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身孕的人?


    眾人聽到這句話,仿佛石化當場,全都忘記了反應。


    沈南葵最為不可置信,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一手緊緊抓住郎中的衣袖,“你……你說什麽?”


    郎中驚訝道:“都已經四個多月了,你不知道?”


    沈南葵神情驚愕,如遭雷擊。


    四個多月?


    ……難道她的孩子還在?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郎中,你沒診錯脈吧,你確定……我還有身孕?”


    郎中約莫三十多歲,白麵微須,原本一副和氣的模樣,但聽到這話,登時急了,站起身道:“夫人這話是何意,在下從醫數十年,雖說醫術不見得是頂尖,可區區喜脈,我難道還能斷錯?”


    “再說了,你這都有近五個月的身孕了,脈象穩當,隨便找個醫館裏的學徒,也能診斷出來,夫人說這種話,不是砸我的招牌嗎?”


    他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沈南葵目怔口呆,驚詫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郎中繼續數落,“我也真是奇了,你自個兒的身子,懷沒懷孕,難道你就感受不出來,怎麽可能都快五個月了,你卻對此毫不知情,還敢這樣長途跋涉,你這是難為自己呢,還是作踐肚子裏的胎兒?”


    他“嘖”了一聲,搖頭說:“孩子跟了你這樣粗心的娘,也真是受罪……”


    說完,他似乎仍覺得不解氣,又用手虛點著同樣一臉呆愣的蔡嶺,“你應該就是她相公了吧?”


    “你說你,你家娘子疏忽大意也罷了,怎麽連你也這樣冒失,竟讓一個有孕之人,跟著你在路上顛沛流離,孕婦的身子本就嬌弱,哪受得了這種苦,你們今日若是再晚來一步,這孩子能不能保得住,可真就說不準了!”


    郎中雖然脾氣不好,但治病救人卻不含糊。


    快速地施針先給沈南葵緩解了難受,又開了藥方,“這是一副安胎的方子,早晚各服兩次藥,再休養兩日,便可無礙。”


    又叮囑說:“就算真有什麽急事需要趕路,也別硬撐,身子要緊,該歇就歇。”


    他看向蔡嶺,“你一個大男人,以前不知道便罷了,往後可得體諒自己的娘子,畢竟她肚子裏還懷著你的骨肉,女人懷孕本就辛苦,你也多上點心。”


    蔡嶺已不知該如何言語,隻愣愣點頭。


    “我一定謹記。”


    沈南葵自從知道腹中孩子還在,整個人就仿佛魂遊天外似的,雙手緊緊捂住小腹,臉上的神情一會兒像笑,一會兒又像哭。


    郎中看她一眼,搖了搖頭。


    “瞧夫人這副樣子,應該是頭胎吧,如今都歡喜瘋了。”


    他起身要走。


    荷華忙將人攔住,她看了看床上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沈南葵,心裏清楚,等姑娘一會兒緩過神,定是要將事情問個明白,所以,還不能讓郎中就這麽走了。


    她把郎中拉到一旁,“郎中,您先別急,我還有些話想問問您。”


    “好罷,你說。”


    荷華道:“我家姑娘一個多月前,曾服下一碗落胎藥,郎中斷定,孩子已經沒了,如今卻又被您診斷出喜脈,難道是說……當初那碗落胎藥,並未對我家姑娘造成影響?”


    “她還喝過落胎藥?”


    郎中一臉狐疑,“不可能啊,若當真是落胎藥,就算沒有小產,對胎兒也必定有所損傷,可我方才診脈,夫人脈象穩健,雖則有些動了胎氣,但那也隻是因為妊娠反應,再加上舟車勞頓所致的疲憊,才會造成這般現象。”


    荷華心裏隱隱有了一個猜測,可她卻不敢相信。


    郎中擰眉思索片刻,又問道:“所以說,你們一直以為,是這位夫人腹中的孩子沒了?”


    荷華點頭。


    郎中麵上透出幾分不解,“這位夫人嘔吐、水腫、昏睡倦怠,這都是懷孕女子才有的症狀,如此明顯,你們難道就沒懷疑過?”


    荷華搖了搖頭,“這是近幾日才出現的症狀,在此之前,我家姑娘沒有任何異樣,所以,我們都隻當她是身子弱,經不住趕路勞累,才會如此。”


    郎中想了想問:“你家夫人可吃過什麽藥物?”


    “吃過!”


    荷華不知想到什麽,猛然點頭說:“我家姑娘被郎中判定小產後,一直吃著那位郎中開的調理身子的藥,直到前幾日方停,與姑娘表現出異常的時間,恰好對上了!”


    “那方子可還在?拿給我瞧瞧!”


    荷華聞言,連忙去翻行李,把藥方找出來交給了郎中。


    郎中看完後,嘖嘖歎道:“奇哉怪哉,這根本不是什麽補藥,而是一副安胎的方子,隻不過,這張方子裏,被人著重加了幾味抑製妊娠反應的藥材,難怪你們都察覺不出來……”


    聽得此話,荷華驚愕地瞪大眼,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居然,真是這樣……


    見她這副樣子,郎中似乎也明白了什麽,歎息一聲道:“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就現下看來,這位夫人以及她腹中胎兒,暫且都無大礙,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郎中走後,鍾山去抓藥了。


    黑牛在客棧後院喂馬,幾個胡家的護院也被安排去了別處休息,房間裏隻有荷華和蔡嶺守著。


    蔡嶺看著沈南葵的模樣,心中滋味複雜,想勸慰她,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半晌,才歎了口氣說:“沈姑娘,你好生歇著,有什麽需要,盡管叫我便是,我的屋子就在你對麵。”


    說罷,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出了屋子。


    過了好一會兒,沈南葵才似回過神,輕聲叫道:“荷華?”


    “姑娘,我在這。”


    荷華聽到她的呼喚,趕忙上前握住她的手。


    沈南葵的眼神終於聚焦了,衝著她微微一笑,而後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荷華,他還在,我的孩子還在。”


    荷華含淚點頭,“沒錯,郎中說了,你和小主子都會沒事的。”


    沈南葵眉眼帶笑,輕柔地用手撫摸著小腹。


    “我說最近腰怎麽粗了一圈,還當是吃多了,沒想到卻是他在肚子裏,真是太好了,荷華,孩子還在,終歸不是我這個做娘的負了他,失而複得,我該高興才對。”


    她語聲輕喃,像是夾著無盡的歡喜,可臉上卻滑下淚來。


    “但他,為什麽要騙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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