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葵搖頭笑道:“嬸嬸,沒什麽,隻是一些小小的誤會而已。”


    張夫人見她笑意如常,稍稍放下了心。


    “你們是什麽時候見過的?”


    沈南葵道:“就是昨日,我在煙霞閣查賬,碰巧張姑娘過來買胭脂,故而打了個照麵,不過那時我們互相不認識,都不知道對方是誰,這才鬧了誤會,今日一見,倒是巧了,沒想到我與張姑娘竟是自己人。”


    “原就是不打緊的事,所以眼下更沒提起的必要,嬸嬸無需掛懷。”


    她笑著看了一眼張瓊思。


    “說來,我還挺欣賞張姑娘的,她年紀輕輕便才氣過人,難得又如此有見識,有誌氣,日後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她都這麽說了,想必那所謂的誤會,也不是什麽要緊之事。


    張夫人徹底放下心來,笑著擺手。


    “南葵啊,你也太抬舉她了,她就是一個閨閣女子,能成得了什麽大事?”


    不過,聽人這般讚揚自己的女兒,她心中也很是高興。


    但張瓊思卻頗有些不是滋味兒。


    她正滿心忐忑,等著沈南葵向她興師問罪,但她居然什麽也沒提,就這樣將事情揭了過去?


    這是不是就表明,她不會追究?


    張瓊思原本以為,自己在外麵做了這樣的糊塗事,又被人追上門問罪,自家爹娘知道後,定是免不了要狠狠責罰她一頓,可如今,卻是壓根不用擔心了。


    甚至說,沈氏竟然還在自家娘麵前誇讚她,難道也是在幫她?


    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自己明明都這般辱她了,她為何還能什麽都不計較?


    張瓊思一時心情複雜,說不出是慶幸還是慚愧,她怔怔看著那個正與自家娘相談甚歡的人,眼中思緒莫名。


    沈南葵架不住張夫人盛情相邀,在張府用了午飯,又閑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告辭。


    張夫人忙給自家女兒使了個眼色,低聲道:“瓊兒,還不快去送送顧夫人?”


    她與沈南葵也算打過幾番交道,知道對方是一個心胸豁達的人,雖然她與張瓊思之間的誤會興許隻是小事,但到底是自家閨女做得不對,所以便想讓張瓊思趁此機會,稍稍補救一二。


    張瓊思會意,對著沈南葵伸手一邀道:“顧夫人,我送送你。”


    “好,有勞張姑娘。”


    兩人一同走著,一路無話。


    眼見著就快到門口了,張瓊思這才開口問道:“為什麽要幫我?”


    “我早說了,不是什麽要緊事,張姑娘日後也不必再提。”


    “你……”張瓊思一時無言。


    她自然明白,沈南葵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是在告訴自己,她做出的那些糊塗事——把州尊夫人指認為一個外室,這件事不會有任何人知道,這樣一來,她的名聲便不會有任何影響。


    “張姑娘,我說不會放在心上,就是真的沒把昨日之事當回事,所以你也無需過多介懷,與這點小事相比,我對你所提出的女子書院更感興趣,你不妨多琢磨琢磨。”


    “顧夫人覺得女子書院可行?”張瓊思問。


    沈南葵點頭,“當然,逸川也很看好你的這個提議。”


    聽她親昵地叫著顧逸川的名字,張瓊思心頭一痛,眼底滑過一抹失落。


    “我並非不識好歹的人,顧夫人今日幫了我,這份情我記下了,來日一定還你。”


    她現在麵對沈南葵,心裏還十分別扭。


    兩人出了門,沈南葵在階下站定,“張姑娘別送了,改日再會。”


    說罷她便上了馬車。


    張瓊思回到自己的院子,伏在書桌走神。


    紅豆見她一言不發,歎了口氣說:“唉,這可真是陰差陽錯,不過好在,這位顧夫人倒是個寬宏大量之人,竟然沒跟咱們算賬,姑娘,若是夫人問起,你可千萬別說漏嘴,這樣一來,也不會傷及你的名聲。”


    張瓊思沒什麽反應。


    紅豆又說:“誒,姑娘,難道你就不好奇麽,聽咱們夫人所言,這位顧夫人早在數月之前,就來了永州,你說她怎會懷著身孕獨自遠行?”


    張瓊思皺了皺眉,“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個顧夫人,先前你罵她是外室的時候,說的可不比我少。”


    “可她本來就是啊。”紅豆小聲道。


    片刻,她試探問道:“姑娘,該不會你還對顧州尊……”


    “住口!”


    張瓊思柳眉一豎,嗬止了她。


    “不許再說這話。”


    如果沈南葵是外室,她興許還會心存幻想,可她是顧逸川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自己先前不知真相,才鬧出這樣大一場誤會,如今既然什麽都清楚了,那她還有什麽不死心的?


    她再不濟,也是永州張氏的女兒,怎能去糾纏一個有婦之夫?


    隻不知為何,她心裏卻十分難捱。


    就像是泡進了酸水裏,又撈出來撒上鹽,一番揉搓拿捏,直叫人險些承受不住。


    “姑娘,你怎麽哭了?”


    紅豆十分擔憂,拿出帕子來給她拭淚。


    張瓊思臉上的淚越掉越凶,索性埋在書桌上哭了起來,哭滑稽如小醜的自己,哭陰差陽錯的一切,也哭那個……永遠不可能再擁有的皎皎身影。


    路上。


    荷華麵色猶有不平,憤憤道:“夫人,要我說,咱們就不該這麽輕易放過她,哪有她這樣的,得罪了人,卻連一點懲戒都沒受。”


    沈南葵笑道:“怎麽沒有,我不是罰她站了?”


    “那算什麽!要我說,你也不必做什麽,隻把事實告訴張夫人便是,自有她爹娘來管教!”


    “罷了。”


    沈南葵歎了口氣,“這事一鬧開,張家臉上不好看,她也不好做人,就先給她一次機會。”


    荷華哼了一聲,“算她走運,得虧遇上的是我家夫人,不然誰能這般容她?隻盼著日後在創辦書院的事上,她能多為您分憂才是!”


    “我也很期待呢。”


    正說著話,忽聽外麵傳來鄭氏兄弟的一道喝聲。


    “怎麽了?”她掀開窗簾問道。


    廉奇把一個紙團子遞給她,手中比劃了幾下,鄭輝接話道:“方才走在街上,有人朝我們扔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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