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晨佩裏·梅森走進辦公室,發現德拉·斯特裏特表情激動。


    她問道:“你聽到電台8點鍾廣播的新聞了嗎?”


    梅森搖頭:“我應該聽嗎?”德拉·斯特裏特說:“你本可聽到相當驚人的消息。”


    “講!”


    “地方檢察院走了驚人的一著妙棋,得到一條掘屍的命令——要求掘出威廉·哈珀·安森的屍體,他在大約13個月以前死亡,死因據推測是食物中毒。播音員說,初步檢驗結果證明有砷。”“噢——噢!”梅森說道。德拉·斯特裏特接著說:“而且電台廣播中表示還有其他證據掌握在當局手中,無論警方或者地方檢察官都不會將其向傳媒界披露,因為他們不願被告人獲得公正審判的機會受到損害。”


    梅森問:“被告人?他們有沒有指名道姓他說出這個擬議的被告人?”


    “沒有。”


    梅森說:“那是惡毒的宣傳,就好像是說‘鑒於道德方麵的原因,我們不能說出對那個寡婦即將發出逮捕證,從而不擬陳述此案今後驚人的進展情況。’”


    她問:“你認為他們打算發出逮捕證嗎?”


    “一個案件中沒有被告人,”梅森說,“在發出逮捕證及拘留某人之前。”


    這位律師皺著眉站在那裏,好像他在消化剛得到的消息。


    電話鈴聲響起。


    德拉·斯特裏特拿起電話說:“格蒂,是嗎?”然後態度變得有點不自然:“等一下,讓她聽電話,梅森先生要和她談談。”


    德拉·斯特裏特轉身走向律師。


    “塞爾瑪·安森打來的電話。一個姓博爾頓的保險推銷員去訪問她,讓她說明有關她丈夫死亡的事實。她說她按照你的指示,什麽也不說,她……”


    梅森說:“我來和她談。”


    律師拿起電話:“你好,安森太太。”


    她的聲音,微弱又略帶驚恐,從電話中傳過來:“噯,梅森先生嗎?”


    “博爾頓先生在你那兒嗎?”


    “對。”


    梅森說:“告訴他,隻有你的律師在場你才能陳述。”


    律師等了一會兒,聽見她對她身邊的一個人說:“我隻能在我的律師出麵的情況下進行陳述。”


    然後塞爾瑪·安森說:“博爾頓先生問他是否可以和你通話?”


    梅森說:“讓他接電話。”


    電話中這個男人的聲音帶著勸誘的調子,充斥著難以捉摸的權威口氣。


    他說:“梅森先生,我代表‘事故和人壽雙倍賠償保險公司’。”


    梅森問:“你的姓名呢?”


    “赫爾曼·博爾頓。”


    梅森說:“講下去。”


    “我們正在對我們公司一個投保人威廉·哈珀·安森的死亡做進一步調查。”


    “那又怎麽樣?”


    “最初的死因——或許我應該說是最初的醫師證明書中所列的死因——是食物中毒引起的胃腸失調及並發症。”


    梅森說:“不錯,那又怎麽樣?”


    “保險公司得到了令人十分不安的信息,我知道屍體已經掘出而且初步檢驗表明有含砷毒物。情況既然如此,我們有必要查明更多的詳情——被推斷為中毒原因的食物在什麽環境中如何攝取等細節。”


    梅森說:“我明白。”


    “我已經走訪了好幾個參加那次宴會的人,並且聽到一些很有意思的說法。這回我想了解這位幸存寡婦塞爾瑪·安森的說法,可是她拒絕向我提供。”


    梅森問:“她拒絕了?”


    “嗯,如果她的律師不在場,她拒絕陳述。”


    “她沒說她不向你陳述吧?”


    “她說:如果她的律師不在場,她絕不陳述。”


    梅森說:“那不等於拒絕陳述。如果你有問題要提,你可以和塞爾瑪·安森一同來我的事務所,在這裏我們繼續討論。”


    博爾頓說:“看來,如果她辦事真誠,她就不會不願意向保險公司陳述。”


    梅森說:“行了,既然你談起真誠,那麽我來問你:保險公司打算幹什麽?”


    “你說保險公司打算幹什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不了解保險公司的打算。保險公司在進行調查。”


    “保險公司進行調查的理由是,在某些情況下,它認為它能收回那筆保


    險金,對嗎?”


    “那是法律部的事。我隻辦調查部的事。”


    梅森問:“可這是個合理的推測吧?”


    “嗯,我不敢說不會發生那種事。”


    梅森說:“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個問題一到法律部的手中,你絕對無權與對方的訴訟當事人談話,除非她的辯護律師在場。所以我建議:在我們可能進行的任何一次會見中,你都請保險公司辯護律師出席。”


    博爾頓煩躁地說:“哦,瞎說!沒那必要!多年以來我一直從事調查業務,每當要提問題時,是我告訴律師該做什麽,而不是他們吩咐我做什麽。”


    梅森說:“我提出這一建議是為了職業道德。如果保險公司的律師不在場,我不應該和你談話。而且十分確切地說,你不該和塞爾瑪·安森談話,除非她的律師在場。”


    博爾頓問:“我們什麽時間可以會見你?”


