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兩句話,就把責任全推給了左瑾瑜,言外之意是:我要是死了,那便是你舍不得銀子不找郎中,耽擱了我這病情,你左瑾瑜就是罪魁禍首。


    左瑾瑜這般機靈又怎會聽不出來,知道她這是在用激將法呢。


    看她神色躲閃,各種推諉,這其中定不簡單。


    第八十七章 激將法


    左瑾瑜沒有說話,腦子卻轉的飛快。


    正當她想辦法該怎麽弄明白左趙氏這脈象的時候,左趙氏又期期艾艾地歎了口氣,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們,也正好順利地把左瑾瑜要看的那條胳膊壓在了身子底下。


    這下左瑾瑜更加確定,左趙氏這病,十有八九是裝的。


    “瑾瑜啊,你要是不願意去,就把銀子給你哥哥,讓你哥哥給娘去請個郎中來,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娘去死吧。”


    她是背對著左瑾瑜的,語氣也沒有什麽出入,所以她說這話的時候,是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的。


    “瑾瑜啊,娘不想死。”


    左騫也說道:“你再無情也不能看著咱們娘去死吧?我知道你對我們心有怨恨,不願意看到我們,那不如就把銀子給我,你直接回家,以後娘是死是活,我也不會怨你。”


    現在左瑾瑜已經被逼到了一定程度,要是她不拿錢出來,那就是間接的殺人凶手。


    可偏偏她心裏也明白,這件事一定是她們母子作怪。


    什麽身患重病,什麽奄奄一息,他們所作所為,不過就是為了算計自己手裏的三十兩銀子罷了。


    既然如此,那絕不能讓他們得逞。


    她腦中靈光一閃,忽然計上心頭。


    於是站起身退後幾步,看著他們冷笑道:“你們可知,這一天我盼了多久,我無時無刻不在詛咒你們飛來橫禍,今日可是我夢想成真的一天,我為何要出銀子救你?為何我要幫襯左騫?”


    “我現在恨不得趕緊看到你們去死,等你死了,左騫估計隻有去乞討為生,想想這一幕很快就要到來,真是有點抑製不住的激動呢。”


    左瑾瑜說的陰狠不已,這話就像刀子一樣句句戳他們的心窩子。


    左騫氣的瞪大雙眼,死死盯著她,眼睛裏像是迸出一團火,要把她燒的消失殆盡。


    “臭丫頭,當初就應該讓王家把你賣到那窯子裏,永遠都回不來!你竟然盼著咱娘去死,盼著我這個當哥哥的去乞討?!你小小年紀,心腸竟然這般歹毒狠辣,我……我就好好教訓教訓你!”


    左騫聽她這混賬話怒火中燒,心底的火噌噌往上冒,壓也壓不住,這好聽話也不願說了,直接就要動手。


    “你敢動我一下試試,今天你要是動了我,除非我死,否則我一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氣勢不怒自威,眼中寒光迸現,帶著狠絕與威懾,讓左騫看的心裏一顫,望而止步。


    他這抬起的手在空中停了一會兒,最終又隻能悻悻放下。


    而這時,左趙氏也把身子轉了過來,盯著她,臉上帶著怒意。


    “你真是沒心沒肺,老娘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麽大,沒想到卻是養了個白眼狼!”


    左瑾瑜微微蹙起眉頭,左趙氏的反應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卻還是不夠激烈。


    怒氣值不夠,還不夠。


    於是她又唯恐天下不亂地說道:“你們現在才意識到還不算晚,你們應該還不知道,左老漢就是被我給咒死的,他重男輕女,一點都不把我當人看,活在世上也浪費糧食,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還是老天待我不薄,聽到了我的訴求這才讓他遭了天譴,真是活該!”


