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流傳著這樣的傳言,說哈爾西先生喜歡在星期三上午把自己鎖在私人辦公室裏,做高爾夫輕擊練習。這種謠言是否屬實無人知曉,但是在當地叫做wefi的“擔保交易和忠實擔保公司”的老雇員們都養成了一種習慣,要麽在星期二處理完重要的工作,要麽將其推遲到星期四。


    哈爾西的秘書,佩吉·卡斯爾,沒有像她的前任那樣,可以在周三休息。哈爾西發現佩吉在來wefi之前曾經為一家邊遠地區的鄉村報紙工作過,於是就哄騙她在wefi的內部刊物上開辟一個閑談專欄。


    佩吉對人很感興趣,對人名和長像有著照相機般精確的記憶力,並具有心胸開闊、隨心所欲的幽默感。結果,她的專欄——她稱之為“空中卡斯爾”——引起了廣泛的注意,這讓哈爾西非常驕傲,堅持要她再接再勵。


    “我們需要的正是這樣的東西,”他說,“我們為那份鬼報紙已經耗費了太多的錢。我們把它弄得過於華而不實,裝腔作勢,但是有誰喜歡這樣的內部刊物呢?我們希望它親切、有趣、深受雇員的喜歡。我們也希望它能招攬外麵的顧客。你現在做的正是這些,很好,繼續努力吧,不久就會結出累累碩果的。”


    哈爾西隨身攜帶著錢夾,裏麵總裝著一劄佩吉專欄的剪報。他經常挑選一些精選的剪報,偷偷地溜到俱樂部找他的那些夥計們。“我在辦公室裏雇了一個女孩子做秘書,她精明極了。”他說,“你們該看看她在我們內部刊物的閑談專欄上都做了些什麽。瞧這兒,‘空中卡斯爾’。”


    債券發行部的惡作劇者還不知道是誰。比爾·菲爾莫爾揚言在發現他之後,一定要掐住他的脖子,直到他的眼球突出到可以在上麵刺上比爾的姓名首字母才肯善罷甘休。比爾和歐內斯特的戀愛看來一直非常堅定專一。上星期四中午時分,比爾打定注意要挑明那個問題,結果他被接受了。那天下午他春風得意,飄飄然。但是比爾好像此前曾向他的幾個朋友透過風聲,並展示了他買的戒指,說如果歐內斯特同意的話,就把它戴在她的手指上。不知哪個家夥在午飯後弄髒了比爾的褲膝。比爾不知道褲子是怎麽搞髒的,他甚至壓根兒就不知道這回事兒。當歐內斯特在宣布消息並展示她的閃閃發光的戒指時,那些善於觀察的人們就上下打量著比爾。人們禁不住要把目光盯在比爾褲膝的兩處明顯的汙點上。歐內斯特覺得這很妙,但是比爾——喔,我們說點別的吧。


    “這個奇聞怎麽樣?”哈爾西會拍著他夥伴的背說,“從沒聽說過這麽有趣的事吧?你可以想象這對我們的內部刊物產生了什麽樣的影響。每個人都在讀它,像那樣的奇談確實使它起死回生了。哈爾西怎麽樣?不,真見鬼!雖然這事不是真的,但是奇怪的是,比爾·菲爾莫爾並不知道這回事。他真的以為他的褲子上早就有汙點,是某個家夥弄上去的,他在那轉悠,嘴裏嚼著煙草。在場有一半人已經知道了其中的秘密,而另外一半卻在尋找那個惡作劇者。這是你所見過的最好玩的事吧,像這樣的奇聞確實使得內部刊物起死回生。這兒還有。”


