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莎嬸嬸詢問他的生意時,他會哼道:“所得稅!你不用為禮物付任何所得稅,那是自願的饋贈。”他的話通常到此為止,對任何人都不例外。


    隻有一次,他做了詳細的說明。他向馬莎解釋說:“我告訴一個人如何去掙錢。我設想出一個計劃,並找一個可以將其付諸實施的人。計劃成功後,他給我送來禮物。你不能上報那樣的禮品,並去交所得稅。我甚至根本就不數這些錢,那無異於對別人的禮物挑三揀四……”


    馬莎嬸嬸聽到門鈴聲,出門迎接佩吉:“哦,你好,佩吉。你整天究竟在忙些什麽?”


    “我被卷入了一件麻煩事。”佩吉說。


    “我從報上看到你發現了一具因中毒而死的女孩的屍體。”


    “是的。”


    “噢,天哪,我們還是別站在這兒閑聊了,快點進來。”


    多年來,馬莎嬸嬸一直是本尼迪克叔叔的“助手”,夫唱婦隨時,她穿著一套貼身的黑色緊身服,一條僅可遮住臀部的短裙,一件低領的上衣,還有固定的微笑。在本尼迪克叔叔的表演過程中,當他要做快速替換或用手做一些變戲法,又想躲過觀眾的視線時,馬莎就會“不由自主”扭動著她的屁股,定格的微笑會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有生氣。接著,屁股的搖擺會變成十分輕快活潑的節奏。本尼迪克叔叔過去常常這樣描述說:“這給了我機會,讓我可以完成那些騙人的把戲,但等我做完後,一半多的觀眾不知道給我喝彩。他們繼續在看馬莎的屁股。”


    “老勇士怎麽樣?”佩吉問。


    馬莎嬸嬸朝起居室裏張望了一下說:“他在那兒睡大覺,要麽就是在琢磨一個新計劃,我從來搞不懂的。”


    “睡覺的人”坐在椅子裏,頭前傾並稍稍側垂著,在輕聲地打著鼾。他猛然一怔,清醒過來,一個呼嚕沒打完,就給強行抑住了。他看著佩吉,十分窘迫難堪:“我的老天爺,佩吉,你來這兒多久了?”


    從他動作的完美無缺,佩吉知道,這位上了年紀的“睡覺的人”一直是在做打盹複習。


    “本尼迪克叔叔,我遇上了一點麻煩。”


    “那沒什麽大不了的。”本尼迪克說。


    “我一直在瞞著警方。”


    “噢,為什麽不呢?你不能將你知道的所有情況四處逢人就說。”


    她把事情的原委向他和盤托出,他仔細傾聽著:“你需要我做些什麽?”在她說完後,他問道。


    她說:“在519公寓房間的玻璃垃圾容器裏,有一個威士忌酒瓶的殘留碎片。我想趕在拾垃圾的人之前得到它,我想讓人把它處理加工一下,以獲取指紋,而且我想把指紋拍攝下來,保存好,以便可以在任何時候用做證據。”


    “你還需要什麽?”


    “你永遠的支持。”


    本尼迪克叔叔把輪椅搖到電話機旁,撥了一個號,等了片刻,然後說:“喬治嗎?”他等了一會兒,然後說出了斯特拉·林恩曾經住過的公寓房子的地址。


    “在後院一個鍍鋅垃圾箱裏,有一個破碎的威士忌酒瓶,垃圾箱上有519的字樣。我要你細心地保存那隻碎瓶子,去掉上麵的灰塵,以便獲取指紋。定形處理你所發現的任何指紋,這樣就可以保存得久一些。我還要你把它們拍攝下來。


    “哦,你最好帶個人和你一道,萬一有人要你去辨認那個瓶子,也好有個證人。你的記錄不太光彩……他是誰?……可以,他行……如果有誰說什麽的話,晃一下你的證章,說你是衛生檢查員,對一些違章行為抱怨一通……對,將他們置於守勢……搞定之後通知我。再見。”


