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陵嗯了一聲接過,然後問他道:“最近這些日子我教你的那些,你都背了嗎?”


    “背了,將軍,我可以現在就背給你聽。”林青說著真的背誦了幾首古詩,並把其中的詩意也解讀了出來。


    趙陵點點頭,“看來你沒有偷懶,你現在告訴我,之前你為什麽覺得讀書無用?”


    林青抿了抿唇,他站在趙陵的床邊,低著頭道:“將軍,我從記事起,我姐姐就一直很忙很忙,尤其是嫁了人之後,她天天雞不叫就要起來,去天地裏幹活,去山裏撿柴,那些柴很重。可是我力氣小,根本沒辦法替姐姐把所有的柴都扛了。那時我就想,如果我能有很大的力氣就好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趙陵,見趙陵沒說話,他繼續道:“大嫂子會欺負姐姐,我人小打不過說不過她,姐姐總是受欺負。她不僅受自己的欺負,外人也會來欺負她,尤其是之前那次,那個壞人逼著姐姐嫁給他,還拿我威脅姐姐。可恨我不會拳腳功夫,隻能看姐姐答應那個壞人。幸好將軍你來了,你幾下就把那個壞人打趴下,還能讓他乖乖地離開。將軍,你好厲害,我希望能成為像你這樣的人,能像你一樣會武功,這樣我就可以保護姐姐,以後誰都不能再欺負他了。”


    趙陵聽後,略有些驚訝。他本以為林青隻是犯了這個年齡所有少年都會犯的毛病,喜歡跟家人唱反調,卻原來沒想到,他隻是想用更多的時間來學習武功,保護阿秀。


    他這份愛護姐姐的赤子之心,不得不說,觸動了趙陵。


    他家中也有弟妹,隻不過遠不如林青與阿秀這般親密。


    “你有這份心是好的,這次碰到戎狄人,你的表現也不錯,臨危不亂知道留下自己的衣衫做標記。被抓住不輕舉妄動,等待最有利的時機才用武器自救,這些都值得表揚。”


    趙陵誇了林青幾句,林青抬頭看著趙陵,眼睛亮晶晶的。


    這兩姐弟都長了一雙好眼睛。


    “咳咳,你知不知道聲東擊西?”


    “那是什麽意思?”


    “調虎離山呢?”


    林青搖頭,趙陵道:“你還記得吧,當時我將戎狄人引到了樹林裏,他們的注意力便全部被我所吸引,但是我的目的是為了救你,這個就叫聲東擊西。所謂調虎離山就是想盡辦法讓老虎離開原來的地方,這樣我們才能去到它的有利位置。這些都是孫子兵法三十六計中的計謀,如果你學過,自然就會知道了。”


    林青還是第一次聽到孫子兵法,趙陵說的十分有趣,聽到這兵法中有三十六計,他立刻問道:“那還有三十四計呢?”


    “別慌,你現在知道這次抓你的是戎狄人,你也聽到他們用戎狄語交談,如果你學過他們的語言,那你完全可以聽出他們的意思,那麽假如有重要的信息,你就能知道了。而你沒有學過,自然什麽都聽不懂,也不能給我們提供幫助。”


    趙陵給他分析,林青還真的聽到戎狄人說話了,當時他們說了不少話,可是就像將軍說的,他一句也聽不懂,隻知道有幾個詞,那幾個戎狄人一直在重複。他一時想不起來了,也就真的幫不了將軍他們了。


    他之前的想法是不是是錯的,他不應該放棄習文?


    “你說想成為我這樣的人,可是我平日裏除了練武之外,也要讀書,隻有多讀書,才能增長見識,書中有打敗敵人的秘籍,也有讓人變強的方法。”


    趙陵最後總結道:“想要變強,必須能文能武,我想你不僅想保護你姐姐,以後也想成為你姐姐的驕傲吧。”


    將軍怎麽知道?他的確想要保護姐姐,成為姐姐的驕傲。


    林青看向趙陵的眼神已經變成了崇拜,“將軍,你說的對,我這就去跟姐姐說,我要繼續讀書,以後也不會再惹她生氣了。”


    “嗯,”趙陵點頭,“你姐姐打你也是為了你好,你不要怪她。”


    “怎麽會,就是姐姐再打我一次,我都心甘情願。”林青搖頭,眼神掃向門口,看到了阿秀。


    他立馬緊張地叫了一聲:“姐姐。”


    姐姐不知道來了多久,她是不是什麽都聽到了。


    林青看著阿秀越走越近,忙道:“姐姐……”


    “不用說了,我都聽到了,”阿秀握住他的手,“你長大了,既然決定跟著將軍好好讀書練武就要說到做到,姐姐會一直陪著你。”


    “姐姐,我以後一定聽話。”林青眼中有淚,阿秀點點頭。想到這是在趙陵的房裏,她忍住眼淚,對林青笑了笑。


    林青終於放下心結,整個人都輕鬆了。他似乎想起什麽,拿起之前的衣衫不好意思地對趙陵說:“將軍,這是姐姐特意為你做的衣衫,那日被我碰到的蠟燭燒了個洞,我想跟你道歉。”


    什麽?