    左瑾瑜完全不用看他們二人的臉色就知道他們會是怎樣精彩的表情,他們越憤怒,越是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反正現在你都要死了,我也不用擔心什麽,就讓你做個明白鬼,你放心,你死了以後我一定會多給你燒紙錢的,讓你在陰間跟你男人好好團聚。”


    左瑾瑜雲淡風輕地說完,就轉身要走。


    “好哇,原來你爹是被你詛咒死的,你這個賤蹄子,真真是個禍害!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


    左趙氏被她這一番話氣得差點吐血,看她要走,早就忍無可忍,按捺不住。腦子一熱,直接掀開被子下炕,迅速從後麵抓住左瑾瑜,抬手就要打她。


    左瑾瑜一把抓住她的手,麵不改色地與她對視,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帶著一抹諷刺,緩緩開口:“這麽看來,你這身子好的倒是挺利索的。”


    左趙氏一愣,對上這人靈動的眸子,裏麵是得逞的嘲意,忽然心裏一顫,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似乎,明白了什麽。


    左瑾瑜放開她的手,徑直走到了炕邊上,掀起破被,裏麵藏著個土豆。


    這下所有的謎團都可以解開了。


    她把土豆拿在手裏,左趙氏一個箭步過來直接給奪了過去,迅速扔給左騫,回頭衝他叱道:“你把這東西扔在我床上作甚?還不趕緊拿灶房去。”


    左騫哎了一聲,目光即刻從左瑾瑜山上掃了一眼,拿著土豆扭頭就跑了出去。


    左趙氏神色慌亂,轉頭看到左瑾瑜正盯著自己,自知是露了馬腳,可又僥幸地希望她不懂這個。


    於是為了掩飾慌張,不等左瑾瑜先開口,她便厲聲嗬斥:“你這個賤蹄子,是多想盼著我去死?你連你爹都敢詛咒,你對得起左家的列祖列宗嗎?!要我看,你以後指不定會給我們帶來多大的禍端,倒不如我今天就替左家清理門戶!”


    左瑾瑜豈會不知她這是倒打一耙?卻是搖搖頭,冷笑一聲。


    “你笑什麽?”


    “若是我詛咒就能把人給詛咒死,那這世間就不必有大夫了,你也不會安安生生地在這裏站著。”


    說著,眸光一凜,與此同時直接抓住左趙氏的手腕,迅速找到她的脈搏,左趙氏愣了下反應過來,立刻把手抽回去。


    不過這短短的工夫,左瑾瑜已經把了出來。


    她的脈搏跳的強健有力,再也沒有方才的虛虛渺渺。


    “看來我不過用了幾句話,就治好了你的‘久病’,既然你的病已經好了,那我終於可以回家吃飯嘍。”


    而到這一刻,左趙氏才徹底明白,原來這丫頭說的那些話,不過是為了激她,而自己在憤怒之下已經中了她的圈套,被她反將一軍。


    這死丫頭,真是越發機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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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騫把土豆扔在灶房回來就聽到了她們二人的對話,擔心這三十兩銀子沒了,就趕緊跑進來護在他娘身前,厚著臉皮道:“誰說娘的病好了?娘是被你氣的才下床,要我看你在這裏再待下去隻會讓娘的病情加重,索性就直接把銀子留下,你回去,今天的話,我跟娘都當做沒有聽到。”


    左瑾瑜嘖嘖兩聲,看著他,目光中帶了一絲憐憫。


    “年紀輕輕的就傻成這樣真可憐。”


    左騫雙目噴火,緊緊攥著拳頭:“你別給臉不要臉!”


    “誰給臉不要臉?你們聽信流言,擔心我是天煞孤星克著你們就把我趕出去斷了關係,現在聽說官府賞了我們五十兩銀子就動了心思,想要個大頭,就想盡一切辦法不惜裝病來騙我們這三十兩銀子,我就想知道,誰給你們的臉皮?嗯?”


    被戳破心思,左騫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說:“你怎麽知道……”


    他覺得他們演的天衣無縫,他娘裝病裝的也沒有露出把柄,這個臭丫頭怎麽看出來的?難道還真有這麽大的神通不成?


    “是你遞給我的那杯水。”


    “水?”左騫一回想,想起來了,他們剛進來的時候,為了配合他娘演戲,他自作主張倒了杯水過去,其間為了把他娘扶起來就把水遞給了左瑾瑜。


    “那水是為了讓娘喝,怎麽,有什麽問題?”