    “你說‘我們’,這是指誰?”


    “安森太太和我本人。”


    “沒有律師?”


    “沒有律師。我已經對你說過:在辦這類事情的時候,我不需要保險公司法律部的幫助。”


    梅森說:“拿一封保險公司辯護律師寫的信來,上麵說明:他們完全同意讓我向你提問題,而不需要保險公司法律部的代表在場。”


    博爾頓說:“並不是你要向我提問題,而是我要向塞爾瑪·安森提問題。”


    梅森說:“那是你的想法!如果你認為,隻有你向塞爾瑪·安森提問而不願回答我可能提出的問題,你最好立刻罷手。”


    博爾頓說:“很好,我沒什麽要隱瞞的。”


    梅森說:“我們沒事要隱瞞。不過,正如你所說的,在處理這類事情方麵,你幹練過人,而我們當然也不會讓人擺到任人宰割的羔羊位置上。”


    博爾頓說:“那好啊!佩裏·梅森,著名的律師——任人宰割的羔羊!”


    梅森說:“你去保險公司法律部取到信件後給我回電話。現在讓塞爾瑪·安森聽電話。”


    塞爾瑪·安森返回來聽電話,這時梅森說道:“安森太太,把他擺脫掉。


    有關這一案件的話,一句也別說。隻說:你的律師不在場就無可奉告。把他從你那裏趕出去以後,立即給我回電話。你要查明他確已離開而且聽不見你的聲音,然後再打電話。你明白了嗎?”


    她說:“我明白了。”


    梅森說:“好吧,把他擺脫掉,然後回電話。”


    律師掛斷電話。


    梅森在等待塞爾瑪·安森的電話,同時在辦公室踱步,不時向德拉·斯特裏特拋出幾句話。


    “這是個詭計,德拉……如果警方進行了這種調查,一旦它不再是一般調查而趨於集中到一個特定的個人身上,他們就必須警告那個人——在這個案件中就是塞爾瑪·安森,對她說:她有謀殺的嫌疑,她所說的一切都可用來反對她,她有權在整個訴訟的各個階段聘請律師。”


    德拉·斯特裏特問:“而實際上呢?”


    梅森說:“實際上,他們原想派這個保險調查員到處散布:他在調查她丈夫死亡的始末;可能用某些言語促使她大發雷霆甚或驚慌失措,於是她言多有失,吐露出她可能後來感到懊悔的事實。”


    “所以這個人發現我代表她,就飛快地跑到最近的電話亭報告他的上級並接受指示。”


    電話鈴聲響起。


    德拉·斯特裏特說:“肯定是安森太太打來的。”


    梅森點點頭,走向電話。


    德拉·斯特裏特拿起電話:“安森太太,等一下。”並把電話遞給梅森。


    梅森說:“喂,安森太太,請聽著,這事很重要,博爾頓這個人很可能在幾分鍾之內返回,他帶著保險公司和法律部的授權,或許保險公司某個官員的授權,立即進行調查。估計他要建議你馬上到我的事務所來。”


    她說:“可是我們不能那麽做。我已經因事情緊急未經預約就去給你添了夠多的麻煩,而且……”


    梅森說:“那沒關係。這次我要在對方做好準備之前,在這個案件上先走一步。”


    她問:“對方是誰?”


    “其一是保險公司,其二是警方。”


    “警方?”


    梅森說:“對,警方。你不要天真。如果保險公司得到足夠的證據提供官方因你毒死親夫而逮捕你,保險公司到時就會起訴,宣稱你是那筆保險金及其利潤的受托管理人,這兒所說的利潤是指自保險金發出之日起你用以投資所獲全部利潤。


    “為了使它證據確鑿,他們必須證明你這一方欺詐,他們必須證明發出這筆錢是由於你提供了虛偽的陳述、你采取了欺騙性做法。他們必須證明:


    他們沒發現這種欺詐行為,以及通過正當合理的努力工作也不可能發現。


    “當心,有人在處心積慮地給你製造麻煩。我想你知道那是誰。咱們要小心對付。


    “人家完全有可能通過竊聽器竊聽你的電話。我不了解真相。我不得不冒險告訴你這麽多。”


    “博爾頓先生返回時,你給我打電話來做一次預約。我會讓你們立即到我的事務所來。你從家裏出來,並要當心那個公文箱,以防他……”


    “他有一個。他進來時帶著一個公文皮箱,緊靠他的椅子放下了。”


    梅森說:“那是磁帶錄音機。在你到達我的辦公室以前,除了‘無可奉告’這句話以外,絕對不要對他說任何事。然後讓我來和他做這次談話。你明白了嗎?”


    “是的。”


    梅森說:“好吧,我等著你。我一說讓你來,你馬上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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