    本尼迪克叔叔掛了電話,轉向佩吉:“那事有人去辦了。如果還需要什麽,盡管說。”他的眼瞼垂下來,腦袋點了點。


    佩吉采取了一些複雜的預防措施,以確保不被盯梢,然後取回了剛才留下讓人快速衝洗的照片。


    回到公寓裏,她仔細察看了那9張照片,很是失望。在一張海灘邊的照片上,一位年輕英俊的男子身著緊身泳褲,留著一頭金黃色的卷發,笑得很有魅力,體格十分健美,但佩吉從他身上一無所獲。


    有一張是停在海灘邊的一輛汽車的照片,還有兩張斯特拉·林恩著泳裝的照片。這兩張照片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絕對不會通過任何審查員的審查的。很明顯,這套泳裝是由三塊印度紮染印花大頭巾仔細搭配而成,充分展示了她身材的曲線。這套泳裝不是用來在水中遊泳的。


    有一張照片上麵是一輛汽車的後部,一個年輕男子正在從汽車後部的行李箱裏往外拎兩個旅行小提箱。照片的背景是一些帶有車庫的微型小木屋。


    佩吉想看清汽車牌照號碼,可不巧,那個男子正好站在那裏,幾乎遮住了全部數字,除了最後三位861。


    佩吉仔細揣摩著一張停靠著的汽車的照片,背景是一望無際的沙灘。這一次又無法看清汽車牌照上的任何字樣,車子是側麵照的。


    另一張照片上是一頓中午的沙灘野餐。那個年輕男人細腰寬肩,盤著腿席地而坐。


    電話響了,佩吉接過電話。


    是唐·金伯利的聲音,他說:“感謝老天,我總算找著你了,佩吉。”


    “怎麽啦?”


    “今天早晨,我去了辦公室,聽說有一位警探在找我。我覺得,在我和任何人談話以前,我們應當再多發現一些關於那封信的情況,所以我躲了起來,但是,我並不打算躲著你,而且我不想讓你覺得我背信棄義,讓你獨自承受麻煩。我已經找了你一整天。”


    她油然感到一陣輕鬆。“哦,那很好,唐,”她說,“我很高興你能想到我。你現在在哪裏?”


    “現在,”他說,“我在一家收費電話亭。”


    她說:“我覺得你是個挺不錯的攝影師。”


    “是的,我幹過不少攝影方麵的活。”


    “我有一些膠片,我想應該把它們——噢,我想我們應該放大其中的一兩張。”


    “你在哪兒搞到這些膠片的。”


    她沒有回答。


    金伯利說:“噢——噢,我明白了。”


    “需要多久?”


    “一共有多少?”


    “9張,但是,我覺得隻有2張或3張重要。”


    “沒問題,”他說,“我們可以將它們放大到你滿意為止,或者挑出膠片中你想放大的那部分,然後我們出去吃飯。等我們回來時,放大的照片就會幹了。我們可以仔細地看看。”


    “所有的一切你一個人能行嗎?”


    “當然。我已準備就緒了,一會兒我就過來接你。”


    “好的,但是你得給我半小時洗澡穿衣。”


    “半小時後我將準時到那兒。”他說。


    佩吉掛斷電話,跑過去洗澡,心中漾起一陣異樣的狂喜,因為唐沒有拋棄她,沒有讓她一個人去麵對這些問題。


    唐·金伯利自豪地帶著佩吉看他的公寓,指給她看牆上的帶相框的照片。


    “這些都是你的傑作嗎?”她問道。


    “全都是的。”他說,“我喜歡雲的戲劇性效果,從這些照片中,你可以看出我喜歡海洋上空的雷雨雲團和暴風驟雨。當然,通過用紅筆對其矯正,它們被刻意地戲劇化了。不過,你可以由此感受到力量,暴風雨的洶湧澎湃,大自然的威力。”


    “這太棒了,”她說,“它們——很可信,很真實。從某種意義上,它們就象征著生命。”


    “很高興你能喜歡它們。現在想看看暗室嗎?”


    “當然。”


    “我們來看看那些膠片吧,佩吉。”


    她把信封遞給他。他沒理會那些照片,仔細地看起底片來。


    “噢,”他說,“這個女孩用的相機挺高級的。”


    “你又沒看相機,怎麽知道的?”