    隻需一點挑逗,哈爾西就會拿出更多的剪報。通常他的夥伴們都會這麽幹。這些剪報總是很好的笑料,而且哈爾西的許多朋友他們自己也會遇到內部刊物上的問題。


    一個星期四的下午,佩吉拆開了一封匿名信,仔細地看了一遍。


    今晚唐·金伯利將與“乳溝小姐”在皇家野雞夜總會約會。這多麽令人吃驚呀!我並不要求你相信我,所以我不打算簽名。你不妨呆在一邊看看會發生什麽。


    信的簽名是“一個讀者”,筆跡很女性化。


    通常她會草草地看一眼,隨即把它丟進廢紙簍裏,但是唐·金伯利是索賠部的幹將,是本公司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年輕,頭腦清醒,擁有法律學士學位,頭發烏黑卷曲,一雙深藍灰色的眼睛深沉而堅定,皮膚呈青銅色,神情矜持而神秘。公司的每個女孩子在他經過桌邊時無不心跳加劇——當然佩吉也不例外。


    “乳溝小姐”名叫斯特拉·林恩。在來這個城市為wefi工作之前,她曾經在一次為地區商品交易會舉辦的選美比賽中獲勝。很顯然,這次地方選美賽的裁判們對發育完全的身體曲線比對苗條的流線輪廓更加青睞。


    斯特拉·林恩有著豐滿而勻稱的身材,並引以為豪。她習慣穿低領口衣飾,而且其領口是wefi公司職員中最低的。有人戲稱她為“乳溝小姐”,這個稱號非常貼切,如同她所穿的辦公服一樣貼身,而且像口香糖似的粘在身上去之不掉。


    佩吉·卡斯爾將匿名信又仔細地看了一遍。


    唐·金伯利見斯特拉·林恩究竟為了什麽?總體看來,這件事非常荒誕,所以很可能是誰搞的惡作劇,惡作劇者希望她不加證實就把它刊登在她的專欄裏,以便在辦公室裏造成小小的轟動。


    但是如果此事萬一屬實呢?那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


    佩吉索性首先查個水落石出,而不去想這是否為匿名信作者的鬼把戲……


    皇家野雞夜總會接待一般常客。這裏的係列文娛表演的質量時好時劣,食物可口,音樂還湊合。與一些更昂貴的夜總會裏似手帕大小的方形舞池相比,這裏的舞池顯得略大些。


    佩吉出示了記者證,排除了針對單獨前來的女客人的規定的阻撓,匆匆走進了皇家野雞夜總會。她穿著她那套最好的半正式場合的衣服,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邊等邊擺弄手裏的一杯雞尾酒。


    半小時過去了,什麽也沒有發生。夜總會的領班走了過來:“再來一杯雞尾酒,卡斯爾小姐?”


    聽他說自己的名字,她有點為之一驚,再一想剛才出示過記者證,她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我們想讓你玩得開心,”領班接著說,“我們希望你能用筆為我們這兒美言幾句。”


    佩吉感到一陣內疚。可能是夜總會的管理人員認為她替一家發行量很大的雜誌工作。


    “事實上,”他接著說,“你的每一篇專欄我都要拜讀的。”


    “是嗎?”她問道,驚訝不已。


    “哈爾西先生跟我談起過你的專欄,”領班繼續說,“他經常光顧這裏。他把我列入讀者名址錄。你的專欄辦得很棒。”


    佩吉感到一陣輕鬆:“噢。我非常高興——非常高興你能喜歡它。”


    “你們公司的那些當頭的大人物們給我們帶來了不少生意,”他接著說,“我們對你的光臨真的十分榮幸。所以你當然地享受我們全部的優惠。”


    “全部的優惠?”她重複道。


    “一切免費,”他解釋說,“再來一杯雞尾酒?”