    “水是燙的。”左瑾瑜知道依他這種智商跟他說的深奧了他也聽不懂,索性就跟他說明白。


    “若是這水是你燒熱的,那從你家到我們家,期間得走一炷香的時辰,來回就是半個時辰,而你在我家又逗留了一刻鍾左右,回去後這水即便不是涼的也是溫的,但它是燙的隻能證明這水是剛剛燒開不久,家裏隻有你跟你娘兩人,你不在家,那這水是誰燒的?”


    她後麵也不用再說,隻要左騫他們有點腦子,就能想明白。


    “原來你從一開始就懷疑了。”左騫歎了口氣,後悔自己為何要多此一舉,被留下把柄。


    “可你把過娘的脈象,這脈象跟我們常人不同。”


    “是不同,所以我才對自己之前的猜測產生了懷疑。”說起這點,左瑾瑜還是有點佩服左趙氏的,她竟然能想出這個法子,可見在這事上,她也確實用了工夫。


    “不過你們百密一疏。”左瑾瑜看著左趙氏,緩緩開口:“我這人太過謹慎,所以當我意識到你的脈搏不對勁兒的時候,我便想讓你換個胳膊再重新探脈,若是兩條胳膊的脈象皆是一樣,我可能還會真的被你們蒙騙過去。”


    “可你心虛了,你把身子背過去,把胳膊壓住,雖是不經意,可卻是為了掩飾,所以我確定,一定是你們動了什麽手腳。”


    “所以那些什麽盼著娘死,詛咒爹的混賬話,是你故意說出來的!”左騫失聲叫道。


    她都已經解釋這麽清楚了,自己隻需將前後因果串聯一下便也能猜出來。


    而正是因為她這激將法,讓他們成功中了圈套,人在失控的時候,才最容易露出馬腳。


    “不錯,總算聰明了一次。”左瑾瑜轉而看著他道:“所以你娘在激動之下,完全忘了你們還在演戲,也把能改變脈搏的東西掉了出來。”


    她目光灼灼,眸中泛著睿智的光,像是一把烈火,能把他們太過肮髒的內心燒的一幹二淨。


    左家母子二人垂下頭顱,終於在這一刻體會到了什麽是羞恥感。


    左騫沒有再問下去,左瑾瑜也不必再說下去了。


    他們心裏誰都明白,左瑾瑜嘴裏能改變脈搏的東西,就是左趙氏掉在炕上的土豆。


    隻要她把土豆放在腋下夾住,就能輕易地改變脈象。


    或許這隻是左趙氏懂的土法子,但不得不說,用在這上麵,真的很是高明了。


    “你小小年紀,到底是怎麽知道這麽多的?”左趙氏很不甘心。


    自己吃過的鹽比吃過的飯都多,沒想到在這事上,自己竟然栽到了這小丫頭手裏。


    “這跟年齡無關,主要是靠的這個。”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接著說:“和對你們的了解。”


    村裏的婦人有幾個不是長舌婦的,當初他們是被官差護送回來,浩浩蕩蕩搞的大排場,想悶聲發大財也不可能,左家的母子連牧疆的獵物都能昧下,更別說她手裏有了這意外橫財,定是要有動作的。


    她知道左家母子一定會打這筆銀子的主意,已經想好了若是他們來鬧,自己會如何應對。


    隻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會采用這種方式,也不知是該誇獎他們聰明,還是該嘲笑他們聰明反被聰明誤。


    “既然當初你把我趕走,那便斷的幹淨一些,這銀子跟你們一個銅板的關係都沒有。”


    左瑾瑜把話說的不留餘地:“別想著再從我身上壓榨出來一點油水。”


    “你這死丫頭,就是這麽孝敬你娘的?”左趙氏聽她這麽說,惱羞成怒,也不裝了,開口罵道:“你看看咱們家現在過的什麽日子?你哥哥他沒下過地,地裏的活兒隻有我一個婦人做,他出去找活計也是處處遭到刁難,你現在過的這麽好,你就應該幫襯幫襯。”


    “他為何不下地?為何讓你一個婦人去幹重活?他是你捧在手心疼的心肝,難道你的心肝就是這麽孝敬你的?”左瑾瑜不客氣地回懟她:“還有,為何他處處找活都要被刁難,難道所有的老板都在針對他不成?你們也未免太過於自視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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