    “你可以從膠片上一目了然,”他說,“這些膠片十分清晰。那意味著她有一個聯合測距儀和一個優質鏡頭。這就是我想看底片而不是照片的原因,底片說明了一切。很多時候,廉價的鏡頭在曝光之後,照片還看得過去,但是一旦你開始放大,照片就會毛絨絨的模糊不清。我們馬上來放大幾張照片。”


    “暗室在哪兒?”她問。


    他笑了起來:“這是一間單身公寓,廚房外有一間餐具室,比我需要的大得多,所以我把它遮得嚴嚴實實,安裝上自來水,這樣就成了一間暗室。快些進來,我要讓你看看我的工作室。”


    他領著佩吉進了暗室,向她展示了兩個放大相機。其中一個使用他所說的“冷光”,另一個則使用聚光器以提高清晰度。


    金伯利往不鏽鋼托盤裏倒了一些化學藥劑:“眨眼間這些照片就會擴衝好的。在想什麽呢,佩吉?”


    “我想問你一點事,這或許跟我沒關係。”


    “什麽事?”


    “你知道斯特拉的身體情形嗎?”


    “知道。”


    “是你,”她說,“也就是說——是你——”


    “你是在問,我是不是那個男的吧?”


    “對。”


    “不是的。”他沉默了一會,然後接著說,“我認識斯特拉已經有些年頭了。我初次見到她時,她正在一家咖啡館裏工作。她是一個性格宜人、討人喜歡的孩子。我見過她幾次,後來有人安排我進了一個委員會,為一次地方慶祝活動挑選‘皇後’。有許多女孩子穿著泳裝,排成一行,我驚訝地在其中發現了斯特拉·林恩。


    “我覺得,我認識她這一事實並沒有影響我的評判。不管怎麽說,我還是投了她一票,其他兩位評委也投了她的票。她當選為該組織的‘皇後’,那是3年前的事了。從那以後,她的體重增加了,但那時——哦,她身材確實漂亮。”


    “說下去,”佩吉說,接著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願意說的話。”


    “我願意說。我想讓你知道情況是怎麽樣的。她打電話感謝我投票選她,我祝賀她依靠自身的優勢贏得了這次選美賽。後來一段時間,我失去了和她的聯係。再後來,她又打來了電話,說她很想離開那座小鎮,想去城市。我猜想,她一定是遇上了傷心事。”


    “那正是我想了解的部分情況。”佩吉說。


    “為什麽?”


    “因為我正試圖再現斯特拉的生活。”


    “事實上,”唐·金伯利說,“我對她的來曆知道得並不多,佩吉。你相信嗎?”


    “當然相信。”


    “有些人是不會信的,”他若有所思地說,“但是,我們言歸正傳吧,她和一個人戀愛了。我不清楚他是誰,但是我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斯特拉想離開小鎮,她傷心透了,而且經濟十分虧空,我不得不借錢給她,幫她付清了她在科費爾維爾鎮欠下的帳單,又幫她找了一份工作,讓她開始新的生活。我一直被蒙在鼓裏,不知道她的新工作就在我的公司裏,直到我在公司碰上她為止。”


    “是哈爾西先生為她安排的工作。”她說。


    “我知道。哈爾西先生認識她在科費爾維爾的爸爸,他去世大概已經5年了,但哈爾西先生認識他,也喜歡他。”


    “認識她嗎?”


    “那還用說。”


    “有多熟?”


    “我不知道,斯特拉從不談論她的朋友。我一直試圖在找哈爾西先生,他不在。”


    “我知道。你借給她錢,唐,她還你了沒有?”


    “還了。怎麽啦?”


    “她需要一大筆錢,你給她的是支票?”


    “對呀。”


    “但是她還錢的時候,一定是東一點西一點零星地用現金還給你的。”


    “是的。”


    “那麽她無法證明她已經還過錢給你了?”


    “你是在說,我想讓她付兩次債款嗎?”


    “我是在想警方會這麽認為的,”她說,“銀行在微型膠片上記錄著所有他們經手的支票。”


    “我知道。”他簡短地說,她發覺他有些憂慮了。


    門鈴持續大聲地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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