    “不,謝謝,現在不要。”


    “今晚我們的演出很好看,很榮幸你能光顧。”


    他走開了,帶走了佩吉肩上的負疚感,她不禁暗自得意。


    沒過多久唐·金伯利進來了,獨自一人。


    很明顯,他已預定了一張桌子。他坐了下來,悠閑地環顧四周,要了杯雞尾酒,舒服地往後一靠,儼然一副提前趕來赴約的男人的模樣。


    佩吉看了一下手表,9點15分。係列文娛表演將於9點半開始。


    她蹙起了眉頭。首先,想起唐·金伯利帶著斯特拉·林恩走進這家皇家野雞夜總會就夠怪異的了,而現在,他顯然不是在等“乳溝小姐”一個人走進來。整個事情有些蹊蹺,如果是約會,他一定會去接她,並陪她一起過來的。


    佩吉陷入沉思,忘記了時間的流逝,突然間燈光變暗,餐廳服務員端上來一杯雞尾酒。


    “對不起,卡斯爾小姐,打擾你了。夜總會的管理人員確信這裏很安全,不會有人傷害你的,現在請你欣賞文娛表演。”


    佩吉謝過了他。歌舞隊上來跳起了舞蹈,衣服脫得到了非法的邊緣,節目主持人把麥克風拉了過來。


    佩吉瞥了一下唐·金伯利。金伯利沒有在看這些女孩的腿,他凝視著手表,緊鎖著眉頭。


    天啦,佩吉·卡斯爾想,他該不會讓他白等吧。哎呀,這可是她一生中難得的好事。如果她真的是和他約會,她,不,不,她不會遲到的。


    但是很明顯,唐·金伯利要等的人確實遲到了,不管此人是誰。他看表的間隔越來越短,皺著眉頭不時地朝門口看,這表明他正迅速地變得越來越不耐煩。


    過了一會兒,燈光亮了,佩吉突然意識到唐·金伯利正在打量著她,眼裏流露著迷惑的神情,似乎在說:“見鬼,我以前好像在哪兒見過那個女孩子。”


    她微笑著向他點頭示意,當他欠身時,她從他臉上掠過的表情知道他突然認出了她。接著他就向這邊走過來了。


    “哦,你好,卡斯爾小姐。”他說,“我剛才好久沒認出來你。等什麽人嗎?”


    “噢,沒有,”她說,“我在采訪夜總會,為我的專欄搜集材料,許多wefi官員經常光顧這裏。我相信你知道新聞界的眼睛一直在盯著你,唐·金伯利先生,在我的下一期專欄裏,公眾無情的目光將投在你身上——”


    “哦,天啦!”金伯利沮喪地叫道,然後未經允許就坐在她的桌子旁,衝她繃著臉。


    “喔,怎麽了?”佩吉輕快地問,“你又沒有什麽可隱瞞的,你沒有結婚,無牽無掛。我——是說你光棍一條。”


    “光棍一條倒是真的。”他哼道。


    “我可以問一下,你對被‘空中卡斯爾’專欄報道這事看來無動於衷,為什麽?”


    “我無動於衷嗎?”


    “我覺得你是。”


    他微笑了一下,忽然問恢複了平靜。“我現在感興趣了,但絕對不是因為你的專欄。”


    “那麽你肯定不是一個人啦?”她調皮地問,仔細地打量著他的臉。


    “我在等一些人。你為什麽不停止擺弄那杯雞尾酒,讓我給你再叫一杯呢?”


    “天呐,我這已經是第二杯了。”


    “哦,照你喝那杯酒的速度,第一杯酒一定是1小時前才喝完的。喂,服務員!”


    佩吉沒有攔他。她心中一陣喜悅,不僅因為喝了酒,而且還因為意識到了這件事遠比表麵上看來要更有文章。


    唐·金伯利為何要鬼鬼祟祟地和斯特拉·林恩會麵?難道他羞於到她的公寓去接她——還是他不敢?


    金伯利又看了一下表。


    “啊呀,你看起來心神不定的,”佩吉說,“像一隻緊張不安的貓。她絕對不會對你失約的,是嗎?哦,不,我不該那樣搬弄是非!不過你知道,我正在獵取新聞。”


    她真切地感受到他心裏的抽搐。“新聞,”他說,“就是當事人不願讓其見諸報端的事情。我覺得有位著名的記者說過這樣的話,‘如果當事人想讓它見報,它就不算新聞。可要是他們試圖不讓其見諸報紙,那它就成新聞了。’”


    “這麽說,你是在打算不讓報紙知道關於你的什麽事情了?”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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