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區和03區在一條直線上,因此,每當有研究員過去00區時,都免不了經過其他區。


    通過這一點,阮白注意到,有兩個研究員,從一開始就一直沒有往03區這邊來過。


    當然,那兩個研究員不過來也是正常的,因為從他們區域到03區的位置,地上擺了幾個紙箱子,直接繞過,是最省事的做法。


    但等到停電事件來臨之際,阮白努力睜大雙眼,清楚地看到,那兩個研究員中的一個,微微偏了一下頭。


    他偏頭的位置,恰好是杜文書所在的03區。


    這會是巧合麽?


    阮白也不清楚,但她目前需要的,就是一個合理的,能讓她提出假設的理由。


    阮白收回目光,安靜地等待黑暗十秒過去,一切重現光明。


    接下來,杜文書就繼續帶著阮爺爺,裝模作樣了好幾個小時,最後才離開地下研究所。


    在這期間,自從發現了那個研究員的一點異樣後,阮白的目光,便一直緊緊徘徊在杜文書和阮爺爺的身上。


    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他們了,一個,是給了自己生命的父親,另一個,是養育了自己十多年的爺爺。


    在過去那十多年裏,哪怕自己表現得古怪又不自然,哪怕她隻是一個研究出來的試驗品,哪怕為了她,他做不了風光的大學教授,隻能在那樣偏僻的山村裏苟活,到最後連治病的錢都攢不夠。


    但阮爺爺至始至終,都給予了她相當足的寬容和愛。


    他是一個相當偉大的人。


    等到最後,杜文書和阮爺爺在電梯內交談完畢後,阮白深深地看了一眼杜文書和爺爺,最後,她收回了目光。


    那陣突如其來的黑暗,再一次來臨。


    聽著周圍徘徊不斷的腳步聲,阮白深吸了一口氣。


    “我有了一個對杜文書秘密的猜測,”阮白冷靜地說道,“我想,他在盜走自己的研究成果時,dsas公司內是有同謀的,並且我能猜出來幾個。”


    在她說出這段話的一瞬間,阮白聽到自家身邊的腳步聲都消失了。


    同時,一個冰冷的機械音響了起來。


    【說說你的猜測。】


    是逃生遊戲係統。


    阮白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不緊不慢地說了下去:“杜文書偷偷拿走實驗成果,需要的其實並不隻是外界的幫助,比如他的老師,更多的,也更為關鍵的,是來自dsas公司內部的忽視和幫助——”


    “比如,阮老師能順利溜進來時,所需要的服裝,麵具,身份卡等等,再比如,集體忽視了杜文書和阮老師不正常行為的研究員和路人。”


    杜文書針對dsas和逃生遊戲係統,這已經不是個秘密了,可是杜文書在研究時,其實並沒有受太大阻礙,而且當時針對杜文書的人,看起來也並不多。


    除開韓袁這個父親,應當還有不少股東和高層,是有正常人的思維,是也想過要抵抗逃生遊戲係統的。


    “杜文書在03區做實驗這麽久,其他的研究員不說認識他,但至少對他和副手的年紀,體型,走路風格等等都有所了解,而阮老師雖然戴了麵具,偽裝得很好,但他的行為,與副手的行為一定有差別,尤其是等到他將研究成果塞進衣服裏後,我都能看出來動作僵硬了許多。”


    “11區的研究員在停電時,刻意看向了03區,說明他發現了不對勁,而其他研究員很可能也發現了,但整整五六個小時的時間裏,卻沒有一個研究員提出異議。”


    能當上研究員的人,一定是一群擅於觀察,非常細心之人。


    他們對異常的捕捉能力,要比普通人強不少。


    那個在停電之際,向03區看過去的11區研究員,應當就是發現了阮建國的異常。


    所以當意外發生時,他會下意識看向那邊。


    因為他知道,如今出現了意外情況,很可能是03區的研究員弄出來的。


    他或許並非出手幫忙的人之一,但他,卻是真正意義上的“沉默的幫凶”。


    “還有就是,當初給杜文書打電話的dsas高管,也讓我覺得很意外。”


    “他一直在對著杜文書發泄憤怒,可他卻從未說出過實質性的,能威脅得到杜文書的內容,說的最多的,不過是杜文書父親重病一事。”


    阮白深知,愛叫的狗不凶,真正狠的狗,往往在平時不會叫。


    當初她家房子被中介惡意壓價時,崩潰和大喊的人是她,中介卻隻是淡淡地坐在那裏,笑眯眯地問她,你還想不想要爺爺奶奶的救命錢。


    有把柄在手,有足夠威脅力的人,往往一擊必傷。


    “係統你可能不知道,在中國古代,每次國家政策上出了大問題,尤其是讓人不好站隊的大矛盾時,那些位高權重的臣子們,通常都會采用‘重病’,‘不宜出行’等理由,合理地避開紛爭。”


    “所以,我覺得,那位高層除了罵人,卻什麽也做不了,很可能是因為他本身能獲取的支持不夠,所以他隻能恐嚇,隻能暴怒。”


    “dsas公司內其他的不明顯表態的高層,都是杜文書潛在的支持者,至於杜文書的父親,也在通過生病一事,來逃避出頭。”


