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說定,天色也不早了,幾人各自回房歇下。


    第二天一早,沈南葵吃過早飯後,讓荷華把客棧的小二叫了來。


    這小二年紀不大,卻一臉機靈樣兒,一見沈南葵便笑眯眯地打躬問好,“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沈南葵笑著問:“小兄弟怎麽稱呼?”


    小二有些意外,自己就是一個跑腿打雜的粗人,來住店的客人還鮮少有人問起他的名字,尤其還是這樣一位端莊和氣的年輕夫人,不由恭敬應道:“回夫人話,小人名叫丁六。”


    “丁六,昨日我住進店裏就發現了,客棧中有這麽多夥計,掌櫃卻唯獨對你處處提點,足見他對你的器重,這也說明,你是個可靠之人。”


    丁六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夫人過獎了,小人可經不起您這般誇讚啊!”


    話雖這樣說,可他嘴角卻都快咧到耳後根去了。


    沈南葵笑了笑,“丁六小兄弟,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們是從外地來的,對這永州城的事不甚熟悉,眼下請你過來,正是想跟你打聽一些消息。”


    丁六聽她用的是‘請’字,心裏更覺得高興。


    畢竟,像他這樣身份的人,受人呼來喝去得多,還從沒有被人這般以禮相待過呢。


    “夫人太客氣了,您盡管問便是,但凡是小人知道的,定然知無不言!”


    沈南葵衝著荷華點了點頭,後者取出一塊碎銀子給到丁六手中,笑說:“小哥,我家夫人也不好白打攪你幹活,這點心意,還請收下。”


    丁六受寵若驚,拍著胸脯道:“夫人,若說打聽消息,那您可算是找對人了,小人自幼便在這家客棧幹活,到今天已經十多年了,城中就沒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


    “那真是再好不過。”


    沈南葵微笑示意他坐下,才說:“是這樣的,我們是從外地來的商賈,眼下生意上遇到了一些難事,需要官府的人出麵打點,可我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不知如何才能與官府的人牽上線,不知小兄弟可知曉什麽門路?”


    她對永州官府一無所知,就算要送禮,也得先打聽清楚情況,才能讓蔡嶺的畫發揮最大價值。


    “官府的門路?”


    一聽官府二字,丁六頓時有些心虛,後悔自己剛才把牛皮吹大了。


    赧然笑了笑說:“夫人要打聽的消息,還真不是易事……”


    “連小兄弟也不知道嗎?”


    丁六麵露思索,片刻問道:“不知夫人想搭上哪位大人的線?”


    沈南葵道:“不拘哪位,隻要手裏有實權,且可靠便是。”


    丁六想了一陣子,喃喃說:“要說這永州城最有權力的,那肯定是州尊大人,但咱們這位州尊,那可是鐵麵無私,最為正直不過,所以他這裏的禮,恐怕是不好送出去。”


    說起州尊時他一臉崇敬,足見這位知州在永州百姓心中的地位。


    “判官大人倒是好與人結交,可他隻知吃酒玩樂,不知有多少人求他辦事,錢花了禮送了,卻是打了水漂,旁人還沒地方說理,畢竟,若真查算起來,賄賂官員也是樁罪名……”


    沈南葵略感驚訝,“還有這樣的事?既然有這麽多人吃了虧,怎麽卻沒人去告發呢?”


    丁六歎道:“夫人,這您就有所不知了,這位判官大人雖則算不上清廉,但在州尊治下,他也算為百姓做了不少實事,況且,他收受好處往往都打著結交朋友的旗號,又沒真的替人辦事,所以州尊對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理會這些事。”


    “原來如此……”


    沈南葵眉頭微微蹙起。


    永州知州的門路不好走,這位判官聽起來又是個拿錢不辦事的主,她可不想辱沒了蔡先生的佳作。


    難道說,還是要先在市麵上放出消息去,等他們自己找來?


    可這樣也太慢了。


    作坊那邊倒是可以先放放,但陶姑娘在牢中的情形,卻還不知如何,若拖下去,她有危險怎麽辦?


    正思量著,又聽丁六說道:“夫人,倒是還有一個法子,州尊廉直,判官貪婪,不過,咱們永州的同知大人,卻恰恰與二人不同,他為政公道嚴明,私下待人卻又極為寬和,夫人若是求他幫忙生意上的事,說不定他會答應,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夫人,小人聽掌櫃說,這位同知大人不日就要調去京城了,這幾日正在家中宴客,您若想送禮,可得抓緊了,若是等到他卸任,還能不能幫上您的忙,可就不一定了。”


    這個消息對沈南葵來說,倒極為有用。


    “我知道了,多謝小兄弟告知。”


    丁六撓頭笑道:“能幫到您就行,夫人,那若無別的什麽事,小人就先去忙了,有需要您再叫我!”


    “去吧。”沈南葵微微一笑。


    等他走後,荷華才說:“夫人,丁六的消息可靠嗎?”


    沈南葵道:“這些人盡皆知的事,應該不會有錯,事不宜遲,陶姑娘還關在牢裏,我們這就去會會那位張同知。”


    一路到了張府。


    這裏果然如丁六所說,往來客人不斷,門房站在外麵迎來送往,一直未曾停歇。


    沈南葵好不容易才等到個空檔,過去道明來意。


    張府的門房是個老者,沒聽說過蔡嶺的名字,隻問到沈南葵沒有請柬,便不肯放她進去。


    “我家大人不見生人,夫人若無請柬,還是請回吧!”


    沈南葵也不生氣,仍舊讓荷華給門房塞了銀子,笑說:“老伯先別急著攆人,你隻需告訴張同知一聲,說有人攜蔡嶺真跡敬獻於他,他自會見我。”


    門房見她氣度不凡,又收了她的好處,就應下了。


    “好罷,通傳可以,但大人肯不肯見你,這我就說不準了。”


    意思是不論事情成不成,好處都不退。


    他回身叫來一個小廝,把沈南葵的話交代給他,便讓小廝去傳話了。


    沈南葵安靜在張府外等著。


    那小廝一路到達正在宴客的前廳,對著張同知耳語了幾句,話剛說完,張同知便驚訝地叫出了聲。


    “什麽!蔡嶺的真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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