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梅森和德拉-斯特裏特開車爬上斜坡拐過最後一彎,來到了高地上鹽丁兒的營地時,天色已將晚,遙遠的天邊與沙漠相接處泛著紫色的光暈。


    鹽丁兒慢慢向車子走來,梅森刹住車。鹽丁兒起初還是冷冷地走著,直到他認出來了這輛車,才恢複了友好的神態。


    梅森和德拉-斯特裏特從車裏爬出來,舒展一下由於長途旅行而變得僵硬的筋骨。


    “給你帶來點兒消息,”梅森說,“我會在這兒呆一兩天,把所謂的文明的東西從腦子裏淨化出去,殺人案破了。”


    “誰做的?”


    “洛杉磯的行政司法長官格列高裏和特裏格中尉。”


    “不,我是說誰是凶手?”


    “莫夫蓋特殺了班寧-克拉克,他先向肯沃德大夫開的槍,以為擊中了睡在睡袋裏的班寧-克拉克。等他發現弄錯了,知道你開著活動房屋拖車離開了,又開始找你,如果不是湊巧你的車在他的車前麵幾個街區的十字路口遇上紅燈停下,他可能永遠找不到你。克拉克中了毒,你又要打電話聯係醫院,就在你給醫院打電話的時候,莫夫蓋特開了活動房屋拖車的門,進去向克拉克開了槍,然後出來,就這麽快。”


    “他為什麽這樣幹?”鹽丁兒問。


    “這就跟你有很大關係了。”梅森說。


    鹽丁兒聳了下眉頭。


    “克拉克太太在1941年12月立了份遺囑,她死於1942年1月。斯莫爾是新遺囑的證人,另一個證人叫克雷格勞,布雷迪森母子倆賄賂了莫夫蓋特不讓他提後來的新遺囑,把更早以前定的遺囑送去檢驗。而這份遺囑是在克拉克送給妻子股票之前訂立的。那時,她名下根本沒多少財產,所以她把財產都留給了她的母親、哥哥,兩人各一半。”


    “可是為什麽要殺克拉克呢?”鹽丁兒問。


    “因為克拉克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在檢查她妻子的書信文件時,他發現了一本日記。在12月5日這一頁上有這樣幾個名字:去洛杉磯的證人,魯珀特-克雷格勞和海沃德-斯莫爾。你還記得吧,他告訴我,想讓我辦另一件事。他簽了合股協議,讓我為西姆斯太太做詐騙案的代理隻是他用來試試我的借口,他曾被一個律師騙過,不想重蹈覆轍。”


    “槍擊事件和布雷迪森母子中毒事件以後,克拉克自認為他的生命受到威脅。他還不想對我把事情全盤托出,但是一旦他發生了什麽事,他要我去維護公正。你一定記得,他知道自己的心髒病有多重,就這樣還得把每一步安排好,而每時每刻他都冒著死亡的危險。”


    鹽丁兒從口袋裏摸出一小塊煙絲,咬掉一角,吞進嘴裏嚼起來。


    “莫夫蓋特殺了克拉克之後就回到了小樓。布雷迪森母子已經不在那兒了,德拉和我在藥物作用下昏睡不醒,威爾瑪-斯塔勒忙著侍候肯沃德大夫,他當然是被莫夫蓋特打傷了。”


    “莫夫蓋特翻了克拉克的書桌,本來他可以把克拉克的遺囑毀掉,可他怕克拉克已跟我提過這份遺囑……而且如果是這樣,在遺囑找不到的情況下,我會產生懷疑,但是克拉克在他的遺囑中提到他給我留的線索就在他書桌的某個抽屜裏,那就是他放她妻子日記的地方。莫夫蓋特這個鬼家夥知道我會搜尋線索,他還聽威爾瑪提到過懶惰的蚊子的事兒,而克拉克在他的遺囑中也提過,他就從小瓶裏把金子倒出來,抓了蚊子,放進小瓶,然後放在那兒等我來找,像懶惰的蚊子叫的聲音自然是在莫夫蓋特偷偷摸摸地用紫外光破解克拉克留在石牆上的信息時發出的,或者是莫夫蓋特在暗處偷看時,克拉克用紫外光照著牆麵上修整一下圖形發出的。”


    “鹽丁兒,克拉克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你,采礦公司股份放在了我的名下,以前不敢說,我自然是作為你的委托人持有這些股票的。除此之外,還包括所有其他的被布雷迪森騙到手的財產。”


