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頭看向她道:“荷華,我懷著孩子,郎中說,過了五個月之後,肚子會一天比一天大,你再這樣叫我,隻怕有些不妥。”


    荷華一想也是。


    姑娘這個稱呼,一聽就是沒嫁人的女子,自家姑娘若大著肚子,卻被她這樣叫著,落在旁人耳中,隻怕會招來不必要的閑話。


    可是,自家姑娘已經與公子和離了,雖然按目前來看,事情出現了新的轉機,但兩人到底還沒有和好,她一時不由也為難住了。


    “那我該怎麽叫呢?”


    沈南葵想了想說:“永州這條線,之前一直是顧大哥在跑,雲溪古鎮那邊,隻怕也知道我這個東家的身份,咱們在永州人生地不熟,貿然去撇清反倒不好,和離的事,索性在這邊也沒人知道,你就還是以夫人稱呼我吧,一則方便咱們在外行事,二則也是給腹中孩子一個名分,不至於害他遭人非議。”


    荷華點了點頭,“這樣也好,那我這就去給其他人知會一聲。”


    她剛走,沈南葵一轉眼,卻見蔡嶺在不遠處站著,便伸手招呼,“蔡先生。”


    蔡嶺本欲轉身離開,聽見她的聲音,還是走了過來。


    有些僵硬地微笑了一下,“沈……夫子。”


    沈南葵一愣,“蔡先生聽到我方才說的話了?”


    蔡嶺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說:“你與他還未和好,你若是覺得,頂著顧夫人的名號為難,不如假稱是我娘子。”


    “啊?”沈南葵愣住。


    蔡嶺麵色也有幾分不自然,解釋說:“你別誤會,我隻是想著,反正你我也已假扮過數次夫妻了,不多這一次,你若是想做什麽事,有夫君陪候在側,旁人自然不敢小覷,而且,我雖然不看重虛名,但蔡嶺這兩個字,也算小有幾分名氣,說不定你正好能派上用場。”


    沈南葵從驚訝中回過神,“蔡先生的這一番好意,我心領了,隻是,你尚未婚配,我不能損了你的清譽,所以還是算了。”


    蔡嶺也沒有堅持,“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我也是一個提議罷了,如何抉擇,還看沈夫子自己。”


    沈南葵展顏一笑,“不管如何,都謝謝你為我所做的這番打算,對了——”


    她從馬車下來,眺望了一眼前方,隻見長長的隊伍似乎毫無變化,不由問道:“蔡先生,你方才是去城門口看了嗎,不知前麵發生了何事,進城的隊伍為何如此緩慢?”


    蔡嶺道:“沈姑娘無需擔憂,城門守將正在挨個比對逃犯,隻怕進城還得費些功夫。”


    “原來如此。”


    沈南葵點了點頭。


    若因為抓捕犯人而限製出行,倒也是沒辦法的事,隻能等著了。


    低頭間,她仿佛瞥到蔡嶺身上有抹豔色一閃而過,心裏不覺有些詫異。


    蔡嶺向來是一襲白衣,不染凡塵,腰間除了佩劍,從不佩戴什麽花哨的飾物,那這抹嬌豔的顏色,又是什麽東西?


    好奇之餘,她不由留神去看。


    隻見蔡嶺一手背在身後,似乎是想藏匿手中的東西,可那條從他腰間探出來的花枝,還是出賣了他。


    沈南葵眉眼含笑,指著那支花打趣道:“蔡先生身為畫師,拈花弄月本是尋常,又何需遮遮掩掩呢?”


    “拈花弄月?”


    蔡嶺清冷的神情漾起一絲淺笑,挑眉道:“方才聽沈夫子,對這江南的衣料頗有見解,知之甚多,怎麽卻不知永州的習俗?”


    “哦,什麽習俗?”


    蔡嶺將身後的花拿出來,“永州盛產鮮花,所以自古以來,不論男女,皆有簪花的習俗,方才我去前麵打探消息,看到隊伍裏有位挑著擔子的賣花郎,我瞧木槿花開得最好,便挑了這一枝來。”


    沈南葵愈發笑得眉眼彎彎。


    “男女不論?果真如此的話,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都從未見過,清冷如謫仙的蔡嶺,居然會主動簪花?


    這等難得一見的畫麵,她自然不能錯過。


    見她眼中滿含期待,蔡嶺不由失笑,“蔡某何需簪花?”


    他本意是想說,他一介男子,又非永州人氏,沒有簪花的必要。


    沈南葵卻會錯意了,有一絲失望地歎道:“也是,蔡先生若真把這花簪到鬢邊,以蔡先生的風姿,說不定將這木槿的顏色都壓下去了,讓旁人到底是看花好呢,還是看人好呢?”


    蔡嶺眼底映著笑意,麵上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沈夫子之巧辯,當真無人能及,這木槿蔡某是不敢要了,沈夫子若不棄,就轉贈給你吧。”


    說罷,把手中的木槿花遞給了她。


    沈南葵笑笑說:“既然蔡先生不要,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這支木槿當真開得極好,葉子翠綠,淡粉色的花瓣呈盛開之態,含芳吐蕊,讓人一見便心生喜愛。


    她挑了其中一朵花摘下,插到了鬢邊。


    蔡嶺淡淡看了一眼,微笑說:“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含輝吐曜,燦若列星,這鮮花還是應該襯佳人。”


    他這句誇讚未免太過。


    沈南葵麵頰一紅,這才發覺,自己戴了他送了花,似乎有些不合禮儀?


    但現在取下也是不好。


    正感為難,蔡嶺忽說:“隊伍動了,我去牽馬,沈夫子也上車吧。”


    沈南葵點了點頭,心裏鬆了一口氣,但觀他神色卻毫無異樣。


    難道,是她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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