    資本家和政治家,各個都擁有不亞於演員的演技,和圓滑到極致的手段能力。


    當逃生遊戲係統的支持人想要對杜文書下手時,他們礙於逃生遊戲係統的存在,不會明確表示反對,有的,指不定還會裝出一副非常非常同意的模樣。


    可是私下裏,他們能不留痕跡動的手,可不少。


    包括現在,逃生遊戲係統存在被曝光一事,能在極短時間內火爆全國,不可能沒有資本家暗地裏操控。


    他們提供給那幾個專家龐大的資金和數據庫,他們在背後替那些人布置好一切。


    為了不讓專家們被逃生遊戲係統掌控,他們讓專家去信佛,捐贈大量金額,讓其成為其他強大神祇的信徒,以免被傷害。


    “杜文書的同夥,也許並非幾個人,或者十幾個人的小團體,”阮白在最後說道,“他們更可能是一群人,一個大的集體,甚至……也可能是dsas公司的全部。”


    杜文書,隻是其中最尖銳,同時最關鍵的人物。


    可單憑他一個人,又怎麽可能真正做到抵抗擁有十多萬玩家的逃生遊戲係統呢?


    在一個將軍的背後,更多的是數以萬計的小兵。


    他們默默無聞,但他們卻不可忽略。


    對於自己的推論,阮白可謂是心情複雜。


    dsas公司能建立起來,少不了逃生遊戲係統的運作,可以說裏麵的高管,不少是靠著它才起家的。


    但她也不能否認的是,如今能走到這一步,那些高管也功不可沒。


    就在猜測出這個真相之前,她還困惑過為什麽杜文書一直不通過某種手段,把他的布局告訴自己。


    她還想過,是不是因為怕她不小心暴露在逃生遊戲係統麵前,所以他才一直不泄露的。


    後來,她想明白了,指不定杜文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有什麽布局。


    他隻是看出來了會有人替他一直做下去,所以他就選擇了放手。


    畢竟,他的記憶,最後是會被逃生遊戲係統抓在手裏的。


    就像阮白之前想的那樣,她要是知道太多了,難免會流露出一些來,杜文書當初,想必也是這麽想的。


    他對自己的定位,向來都很簡單,能製作出阮白,完成自己在科研和人生道路上的突破,就是他最為驕傲的事情了。


    當然,dsas,又或者說東雅科技公司內部,也一定會有人是和當初的韓袁一樣,是堅決站在逃生遊戲係統這邊的。


    但他們的數目一定不夠多,不然杜文書很難成功。


    對於這些,阮白也隻能說,這個世界上,還是正常人多一些吧。


    向往和平的,向往自由的人,永遠要多於那些偏執到毫無底線的人。


    聽完了阮白的猜想後,逃生遊戲係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它或許也沒想到,在阮白的嘴裏,反抗它的人居然能有這麽多。


    它本身肯定是不介意這些的,人類對於神祇來說,就是螻蟻,就是養殖場裏的雞鴨豬狗。


    反正隻要有玩家,有人供它吸取恐怖能量就足夠了。


    隻是這些反抗的人,卻能帶給它相當大的麻煩。


    它自己也不敢確定,下一步,那些人會做出什麽來。


    【……可以了,你通關了。】


    半晌後,呆站在一片黑暗中的阮白,聽到了逃生遊戲係統姍姍來遲的提示音。


    阮白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不過很快,她又壓了下去。


    “係統,我在這種時候,進入逃生遊戲,是因為我有朋友,有同伴都被困在裏麵了,”她說,“請問,我可以看一眼他們麽?”


    她也不知道逃生遊戲係統究竟是怎麽藏的那些人的靈魂,但她知道,每一輪遊戲結束後,那些靈魂八成也會和自己一樣,進入這片黑暗裏,並且從頭開始。


    她進入黑暗時,聽到的腳步聲就應該是他們的。


    阮白這麽說,其一是為了打消逃生遊戲係統的懷疑,其二,也是為了這700多個人質著想。


    她在進入遊戲後就發現,逃生遊戲係統,也許並沒有打算把他們放回去,就算她通關了遊戲,它也沒讓她和那些人見過一麵。


    所以,這時候,她必須想個辦法,見到這些人。


    【可以。】係統說。


    逃生遊戲係統覺得她這個提議莫名其妙的,但見她執意如此,還是同意了。


    反正就讓她看看罷了,也許還能恐嚇住這個人。


    說到就做到,係統動了動手腳,阮白也感覺到眼前白光一閃。


    下一刻,在一處和研究所一模一樣的空間裏,她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站在裏麵的人。


    這些人大都和論壇裏貼出來的沉睡人口,此時此刻,他們麻木地站在地下研究所裏,看樣子快被杜文書的那段記憶給折磨瘋了。


    在表達了對杜文書的一無所知後,可憐的靈魂們便被強行束縛在了這裏,不斷目睹杜文書和阮爺爺偷取走研究成果的一幕。


    阮白幻視了這些人一周,很快,就發現了其中那個明顯矮小的女孩,舍小雪。


    舍小雪也注意到了她,兩人目光交集之後,舍小雪對著她輕輕地點點頭,朝著她走了過來。


    舍小雪之外,她還看到了顧不朝。


    顧不朝的臉色稍稍有些慘白,整個人竟流露出極其罕見的狼狽之態。


    和小雪一樣,顧不朝也看到了阮白。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繼而趕緊對著阮白搖了搖頭,好像在趕她走一樣。


    阮白想,其實還挺有意思的。


    一個人對著她點頭,一個人卻對著她搖頭。


    她知道顧不朝也在擔心她,但她心裏也清楚自己要做什麽。


    她不是隻能躲在他後麵受保護的小姑娘,她可以做的,會比他想象裏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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