    鹽丁兒一時怔住了,一言不發。


    “你怎麽發現這些的?”過了一會兒他問道。


    “特雷格中尉在洛杉磯逮捕了莫夫蓋特,從他的口袋裏翻出了克拉克太太的日記,我立刻想到這才是班寧-克拉克留在他抽屜裏的真正線索。我們找到了魯珀特-克雷格勞,是打的長途電話,他還記得那次作證人的事兒。我們還用計讓斯莫爾和布雷迪森做了反訴,這樣就真相大白了,莫夫蓋特終於完全招認了。布雷迪森已經受夠了敲詐勒索,他也想除掉斯莫爾,就在鹽瓶裏放了砒霜,然後又弄了點兒吐根。他和他的母親吃過之後,裝出中毒的症狀,這不過是弄虛作假轉移人們的注意力,為了24小時之後從皮特的口袋裏拿砒霜給斯莫爾用上的時候不對他們產生懷疑。就在董事會議之後,機會終於來了。他們看見多莉娜在糖罐下麵放了張紙條,知道斯莫爾經常在晚上要喝杯茶,還要加糖。當吉姆看見斯莫爾瞧著茶壺,他就把砒霜放進了糖裏,他母親站的位置恰好為他擋住了人們的視線。但是斯莫爾因為個人問題那天晚上沒有喝茶,吉姆有苦說不出。”


    “這幫卑鄙的混蛋,”鹽丁兒說,“如果班寧早些告訴我那個證據……哦,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了。”


    “是的,一切都結束了。還有點細微末節的事兒。”梅森對他說,“不過這些是主要情況。”


    “那些小事兒就算了吧,”鹽丁兒說,“我想你對這個案子已經膩煩了吧,我也是這樣。我看你和斯特裏特就在這兒,我們一塊做頓飯怎麽樣?露西爾今晚來,我們明天去城裏舉行結婚聚會。我本想因班寧去世的緣故推遲,可我知道班寧會怎麽想——他會要我繼續生活下去,所以我們決定兩對兒一塊兒結婚。”


    “兩對?”梅森問。


    鹽丁兒移動了下嘴裏的煙塊,點點頭說:“肯沃德大夫和護士已決定去拉斯維加斯結婚,我和我的露西爾也會一道去的。哦,我要把吃的都拿出來,今天晚上要來個小宴會,露西爾也該來了呀。”


    鹽丁兒急匆匆地轉身向薰黑了的石頭堆走過去,把火點著。


    梅森轉身對德拉-斯特裏特說:“知道嗎?”


    “什麽?”


    “我敢打賭牧師一次為3對新人祝福會省不少事的。”


    她溫柔地看著他說:“頭兒,這不可能。”


    “為什麽?”


    她眺望著無邊的沙漠,“我們現在不是很快樂嗎?”她說,“你無法想像婚姻會把我們變成什麽樣。我會有個家,我會成為一個管家婆,你會再找一個新秘書……你不需要家,我也不希望你再找個秘書。你累了,你一直在跟一個謀殺犯鬥智,所以你感到想要結婚成家了。後天你就會去尋找一個新案子,瘋狂地投入到工作當中,絕處逢生,把案子破了,這才是你想要的生活,我也希望你這樣。你永遠不會安居樂業,我也不想你這麽做。而且,鹽丁兒明天也不會不到營地這邊來。”


    梅森走到她身邊,胳膊摟著她的肩膀,讓她靠緊著他說:“我可以跟你討論一下這個問題。”他輕聲說。


    她笑著說:“你當然可以講你的道理,但是即使你能說服我,你也無法說服你自己。你知道我是對的。”


    梅森想說點兒什麽,可又止住了,隻是緊緊地摟著德拉。他們隻是默默地站在那裏眺望著猩紅色的夕陽下五彩變幻的遠山。


    “而且,”德拉笑著說,“我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了,不能為浪漫的事情浪費時間,我們還有工作要做。鹽丁兒需要幫助,大概他會讓我做飯的。”


    “我打賭,十賠一,他不會。”梅森說。


    “不會什麽?”


    “不會讓你幫忙做飯。”


    “沒人下注,你沒見鹽丁兒在有活兒幹的時候是不會浪費時間看風景的。”


    他們向火堆走去,看見鹽丁兒蹲在火堆旁,一會兒又站起身,走到食品盒旁,然後停下來望著沙漠。


    他們走到他身旁,鹽丁兒虔誠地說:“不管我在做什麽,一到這個時候我總是停那麽一會兒望一望沙漠——這會使你意識到人可能很有本事,可是他真的很渺小。你知道,沙漠是人最善良的母親,因為她是這樣的殘酷,殘酷會使你警醒而自立,而這正是沙漠對你的要求,她不需要那些軟弱的家夥,她酷熱難擋,烈日灼目時,你看到的隻是殘酷,可是,到了一天的這個時候,她會對你微笑,告訴你殘酷實質上就是善良,你如果為沙漠設身處地地想想,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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