地都沒有。最後隻能選擇撤退,退,還有反敗為勝的可能。耗下去,全軍覆沒……


    “瑪本,唐軍已經給我們甩開!歇一歇吧,再下去,馬兒受不了了。”


    瑪本是吐蕃軍事官職,也就是元帥的意思。


    論欽陵回頭望了一眼,原本窮追不舍的唐軍已經不見了蹤影,舔了舔已經幹裂的嘴唇道:“停下來休息片刻。”


    他這話音一落,就聽到“噗通”、“噗通”身體落地的聲音。


    他們為了盡快攻取青海湖打的是閃電戰,並未得到很好的休息,在關鍵的時候又受到了唐軍的攻殺,再接著是一路潰敗,靠的就是一根弦繃著。


    這一鬆下來,連下馬的氣力都沒有了,直接從馬背上滾落,躺在地上如死豬一樣。


    論欽陵也想就這樣癱著,隻是身為三軍主帥,即便落魄也不能如兵卒這樣,以便維護自己的權威,徐徐的從馬背上取過馬奶酒,稍微恢複了氣力,方才下了馬背,找了一個幹淨的地方坐下。


    這屁股還沒有坐熱,論欽陵霍然起身,心底徒然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


    自己在青海湖畔留下了一個後手,安排千餘兵士在那裏搭建堡壘,用來作為未來與唐軍決戰的地點。


    在撤退時,見唐軍追擊的緊迫,一副要將自己生擒活捉的架勢,不得已下令分散逃竄,以保全可戰之兵,與青海湖畔匯合,利用石堡跟高原氣候與唐軍決戰。


    對方似乎看破了這招,放棄了對自己的圍追堵截,轉向襲殺奔逃之兵。


    自唐軍出現以後,每一步都為對方算計,自己有任何舉動,對方都會在第一時間給出應對之法。


    論欽陵從未遇到如此可怕的對手,不管是戰略布局,還是臨陣應變,都將他壓的透不過氣來。


    現在自己居然有了一線生機?


    是意外,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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