    趙陵坐了起來,他接過那衣衫,紺青色的常服針腳細密,剪裁得當,料子摸上去相當舒服。美中不足的是,肩膀處燒了一個洞,這應該就是阿秀要為自己準備的禮物了。


    可惜,可惜。


    趙陵心抽了一下,麵上卻如常,隻看著林青:好想下床打他一頓怎麽辦?


    “沒事。”趙陵十分平靜地吐出這兩個字,阿秀讓林青先回去了。


    她欲從趙陵手中拿回那件衣衫,“將軍,這常服破了,等我再給你做一件吧。”


    “不用,我就喜歡這一件。”趙陵拿著不鬆手,畢竟是阿秀第一次給他做的衣衫,他看著阿秀道,“我想試一試。”


    多想


    他執意要試,阿秀沒有辦法,隻得扶他起來,將衣衫給他穿上。


    他背上傷還未好,阿秀格外小心,動作緩慢而輕柔。她的手穿過他的腋下,兩個人的距離無可避免的更加接近。


    半晌,趙陵好像支撐不住歪在了床榻上。阿秀一下子撲在了他的身上,臉結結實實地貼在了他寬厚的胸膛上。


    阿秀能夠聞到他身上清苦的藥味,聽到他在自己耳邊清淺的呼吸聲,甚至就連他的心跳她都能夠聽到。


    咚,咚,咚,一聲聲強勁有力,連帶著她自己的心也猶如密集的鼓點,一聲高過一聲,響了起來。


    “將,將軍,”阿秀反應過來,忙坐直了,她看著趙陵緊張地問,“我有沒有撞疼你,你背部的傷口沒有裂開吧?”


    趙陵背部的確隱隱作痛,但是他搖搖頭,“無妨。”他想重新坐起來,但是一時之間沒能成功。


    阿秀忙扶著趙陵坐起來,趙陵微笑,嗓音低沉:“謝謝阿秀。”


    他的聲音跟平時有些不同,阿秀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隻覺得自己的心就像被一把羽毛刷給輕輕掃了幾下,癢癢的,酥酥的。


    他的唇角隱隱帶笑,阿秀瞥見,身體發熱,臉頰也熱了起來,給他係衣襟的時候,手心出汗,幾次都沒能係好。


    “這天太熱了。”趙陵看她慌張的樣子,覺得有趣,怕她太過羞赧,他開口安慰了她一句。


    “是,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真的有點熱。”阿秀附和道,她偷偷呼出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最終係好了衣襟帶子。


    “好了。”阿秀小聲道。


    趙陵低頭看看身上的紺青色常服,他慢慢下床站起來,這衣衫居然十分合身,可算是意外之喜。


    她又沒有量過我的尺寸,是如何做的這麽合體的?難道,她對我亦有此心,所以才能做出如此合適的常服?


    趙陵眉眼凝笑,阿秀隻當趙陵真是十分滿意這衣衫,她也很高興。


    趙陵見她回應自己的笑容,心裏更加確信一分。


    “阿秀,你怎麽知道我的尺寸?”


    阿秀抿唇,“我不知道將軍的尺寸,上次我給將軍洗衣衫,通過舊衣估摸出來的。將軍喜歡就好。”


    ……


    趙陵笑意僵在唇角,看來自己想多了。


    “將軍,你胸口不舒服嗎?怎麽一直捂著?”阿秀擔心地問,明明剛剛將軍還好好的,怎麽兩句話的功夫就胸口疼了?


    “沒事,我隻是有點胸悶。”趙陵回答。


    他重新坐在床邊,阿秀又看到了衣衫燒毀的地方。她猶豫了一下道:“將軍,你休息一會兒,這常服你脫下,我給你補補吧。”


    趙陵看了看肩膀問道:“你要回房裏了嗎?”


