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


    “主公。”窗外傳來人敲窗的動靜,“熱水燒好了,要抬進來麽?”


    “嗯。”


    跟著夏殊則的人自然有眼力見,夫人一回來,他們便去燒熱水了,這會兒主公的那位大舅子已經洗了個熱水澡,早早地躲進了被子裏,絲毫不知自己傻妹子竟一反常態地發起傻來,在自己夫君門外站了小半個時辰了。


    若是他知道了,恐怕要打死那不爭氣的妹妹。


    熱水被放入了淨室浴桶裏,衛綰身上沒力氣,美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夏殊則,他收緊了手臂,將她抱著朝淨室去。


    衛綰的衣裳都是他一件一件解開的,氤氳著熱霧的室內,燭火明融,映出男子微微羞紅的俊容,他正不厭其煩地將她的裳服脫下來,抱著光溜溜的衛綰下了水,替她拿上澡豆來,衛綰將澡豆揉搓開,身子浸泡在溫暖的熱水裏,舒適得閉上了眼。


    這會兒她已不想先前碰上的那個姑娘了,她不該懷疑殿下的,當時是一時意氣,直到那個突然而來的夢提醒了她。


    都已是兩輩子了,又豈是短短數月便能拋開,另結新歡的?


    回來路上,衛不疑眼尖地將一路跟隨的馮炎揪了出來,衛綰才恍然大悟。馮炎告訴她,主公來河西之後不久,便有一支從北漠來的商隊來投效,說是到這邊來做買賣,要賣生鐵給他。竟大難不死的大魏長公主,隨著商隊也來了這邊。


    長公主如何死裏逃生,這些年又去了何處,馮炎不知,便也沒說。


    衛綰明白之後,隻是心中開始不平,怪這個男人又想將她送回虎狼窩裏去,借勢便讓她就這麽走了!


    幸而她明白,其實假若沒有這個夢,她多半也隻是走到中途,便又要死皮賴臉地回來。


    衛綰猛地睜開了眼睛,凝視著燭光裏沉默地坐著,目光卻隻落在木盆上仿如出神的夏殊則,道:“殿下,和離書我沒簽。”


    這並不令夏殊則意外,他咳嗽了幾聲,低低道:“本隻是權宜之計。”


    權宜之計?何意?


    衛綰暈乎乎的,覺得仿佛入了夏殊則的套。


    她蹲在浴桶裏,委屈地控訴起來:“殿下還說什麽,要當我心裏最重要的人,如若不是,那便不要阿綰了?”


    他更是發出連串的咳嗽,耳垂沁出了紅。


    “隻是假話。”


    他連她心底的一席之地都求不得,又怎麽敢妄談其他?


    也不知怎麽了,許是夢境之中與殿下心意相連太久了,她竟明白了他心底藏而不露的真實想法。


    衛綰從水裏站了起來,帶起一大串水珠。


    夏殊則背過了身,仿佛他們不是夫妻一樣,一眼都不看。


    衛綰咬著嘴唇,從浴桶裏爬出來,將身子擦幹了。


    身後許久都沒有動靜,夏殊則靜默地等了半晌,一雙柔軟小手從身後,緩緩地抱住了他的腰。


    緊致的纏繞,勒得心都鈍痛了般,無法說話。


    “殿下,別再推開我了,也別想送我回洛陽。我,我差點便被人家強搶過去當老婆了,你真的肯麽……”


    什麽?他心頭一跳,繼而是無邊的怒氣。


    如此重大的事,怎麽竟無人同他說起過!


    衛綰將眼淚擦幹了,可憐兮兮地緊緊纏著他,如同可憐無力的綠蘿,戰栗著,不安著,求著這麽一個可以安生的懷抱。


    夏殊則忽然回過身,將衛綰一把抄了起來,朝著已經冷透的床幃走去。


    他壓了上去,不出片刻,裳服被一件件扔出羅帷外。


    衛綰眼眸噙水,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殿下,對不起。”


    夏殊則抵著她的手掌,動作頓住,聲音粗啞:“怎麽了?”從方才到現在,一直是這麽三個字,他隻怕她是受了委屈。


    衛綰不肯說自己做了幾個夢,搖了搖頭,與他十指緊扣,淚水溢出了眼眶,“殿下,你要我吧,我們很久很久,都沒有這麽好過了……”


    第 86 章


    金步搖勾著一綹鴉色長發, 蓬亂地臥於枕上。


    承歡的女孩兒汗津津的閉上了眼,鼻尖微翕, 呼吸如蘭, 白膩的雪膚上紅痕點點。


    嬌吟婉轉終於徹底停息, 身上滾燙的重壓被慢慢抽去, 春泉出澗, 細流涓涓。衛綰後怕, 忍著不適伸手撲過去, 抓了一空, 立刻眼淚便下來了。直至一個身軀朝她靠過來,將她溫柔地置於枕上。“別怕,我隻是去找藥。”


    他的掌心在她的額頭上揉了揉,衛綰被撫平了焦躁,“嗯”一聲, 耷拉著的眼皮終於鬆懈了下來。


    片刻之後, 帶著微微暖意的藥膏塗抹在了自己腳上。奔馳數日, 在河西天寒地凍的原野裏,衛綰一雙嬌生慣養的玉足生了凍瘡, 原本倒不覺得疼, 因為顧不上,這時在明媚溫暖的小屋裏,在心上人身旁, 便不由自主地嬌氣起來,疼得眼眶都又紅了。


    替她脫鞋時夏殊則便發覺了她腳上的傷口, 隻是那時已無暇分心再理其他,這時不免自責。他托著衛綰如冰雪般白嫩的玉足,端凝了片刻,替她將藥膏揉勻了塗抹上去了。


    他手背原本有燙傷,胸口亦有劍傷,衛綰配製了藥,草原上那段時日,親力親為,日複一日地為他上藥,非要將那毀壞的皮囊都醫好了。如今,也換他來。


    衛綰原本便身子敏感,雙足被人握著,又擦上藥,傷處感覺癢癢的,不禁仰著脖子發出嬌慵的哼聲。雲雨散去,她嗓子都哭啞了,鬢邊尚噙著露水一般的淚珠,顆粒晶瑩,惹人堪憐。


    見她醒了,夏殊則垂著眸,低聲問了出來:“是誰要搶你?”


    如刺在喉,方才敦倫時也用心不專,始終想著衛綰說的那個要強搶她回去做老婆的男人。單單是想,他都無法承受。他自以為大度,原本不想招惹了衛綰,隻是事到臨頭才明白,若真是如他一開始所想,直到衛綰終於要嫁給別人,他恐怕也是不能容忍的,仍是要將她搶回來。他出了會兒神。


    衛綰癢得發出吃吃笑聲,柔聲婉轉:“是王徵啊。”


    說罷又“嘶”地叫喚,“殿下你太用力啦!”


    夏殊則鬆開她的雪足,沉默地將褥子拉上來,替她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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