    “我,我要去拿針線。”阿秀莫名其妙。


    “拿過來在這裏縫補吧,他們在外麵操練,我一個人在這裏實在無趣。”趙陵解釋。


    阿秀忙答應了,心裏暗道,自己以後還是要多多過來,不然將軍一個人很寂寞。


    阿秀拿了針線過來,真的坐在了趙陵的床頭縫補那燒毀的衣衫。她繡技不錯,略思索一下,便一針一線縫了起來。


    趙陵拿了本書在看,一開始他的注意力在書上,透過書的邊緣時不時看兩眼阿秀。但是漸漸地,他的視線就完全被阿秀吸引。


    她今天穿了一身湖藍色的上襦和長裙,頭發簡單挽了個髻,插了一枚木簪,通體樸實無華。然而就是這身普通的裝束絲毫掩飾不住她的清麗,臉上未施脂粉,肌膚卻通透水靈,宛如雨過天晴枝頭初綻的海棠。


    她安安靜靜不發一言,低頭認真做事的模樣是最動人的風景。趙陵恍惚有種她是妻,他為夫的感覺,他操練一天回家,兩個人用過膳後,妻子在為夫君做衣衫。


    這場景太過溫馨,他貪戀這溫柔,不願出聲打破兩人之間和諧的寧靜。


    一個時辰之後,阿秀繡好了。她揉了揉肩膀,看著修補好的衣衫,心裏十分高興。她扭頭去看趙陵,正對上趙陵的眼睛,那眼中的溫柔讓她怔了一下,心中湧起一股陌生的悸動。


    “將軍,衣衫已經修好了。”阿秀頂著趙陵的注視,不好意思地開口道。


    趙陵擺手,她拿過去,趙陵看到,那燒毀的地方已經完全看不出來了。破洞處被一隻展翅高飛的雄鷹所覆蓋,那鷹氣勢恢宏,尤其是一雙眼睛,更是帶著睥睨天下的威勢。


    這讓見過許多不少繡品的趙陵也不得不讚一聲好。


    “阿秀的手藝是越發精湛了,這鷹繡得不錯。”


    得到趙陵的肯定,阿秀心中猶如吃了蜜果,“將軍不嫌棄就好。”


    話說完,她看向趙陵,見趙陵含笑不語,她臉色微紅,借口自己要去看藥,立馬跑了出去。


    趙陵見她如此急切,不由得搖搖頭,看來是自己著急了,還是要慢慢來。


    如此又過了半個月之久,營裏來了一個不受歡迎的人——葉天舟。


    他一來就去看了趙陵,阿秀當時就在,看他來了,立馬警惕地站在了趙陵的身後。


    葉天舟瞧著倒是比之前和氣,他道自己是吳敏善派來繼續調查戎狄人事件的,順便來看一下趙陵的傷勢。


    趙陵公事公辦,兩個人客客氣氣地說了幾句話,葉天舟便在東營帳住下了。


    阿秀十分擔心葉天舟會為難趙陵,趙陵讓她不要擔心,他自己則是開始慢慢地繼續練兵。


    葉天舟一開始的確老老實實的,不過,忍了沒有多少天,他便去找阿秀了,聽說阿秀常在河邊洗衣服,他偷偷地過去了。


    “阿秀,許久不見了。”


    “你,你怎麽過來了,你要做什麽?”阿秀瞧見葉天舟便拿起了搗衣杵戒備地盯著他。


    “你別誤會,我是特意為了上次的事跟你道歉的。打傷了你弟弟還嚇到了你,我做的的確過激了。我給你賠不是,你不要害怕。對了,我還給你帶了禮物,希望你看在我道歉的份上,原諒我吧。”葉天舟說著從懷裏掏出個針線盒來,裏麵有各種顏色的絲線,還有各種大小不一的針,的確是繡娘都喜歡的東西。


    可阿秀絲毫沒有放鬆戒心,嚴肅地道:“我不要你的東西,也不接受你的道歉,你快點走,要不然我喊人了。”


    “你別喊,我真的沒有惡意,你要怎麽才能相信我,不然你打我一頓吧。就拿你手中的棍子打我,狠狠地打我。”葉天舟靠近阿秀。


    阿秀抱著盆欲跑,他攔在前麵,一個勁地讓阿秀打他。阿秀一開始閃躲,到最後忍無可忍,把盆一扔,拿著搗衣杵就打。


    她人雖然瘦弱,但是好歹也是做過農活的,她就把搗衣杵當鋤頭,那葉天舟就是腳下的爛泥地,她狠狠地,毫不留情地一下一下地打了下去。


    葉天舟本來打的主意是阿秀肯定下不了手,就是真的打了,她一個弱女子也不能揮動棍子多久。到時候他又沒什麽損失,阿秀還能消氣。


    結果身上的疼痛讓他懷疑人生,他躲也沒法躲,也不能開口讓阿秀饒了他,那樣太有損他葉天舟的麵子。


    他隻能嘴上說打得好,狠狠打,心裏把出主意的石尤罵了個狗血淋頭。


    好不容易等阿秀打累了,葉天舟扶著腰,臉上還掛著強笑:“怎麽樣,出氣了吧,能原諒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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